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舜华回过神来，害怕冯瑞年看出端倪，赶紧故意撇了嘴，掩饰道：“胡说什么呢？你就是不学无术，这词是北宋大文豪晏殊作的，唤作《少年游》，别人都知道，偏偏你便不知道！再说，唱的人多着去，怎么倒说我有‘意中人’了！”

冯瑞年被孟舜华一顿抢白，心里反倒释然了，呵呵一笑，又柔声恳求道：“我本来就是个粗人，哪里知道什么大文豪小书生的，我胡说八道，你就不要生气了。”

孟舜华原本并没有生气，只是害怕冯瑞年说破了自己的心思，更害怕惹来爹爹注意，这才佯装轻颦浅怒的样子，推搪过去。见冯瑞年误以为自己真的生气了，柔声赔礼，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赶紧推了推他，催促道：“好了好了，我没有生气，你快去给王员外送柴火去罢，可别耽搁了。”

冯瑞年见孟舜华没有动怒，暗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背着柴火，与孟隐农、孟舜华父女分道而行。待父女俩人到了集市，孟舜华将孟隐农的字画，从袋中取出来一字摆开，又一幅幅地仔细看了，赞叹道：“爹爹的字画，当真是好。我什么时候能学得你一两成，那就不得了啦。”

孟隐农看了看孟舜华，伸出右手手指，轻轻在她额上一弹，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会这般口甜舌滑的。你是不是又想去看热闹了？去罢去罢！”

孟舜华“哎哟”了一声，胡乱拨开孟隐农的手，啐了一口，嗔道：“我才没有想去看什么热闹呢，爹爹你老要当我是个小孩儿。我哪是口甜舌滑，本来就是，这技艺呀，就是让我学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也学不来的。”

孟隐农最是擅长诗词丹青，自然也对孟舜华自小悉心教导，只是孟舜华虽然聪明，却又不愿下十成的功夫去研习苦练，只是学了个两三成，便也心满意足。再者，孟隐农两袖清风，刘云珊身子也不好，孟舜华年纪小小便要操持家务，砍柴洗衣做饭，悉数一一承担。孟隐农心里有些愧疚，道：“倘若不是家里穷，要你一早操持家务，倒还可以像你的表姊妹那样，多花些时间学琴棋书什么的。”

孟舜华“咯”地一声笑了出来，道：“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资质平平，人又爱偷懒，即使怎么练，也练不来的。”说着，又做了个鬼脸，道：“爹爹，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我已算是无德之女，倘若我更有才学，恐怕这辈子呀，该去做尼姑了。”

孟隐农心知女儿是要宽慰自己，眼见她并不以生活贫寒为忤，也甚是安慰，笑道：“傻丫头，什么做尼姑不做尼姑的，尽说些傻话。你也大了，爹娘也该给你找户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爹娘也就放心了。”

孟舜华自小生活在江南乡下，十岁的时候祖父母去世了，才随爹娘搬至京郊。她所识之人不多，身边农户也是草莽之人，并不像朱门大户那般讲求礼法，是以对世俗礼法并也不十分了然。以前爹娘打趣自己，说要给自己找户人家，只是微微有些羞涩，可是今日竟大为羞赧，只想找个地洞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