第082章【先祖踪迹】

祖上的菜谱收罗了历代先祖的得意之作，而在冷菜篇中，有一道至尊冷菜，其名便是“春柳拔芽”。

而恰恰，菜谱中所描述的“春柳拔芽”与唐侣钦端出的这一盘菜品形貌极其相似。以鸡脯为材料，煮熟撕成粗细均匀的鸡丝，然后将菠稜菜（菠菜）碾磨成汁，浸泡鸡丝四个时辰，最后再以碎冰镇之，不需要任何调味料。成菜后口味清爽、干脆，其间有轻微地鸡肉香味却也有菠稜菜的清甜甘怡。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道药膳，食之解酒毒，利五脏。能润燥滑肠，清热除烦，生津止渴，养肝明目。

只是，这道菜品为何唐侣钦会懂得制法？

虽然穿越到这年代纯属巧合，不过小四寻祖之心历来有之，囿于人海茫茫，几度都差点就断了这心思。眼下骤然见到了祖上菜谱之中的菜品，他的心海翻腾，突地又生出一丝希望。

他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面色凝重地看着唐侣钦，正色道：“唐姑娘，这道‘春柳拔芽’是谁教你做的？”

“春柳拔芽？”唐侣钦细细品读这几个字，脸上忽地一喜，道：“这名字与这道菜倒是十分适合，以后便用了这名儿吧。”

听她之言，似乎这菜还不曾取名，难道是巧合？

小四心里沉吟一阵，再次问道：“唐姑娘，这道菜于我来说很重要，请问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唐侣钦对眼前这人着实没有什么好印象，答道：“什么从哪里学来的？这是本姑娘亲手研制的菜品。你有幸，是第一个品尝的人。喏，给你，且说出其用料，便算你赢了这第三个回合。”

小四木讷地接过白釉瓷盘，一时竟然难以回神。这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可是这模样与祖上的菜谱着实太相像了，不，不是相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难道说祖上与她有关联？

“嗳——”见小四端着瓷盘发愣，唐侣钦不耐烦地叫道：“你快些品尝，若是自认为没这功力，认输也不算丢人，毕竟这是妇人的玩意儿。”

妇人的玩意儿？这一世行厨地位低下，可后世里三百六十行却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你做的出彩，行行都能出得状元。小四不满意地望一眼唐侣钦，道：“唐姑娘，谁说这是妇人的玩意儿？人人皆有嘴一张，而这些东西能填嘴暖肚，赐给我们力量，没有这些东西的人，又何来力气以成大事？”

小四脸色肃穆、言词激烈，与先前的戏谑、调弄神情大相径庭。唐侣钦为之一愣，这人此时眼中的神色是那么黯然，宛若拨弄了他心中的逆鳞。他先前言语轻浮、举止轻佻，可为何在这后堂之事上偏偏就凝重起来了呢？

古时行男权，女子是弱者。身为弱者，如唐侣钦这般，心里却是有着女不差男事的心思，她们一心要做巾帼英雄，誓死也不遑让须眉。可偏偏世道如此，纵使心里宏愿再高，要实现却是难上加难。冷不丁突然冒出一个维护女权产品的男人，饶是对小四的印象不佳，可唐侣钦的心思还是软了一些。

“你不会看不起这些东西？”她感觉自己的话明显少了一丝底气。

小四将菜品放在鼻前一闻，气味也丝毫不差，与祖上菜谱的描述如出一辙。味蕾失聪之后，小四一直以自己的鼻息来品评菜品，虽然说做不到细微精致，可大体却是差不了的。听到唐侣钦的话，他兀自一笑，道：“唐姑娘，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男女也不该有别，若是没有女人，世上的男人从何而来？这行庖一道也并不是低下之作，后堂一亩三分地也不只是女子才能进得。”

稍微顿顿，他再道：“这道菜品不用品尝我也能说出用料，其实再简单不过，鸡丝加菠稜菜，没有用丝毫调味品。唐姑娘，我说的可对？”

唐侣钦为之一愣，半响都没能反应过来，她怔怔地道：“这道菜便是这么简单么？你尝也不尝便能分辨出来。”

这道菜的做法看似简单，实则讲究，从选料到制作，每一道工序都精致的紧。古时没有保鲜之法，熟了的鸡肉要在菠稜菜汁里浸泡四个时辰而保持常鲜，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儿。在这个环节上，唐侣钦却是有她自己的办法，在鸡肉成丝之后，她用缎布将鸡丝包裹起来，然后用力将鸡丝里面的汁液全部拧出，最后再放入菠稜菜汁里浸泡。将鸡丝里面的汁液拧出，鸡肉的味道便大大降低，尔后经过菠稜菜汁的浸泡，最后再以碎冰镇之，凉味增重，鸡肉的味道再一次降低，便连菠稜菜的味道也会消失不少。

如此一番工序下来，这盘菜的原来形态早已经不复存在。最后讲究的口味其实是鸡肉的韧劲和菠薐菜的微微甘甜。

可小四并没有品尝，只是通过鼻息试探便说出了菜品用料，这如何不让唐侣钦吃惊？

“唐姑娘——”小四却是更关心祖上是否与唐侣钦有关系，轻声叫道。

“嘤！”唐侣钦从怔怔地神情中恢复过来，却是无比失落，她幽怨地瞄一眼小四，继而转身想着唐家胖老头儿说道：“爹，这一关还是我输了。”

说罢，莲步轻移，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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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破三关，小四是此次斗诗会上当之无愧的头甲，宋子蛟名列其后，刘希夷点得第三甲。

可小四如何也欣喜不起来，原本以为茫茫人海，了无头绪的寻祖定然难以成事，本就已经却了这心思。谁想这当儿竟然看到了祖上的经典菜品，而且是在唐家小妞的手上。

祖上与唐家小妞有关系么？小四脑海里不断徘徊这个问题，最后以身子倦乏为由推了一切应酬，便连李挽弓的挽留也推却了，独自一人回到了客栈。

他今日喝的的确多了一些，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若不是唐家胖老头儿着人相送，估计他自己是寻不到路回客栈的。回客栈本来准备好生睡上一觉，然后寻唐侣钦问个清楚。谁想躺在床上却是睡意全无，脑子里不断浮现那道菜品，心底里对于老祖的期盼却是越来越激烈。

百无聊赖，最后小四刚好推开门步出客栈后院，来前楼寻一处安静地角落与店家索一壶清茶坐下来兀自看着窗外叹起了气。

夔州城的布局却是大了很多，这一家客栈坐落在城中比较偏僻的一个角落，后方便是一座小小地山坡。时值秋末，山坡上一片褐黄，了无生趣。盯着这一副景色，小四心里却是骤然觉得荒凉。

无端地穿越了时空，无端地占了一副躯体，有一个家，却是一点也相融不进去。这也罢，最后却偏偏与自家嫂嫂有了不伦之恋……

“唉——几番沧桑空轮回，胸中凄苦谁人知……”

“咦，这位公子看来心里颇有烦忧啊。不介意小女子与你同座吧？”

一个突兀地清丽声音响起，小四一愣，回头却看见一个俏若天仙的女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等待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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