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看着眼前的孩子，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晃眼之间这孩子已经从那粉粉嫩嫩的稚气小童长到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这一路来，这孩子向来都是不容易的。然而这孩子长大后的好些悲苦还是她的孩子造成的，长乐说不内疚那一定是假的。
可是这两个孩子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长乐总觉得不值，她同皇后之间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她不希望这两个孩子也……阴差阳错，最后只能错过。
“寒儿，你听姨母一句，试着了解一下曲儿的用心，这么些年，曲儿做错的事儿无法弥补，但你若还爱他，便给他一个机会好么？”
“姨母，寒儿都记起来了，寒儿……”没办法毫无芥蒂的爱他。
这一路来，跌跌撞撞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奇异的事情，南宫曲放弃过她、珍惜过她、等待过她，偶尔也会给予他一些信任，可是南宫曲骨子里的不信任感似乎是根深蒂固了，他根本不愿意相信她没有杀大娘，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一定要在大娘这件事上纠结这么多、这么久，可她总觉得，若是没有信任的话，他们之间是不会长久下来的。
若是可以马虎一点，直接承认大娘就是她杀的，低头去向清儿道歉，他们就能重修旧好，可是她不想，若是他们之间连最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他们之间便什么都不会有，日后还是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爱他，却也不能委屈自己。
这么多年了，竹寒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唉……寒儿，你当真决定了？”
“嗯！”
竹寒重重的磕了个头，那一声响里满是真诚。
长乐其实是藏着私心的，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南宫曲疯病的病根在哪儿，一直以来她也都以为那个“病根”已然死了，可如今“病根”就在眼前，却已经是个不愿救命的“病根”了。
“唉，罢了，但愿曲儿日后能有自己的缘法吧。”
“姨母，阿九的病根不在我在这，而在您。”
长乐突然有些惊讶的抬头，两人对视了良久，竹寒却又笑了，道：“好吧，可能也有我的那么一点原因。”
竹寒清楚长乐的疑惑在哪里，但这些若不是姨母自己发觉的话，她一个外人说了也没有意义，一切需得自己发乎于心，才有用，外人或者能点的透彻，但听的人却未必能明白的透彻。
“姨母，寒儿也希望能有一日被阿九接回这里，只是不希望那个阿九还是现在的阿九，而寒儿也可心甘情愿。只是不要太晚，等到寒儿都嫁了旁人了，阿九才醒悟过来。”等到寒儿都离世了，阿九才醒悟过来。
竹寒嘴角含笑地离开了太后殿，她对着这宫阙看了许久，想着自己的前半生在这里耗费掉的那些时光，感慨万千，或许有些事就是如此，逃不掉躲不了，该来的便总会来。
阿九，你何时会带着你的信任来接我呢？
我等的到么？能等到就好了，是么？知含。
竹寒转过身，只见知含站在她的身后，对着她盈盈浅笑，仿佛又回到了旧睿王府的那间竹林一般，一主一仆，只有彼此，毫无芥蒂。
*
竹寒是在阳春三月天里离开南城的，南城里属于她的东西或许很多，但她却只带走了知含，这是她第几次离开南城呢？以前的那几次离别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是那时候是没有人来送她的吧？
“小笙笙！你为何还是要走啊！呜呜呜呜。”
“怕你老黏着我呗！”
“小五一路平安啊！”
“那是自然，医馆你可得照看好呀！”
“你这孩子怎得犟成这样，真不知像了谁了。”
“也许，像我母妃吧？”
“……一路顺风。”
“一定的。”
“等你回来了！我一定已经成建王妃了！！”
“是是是，届时我定得吃你这喜酒。”
“还回来么？”
听得这一句，竹寒却沉默了，还回来么？分明荒漠才是她的家，可这个在她落魄时拯救她的地方，早已经成为了她的第二个家了，回来？
“等你不一口咬定我是凶手了，我就回来。哦！要是真心真意的觉得我不是才行。”
南宫曲的眼睛还是盯着竹寒，却不曾从嘴里吐出一个字，竹寒却笑了，是了，这才是南宫曲，会不信任她，但不会骗她。若是他突然改口说他信她，那她才该想着自己是不是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足南城的这片土地了呢。
“你定然还是会回来的，我可是算过了！”
竹寒看着一边一本正经拿着手掐掐算算的方劲，顿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就你最正经……也罢，借你吉言吧！你也快些辞了宫里的劳什子职务，同你的年将军厮守终身去吧！”
这话一出，方劲的一张俊脸霎时红了。
“我……我方劲”
“我方劲可不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人！”
“得，您比我犟。走了走了。”
竹寒牵起知含的手，上了轿，，马车颠簸，竹寒也听到身后人的呼喊，即使仔细辨认也没有听见南宫曲的声音，而竹寒也不曾回头，甚至她的眼里也没有泪，有些事结束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知含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其实于她来说主子便是一切，南城的一切于她来说没有温度，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虽然方才小四时不时朝她看过来的目光令她有些动容，但这些却都不如眼前这个人重要。
“知含。”
“嗯？”
“我不知道带你去荒漠是否正确……”竹寒的眼底满是迷茫，她迟钝，但此时却已经能明白知含的心意了，经历了方劲和年经焕的事儿，她已经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排斥的了。她注定是要辜负知含的用心的，如今带着她去荒漠，真的就是对的么？或许时间久了，她会哀伤小四也未可知。
“不会的，主子，知含不会爱上小四，若会，在得到您的死讯之后的那么长时间里便会爱了。知含只是觉得辜负了她心中有愧，主子，去荒漠亦是知含自愿的，知含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