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星的夜风依旧苍冷而潮湿，充斥着粗糙盐粒的夜风无情地啃食着来访者的肌肤，康斯坦丁刚落机就一脚陷进了盐泥里，随行的女骑士匆忙为皇太子殿下落掉浸满了盐渍的长筒靴，紧接着毫不避嫌地脱掉鞋袜。卢霆开玩笑地道：“皇太子殿下，你的艳福不浅嘛，她也是七宗罪骑士之一吗？该不会是淫奢骑士吧。”

女骑士面无表情地不搭理卢霆的调戏，康斯坦丁低声道：“淫奢骑士是海丝丽，嫉妒骑士是利昂，都是你的熟人。”

卢霆大摇其头，他心中的利昂与海丝丽形象与这两项罪名绝对丝毫搭不上边。盐星上被他亲手烧毁的木屋已重新搭构完毕，在如豆的一点灯光映衬下，小巫婆的身影被缓缓投射过来，她向康斯坦丁点头致意后，恶狠狠地盯着最后落机的林佳妮。

林佳妮毫无惧意地看着小巫婆，丝毫没顾忌对方是举手投足间就能取她性命的天级符术师。卢霆连忙轻轻拍了拍小巫婆的肩膀，亲热地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摊开的手掌上多了一枚类似昆虫蛹形状的扳指，小巫婆一掌把扳指拍飞出去，怒冲冲地道：“为了你的臭歌姬才来讨好我？你给我滚开！”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哪次没给你带礼物回来。”卢霆苦着脸道，“这可是虫星特产的戒指虫，会根据佩戴者的习性破蛹长成不同形态的玉石戒指。两个月前路过虫星域的外围星球时我拼死从虫堆里为你弄来的，你该知道虫星域无法运用空间折叠，如果要临时取来讨好你，凭借拉比斯的速度想在几天内来回根本来不及。”

“我才不信呢，上次弄了几只破龟壳敷衍我，还骗我是索玛星特产的岩浆龟，这次突然好心送给我戒指虫？”

小巫婆嘴里责骂着卢霆，脸色却有所缓和，秀秀冲出去在戒指虫的落地处拼命刨啊刨。刨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刨到，回头再看时扳指已经戴在了小巫婆食指上了，她不再注意林佳妮，而是对着星辰的微光仔细端详自己的戒指，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如果佩戴者能够保持心平气和，虫蛹就会长成很好看地极品蝉翼斑玉戒指。像翅膀一样轻敷在手指上，散发出薄荷的香味。”卢霆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为了极品戒指，当歌姬这种眼烦的东西不存在吧。”

看到小巫婆不言不语，卢霆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当时决定为小巫婆弄只戒指虫做礼物的举动无比正确。他转身走向林佳妮沉下脸道：“你别去惹她。还有记住，她的耐心只有十天，十天过后请你自行消失。”

康斯坦丁始终不动声色，待到卢霆过来导引他走向木屋时，才低声问道：“她们……”

“没什么。”卢霆勉力挤出一点笑容道：“很久前的一场选秀节目，入选者和淘汰者之间地小矛盾而已，我们走吧。”

“哪个入选而哪个淘汰了？”康斯坦丁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折磨卢霆。居然还认真地追问道，“如果我是评委，要在她们中淘汰一个也着实很难。”

卢霆感觉无比头痛，苦笑着推着康斯坦丁道：“求求你快去憩息吧。皇太子殿下。”

缪娜依旧挽着卢霆的臂弯，女骑士则紧随上康斯坦丁，林佳妮独自提着行李走在最后，甚至没有人指引她该住宿在哪一间房。林佳妮犹豫了一会。将行李从不离身的水蓝色吉他放下，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就坐在木屋正对着风口的走廊上瞌睡起来。当她已经颇有睡意时，有人轻轻触了触她的肩膀，睁开眼时看见小巫婆满面寒霜地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支烛台，冷冷地道：“跟我来。”

林佳妮沉默片刻。她能读到对方眼中深藏地杀意。跟着小巫婆走就等于走进地狱。

她居然还是起身跟上小了巫婆，小巫婆带领着她连续转过了好几弯走廊。推开一扇散发着刺鼻漆味的门，漠然道：“进去。林佳妮举步跨进门槛，刚踏进半步，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涌起将她吸起抛到了半空中，又无情地恶狠狠砸了下去。她已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身体狠狠撞在了地面上，林佳妮立刻感到仿佛骨骸都被撞得粉碎的痛楚，一瞬间散布到了全身奇经百骸。

她伸手去抓落在地上的蓝吉他，吉他的弦毫无征兆地断开，锋利地弦线齐齐削去了她十指的甲盖。

林佳妮张大了嘴，随即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没有出声，四肢伏地将头深埋向自己的胸膛。十指连心地痛感几乎使她的四肢痉挛，既便如此，她还是固执地没有发出任何哀告声。

“你的胆子可真大！”小巫婆把烛台静静放置在地面上，屋内并非现实世界，而是一片五彩斑斓的空间，她愤然道：“居然还敢来见我，而且不哀求卢霆保护你，单独跟着我行动。我答应过卢霆心平气和十天，所以我把经历过地痛苦都留在这个符术拟境中，每十分钟循环一次，你好好地享受吧。”

她转身走出门去，林佳妮痛得不断抽搐，但并没有开口哀求她。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无形的吸力再度将林佳妮抛向高空，当她撞向地面时，感觉这次身体遭受到的痛楚小了许多。小巫婆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沉着脸将符术拟境关闭，现出了屋内的真实面貌，一间简陋而整洁的居室，除了摆在屋角的床外，就只有两只摆满书的书橱和一座古朴地梳妆台，屋内荡漾着清新地馨香气息。

林佳妮身上的伤口全数消失了，只有痛感还残留在她地神经内，一时无法爬起。

“说点什么吧。”小巫婆恢复了那副不假辞色的冷漠形象，“这样无声无息地报复你太没有成就感，我想听到你嚎叫，比你和卢霆在一起时叫得更大声。”

林佳妮挣扎了半晌才勉强爬起来，靠在床脚无力地道：“你说得可真够**裸的。”

“会比你们当年用一排**裸的大汉并列在我面前威胁我更**裸吗？”小巫婆闭目道，“算了，我可不是你这样没人性的冷血动物。看在当年你为我求过情地份上，我每天只折磨你八小时就好了。”

林佳妮似乎并不领情：“我可不记得曾经为你求过情。”

小巫婆立刻气愤起来：“哼，难道我还要因为你这个帮凶施舍式的求情感激你吗？”

她转定心绪，不动声色地看着痛得发晕的林佳妮，歌姬和自己一样，有一种令人欣赏也极端令人痛恨的骄傲。被囚禁在地下石牢中时。每次囚禁者想对自己施加更残酷的刑罚，林佳妮就会有意无意地插上一句：“算了，她都被折磨得头发发白了，再用刑也许会虚弱死掉。”这句话的确帮自己逃过了不少刑罚，而自己地发色原本就是银白只是用符术染黑的秘密，林佳妮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她的确恨林佳妮恨得要死，但却还下不了手去杀死对方。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我。”小巫婆气愤地看着林佳妮，“那个捉住我的混蛋现在在哪，我的专用机被你们藏在

“我不知道。”林佳妮抚摸着膝上地蓝色吉他，“而且你找到巫师也没用，你已经没有机甲了。”

小巫婆的脸庞泛起一丝傲意：“我还有一台备用机。想不到吧，我早就说过我的秘密你们只知道了冰山一角而已。”

林佳妮头也不抬地道：“你还有勇气进入驾驶舱吗？”

蓝吉他的弦蹭地一声断裂了，尖锐的金属线尖端紧紧顶住了林佳妮的脸庞，小巫婆森然道：“是不能了。不过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现在可不是在符术拟境，在你划下的伤痕无法再恢复过来。”

林佳妮一语不发，她似乎放弃了一切想法。只是懒洋洋地倚着床脚。金属线慢慢垂下，林佳妮突然道：“即使你有机甲再加上卢霆也不是他地对手，别寻找他了，如果你能找到海盗王或是武神联手，我就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

小巫婆哼了一声道：“别忘记了我是天乘级符术师，我要知道的秘密没人能瞒得过我。”

她摊开双手从掌心吹出大量的符灰，细微如烟雾的符灰悄悄渗透林佳妮全身地肌肤毛孔。中了读心符的人。所有内心深处的秘密甚至潜意识内自己都无从意识到的潜影都将被描绘在读心符上。然而当她信心慢慢地等待符术为自己带来信息时，从林佳妮口中却吐出了一个金属球。所有符灰都被拘禁在其中，成了全无符力地渣滓。

“他可是天翔级巫术师。”林佳妮的表情淡然若水，“在巫术的保护下符法无效，找到武神或者海盗王时再来对抗他吧。”

“地乘级的银河蛮荒文明怎么可能诞生巫术师。”小巫婆似乎把拷问林佳妮的事情给忘了，不停沉吟道，“除非是少数以非人类生命形式进化出来的生物，这件事要写入报告中。”

林佳妮的眼神里涌起一丝好奇，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置身于生死境地：“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想你肯定不是来自银河。”

“和你无关，还轮不到你来追问我。”小巫婆重新沉下脸来，伸手扇灭了烛台呼亮声控灯光，她手上地蝉翼斑玉戒指已经进化了一半，两片薄如蝉翼地美丽玉石紧贴在手指上，和白皙如玉的肤色相互映衬，将林佳妮地目光吸引了过去。

小巫婆有意炫耀性地晃了晃，林佳妮始终淡定沉默的眼神里突然涌出了一丝嫉妒，开口道：“他肯定偷偷藏起一个更好的给缪娜--雷欧纳德。”

“嗯，我想也是。”小巫婆面不改色，“但总比某些人两手空空，只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来挑拨离间要好的多哪，这就是利用他、欺骗他、背弃他的下场。”

林佳妮反唇相讥：“你还不是一样欺骗他！”

“我只是保留了一点个人的小秘密。”小巫婆紧盯着林佳妮，“谁都有些个人秘密的，甚至有些秘密泄露出来足以致人于死地，善意的谎言比那些无耻的欺骗、利用要好上一千万倍。尤其是欺骗利用和自己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人，即使我并非属于你们银河。但我想所有高等文明都会鄙视你这种无耻行径。”

林佳妮愤然道：“我也是……”

她蓦然低下了头，似乎极度后悔自己的失言举动，同时紧紧抠向自己地喉咙，吐出了一大片一大片带血的金属，直到吐出的金属片已经染上绿色鲜血时才告停止。小巫婆很自然地警觉起来道：“你刚才似乎说漏嘴了。”

“你才说漏嘴了。”林佳妮又回复了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异文明生命体。”

小巫婆的无名火气陡地冒了上来：“你再说一遍！”

“异文明性别不明生命体！”

林佳妮只感觉身体一轻。无形的吸力又将她抛向高空，重重地砸在了盐星脆弱地岩石地表上。地面被砸穿了一个洞，无数盐粒混着血腥滚进林佳妮的嘴里，小巫婆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她拖了出来：“不识抬举的歌姬真让人讨厌，快说出来！那个拘禁我的混蛋巫师在哪里！”

“不知道！”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和卢霆离开地下基地时。逃离路线上有接近1/3的封锁禁咒失效了？谁在帮助我们逃离？”

林佳妮努力吐掉嘴里混着血的盐：“还是不知道！”

“很好！”小巫婆轻轻鼓掌，“你放弃了最后一个活命地机会！”

林佳妮露出一抹小阴谋得逞的微笑：“你的戒指好像因发火进化失败了。”

小巫婆懊丧地看着食指上的蝉翼斑玉戒，由于自己的暴躁举动，戒指虫已经停止进化僵硬在半成品形态。林佳妮露出了满足的微笑，还笑得分外得意，她的身体又凭空浮了起来，不过这次并没重重摔下。小巫婆最终放下了她，用明亮地眼神盯住她道：“歌姬，你是个很复杂的人“并不复杂。”林佳妮毫无惧色地望着小巫婆，“我的生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复兴塞伦，能和我志同道合的人就请来到我身边，远离这个目标地人，不管是谁都请远远离开。你如果想杀我，请快些动手，否则我想保证足够的睡眠，好在明天开始教缪娜--雷欧纳德唱歌。”

小巫婆宽大的衣袖中缓缓划出一张符，陡地刺入了林佳妮的心脏。

她地眼神明亮而清澈，唯一理解自己的人，只有卢霆。

在脱离地下基地那天。始终雕刻在基地沿路墙上用以限制自己和卢霆力量的禁咒。有将近三分之一被破坏，卢霆和小巫婆也因此才得以死里逃生。然而死里逃生后，两人却并没有再互相提起这件事。

协助逃脱的人也许是自称因伤心自我幽闭了24小时的林佳妮，也许不是，卢霆选择了让自己来判断，他将对那三年折辱仇恨的报复生杀予夺权，完全交给了自己。

她猛地将符纸完全打入了林佳妮的心脏，呼地吐出一口气。没有伤口，也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小巫婆地表情彻底平静下来，冷冷地道：“天翔级巫师没什么了不起，24小时内你不受巫术地监控，有什么秘密就去和卢霆倾诉吧，在你被我杀掉前，这是你最后一次倾诉机会。今晚你就睡在我的屋里，睡地板！”

她和衣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林佳妮无力地倚在床脚，突然笑了起来，摇头道：“我有种奇妙地感觉，你并不想杀我。”

小巫婆没有回答她，林佳妮不断摇头：“你没有赦免我的理由的，我们拘禁了你三年，如果挡在我复国道路上的人是你，我绝不会手软。”

“我相信。”小巫婆漠然道，“就当是我为了卢霆，赦免你24小时吧，明天还会继续折磨你。”

她躺了一会，无声无息地转过身来，望着林佳妮道：“如果挡在你复国道路上的人，是卢霆呢？”

林佳妮一字一顿地道：“一样不会手软。”

小巫婆的眼神里燃满了好奇：“真的吗？”

林佳妮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的。”

“女人都是骗子，而男人都是蛮牛，只有秀秀是最可靠的。”小巫婆重新闭起眼睛，“你有24小时足以摆脱巫术监控，在我明天折磨你前，不想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呢，我和你好像无话可说。”林佳妮居然自作主张地艰难爬上了床，任凭自己躺在数小时前还恨之入骨想要杀她而后快的小巫婆身边，小巫婆也没有阻止她，“不如我们交换一个秘密如何，互相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不可以说假话，但是别问任何关于塞伦复国和卢霆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你。”

小巫婆霍地直起了上身：“告诉我，天翔级巫师的弱点是什么！”

“弱点。”林佳妮沉思了一会，“他似乎没有弱点……对了，他害怕时间，害怕一切和时间有关的道具，如钟表、沙漏、光息显示屏，机甲中也从来见不到和数字显示有关的设置，我如实回答你了。”

小巫婆显得有些失望：“你问吧。”

“你似乎不是银河中的种族，那你来自什么文明呢？”

小巫婆再度睁开了眼，望着木屋顶上精致的雕刻花纹，轻声道：“阿基巴雅，我来自阿基巴雅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