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结束了，晚上没有点小活动？”电话里，刘兰英她意味深长的问道。
“刚开完会，活动什么。”一个人独处的安静被打断，我有些不耐烦。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什么小颜同学，不也在那吗，”她酸溜溜的道。
“在什么，中海这么大，各人都忙各人的，也就你有时间，瞎想些乱七八糟的。”
“哼，别装的一本正经的，不过我可告诉你啊，在外面不许胡来，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怎么来的，你要是敢背着我乱搞，我一样能收回你现在的一切！”她又是那样语带威胁的道。
哼，收回我的一切，我现在又有什么？这在她心中，多了不得的事情，此刻在我的心里，却这样的让我感到可笑。
“还有，我上回跟你说的药厂的事儿，你好好掂量掂量，人家可是千万身家的大老板呢，对你有好处的……”说完，便挂了。
我险些摔了手里的电话，不过她倒是点醒了我。
临走前，我又频繁的找了小颜好几次，当然不是为了谈情说爱，更不是专门为了跟刘兰英对着干。我找小颜，是请她帮我联系了几个商界的大佬，有公司老总、企业高官，还有商学院的教授。
他们都是在经营管理一线的人物，是在大都市的商业经营，虽然没有人对药厂有意向，但是我可以向他们请教一下关于药厂改制的情况。他们的见识和思路，远不是我这个小县城的来客所能比的，虽然我在这个小县城也是所谓的精英人物。
两天的深入交流，我最终获得了一个认识：虽然到了现在了，可是集体企业还是有一个怪圈，就是“一包就灵”，原来怎么换人、怎么管理，都是亏损，只要改制承包，马上效益就上去了。
“其实主要的还是管理体制问题，管理架构不改变，根本问题解决不了，效益当然难以上去。”他们几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商学院的老教授对我说：“在改制初期，有一个姓黄的华侨，带着资金和国外企业的现代管理方法，几乎走遍了各地，接手了上百个厂子，只要一接手，马上效益就上去了，然后就打包出售，硬是缔造了一个财富传奇，甚至被称为承包天使。说来可笑啊，其实问题就在那儿，只要有政策，有人才，放权给企业，未必说卖给私人才是唯一的出路呢……”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国家的、集体的，厂子只要搞成自己的，那就是一块大肥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也已经知道，前几天药厂工人围堵，其实幕后就是吴自强在作怪，作为负责人，他知道这个厂子的价值，他正运作着想把药厂改制成他自己的呢，所以故意扣住了资金，借着工人试压，好早日改制，而且他也好借此压低条件。
县里已经掌握了这个情况，这是来的路上，宋一把告诉我的。但是究竟怎么处理还药厂问题，确保工人权益、确保集体资产不流失，现在还没有一个妥善的法子。
跟这些大佬们的交流，极大地开阔了我的思路。我向县里请了假，又多留了两天，在小颜和几位大佬的帮助下，终于形成了一套比较成熟的方案，然后回到了益阳，在跟秘书长汇报之后，跟他一起，到了一把的办公室。
宋一把极其重视，推了接下来的所有事务，整整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听取了我关于药厂改制的的汇报，并详细的问了各种细节问题。
最后，这位颇有长者风范、从当市长的时候起就对我关照有加的老领导，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马，你想好了吗，你现在可是京州范围内很有前途的培养干部，你去担任这个药厂厂长，主持改制，风险很大呀。这么大的企业，改制重组是件大事、难事，前路可谓是艰难险阻、困难重重，县里两届的班子都没完成，你要是能完成，自然是对益阳、对上千职工的幸事，万一要是败了，别的不说，你自己的大好前程，恐怕……”
“我不怕，”我决然的道，“我从小就是穷人家出身，和母亲、妹妹相依为命，一条破裤子，让我受尽了多少的磨难啊，现在生活好了，组织上又把我放到了这么重要的平台上，给了我这么好的待遇，我还渴求什么？我就应该尽自己的全力，去做好这件事，就算再做回老百姓，也不用再穿破裤子，再吃窝头咸菜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小马……”这位长者领导起身，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看到他眼中有些晶莹，他说：“小马，我很惭愧，我这两年，觉得自己就要退了，就老想着稳妥为主，想着平平安安的退休了事，组织和人民给我的位子，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养老退休、碌碌无为的啊。惭愧，惭愧啊，小马，我支持你，支持你冲一冲，把药厂这个改革的硬骨头，给拿下来！”
我们紧紧地握手，两代人，因为共同的信念而心意相通。
“大胆地去干吧，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有县里、有我们给你撑腰！”秘书长在旁边，也动容的道。
“没有什么困难，唯一的，就是担心吴自强，把他拿下来，他心里恐怕会有想法……”我说。
“不怕，”宋书记挥手道，“我还能在这儿守两年，有我给你站台，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还有，”他沉吟了下，又道：“卫生局的担子你还是兼着吧，毕竟是业务主管部门，不要换了人，再给你带来无谓的干扰。”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时豪情满怀。
在刘兰英不可思议的骂了我一句“你有病吧”之后，我以卫生局长的身份，兼任了益阳制药厂厂长的职务。吴自强调任县医药公司经理，不过他坚持不离开，一番看不见的交锋平衡之后，他最终保留了一个经营副厂长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