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穿越桑拿天(下)
作者:李勋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28

他迷迷瞪瞪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乱动,睁开眼睛一看,原来自己旁边坐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也在打盹,头一点一点的,有时那马尾辫就刷到他的脸上了。他看了看对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相拥而眠,都微微地张着嘴,呼吸时象两条脱水的鱼。鼠牙看了看那对夫妻,再回头看了看身边这小女孩,断定这小女孩是那夫妻的女儿啊什么的。他想动一动身子,**有些疼痛,但是小女孩却越靠紧了他,正睡得很香甜,微微地打着呼。他看着小女孩突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眼看要掉下去了。他从小女孩手里把书拿了过来,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那对夫妻睡得很深沉,迷糊间相互搂得更紧了。他低头看着小女孩的睡相,小女孩的鼻头小巧而亮晶晶的。他有一种伸手去捏她那小鼻头的冲动,但终究没有那么做,心里凭空有一阵怅然失意。

他翻起那小女孩的书来,原来是一本《千奇百怪》。里面说的全是哪儿有一个地方水是倒流的哪儿出现了一个人身上可以吸铁哪儿有人现过外星人,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他看着这些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慢慢被吸引了,就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小女孩打了呵欠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对面的夫妻又看了看鼠牙。看到鼠牙正在拿着自己的书在看,有些紧张、害怕,叫了声,“妈妈!”

但是那对夫妻并没有醒来,嘴上咂摸了一下还在睡梦中。

“你醒来了?”鼠牙笑着问。

她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并不说话。

“哦,对面那应该是你爸爸妈妈吧?”鼠牙再笑了一下。

“不是,是我妈妈和我叔叔。”小女孩气咻咻地说。

“你叔叔?!”

“不是我叔叔!”小女孩说。

“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什么你叔叔又不是你叔叔。”

“……”女孩异常沉默了起来。

鼠牙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把那本《千奇百怪》还给了她,小女孩接过去一头埋进书里看了起来。鼠牙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四五点钟了,外面的天空还很亮,山水随着火车的急驰而迅变换。他把脸紧帖在车窗玻璃上,冰凉的感觉一下传达到四肢五体。逐渐隧道多了起来,火车一会在亮光里,一会儿扎进长长的黑暗里。鼠牙喜欢火车扎进黑暗里的感觉。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时空隧道啊?”小女孩合起书突然问鼠牙。

“你说什么?”鼠牙没听清。

“我问你这世上有没有时空隧道。”小女孩说。

“哦,我也不知道。”

“这书上说有一列火车就钻进时空隧道里去了,车上的人觉得才过了几分钟,但是一下车现已经过了五六十年了,其他的人全都老了,而他们自己还是那老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小女孩说。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我多希望咱们现在坐的这一辆火车也开进时空隧道里,等咱们下车一看,已经过了一百年了,别人还把咱们当怪物看呢!”小女孩天真地说。

“我也这么希望。”鼠牙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该多好啊。”小女孩说。

“说不定下一个隧道咱们就钻到一百年后了。”鼠牙笑着,小女孩也笑了。

说着火车又一头扎进了黑暗中,这个隧道有点长,足足有五六分钟之久。他和小女孩都不说话了,两个人危襟正坐。火车哐铛哐铛地敲击着铁轨,车厢里的灯光白惨惨的。火车终于又扎进光明里了,这一带水域多了起来,一个野水库连一个野水库的。不知道进入陕北了没有,自己还从来没到过陕北呢,从电视上还有许多书上看到,似乎陕北就是黄土、沙尘、干旱,怎么这一段水倒多了起来,山水轻盈。鼠牙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思忖,小女孩打断了她的思路,“不知道我们到一百年后了没有?”

“不知道呀,现在又没到站,没办法知道。”鼠牙说。

乘务员推着手推车在车厢里卖盒饭,叫卖声终于把中年夫妻打扰起来了。两个人醒来先揉了揉眼睛,兀自咕哝了些什么,然后向窗子外面看去,男的对女的说:“到上庄了,咱们快要到了。”

女的点了点头。然后问小女孩,“香香,要吃什么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

妇女问男的,“那你要吃什么?”

男的伸了个懒腰,口齿不清地说:“等她过来看一看。”

女乘务员推着盒饭走了过来,一边还叫卖着:“红烧肉、麻婆豆腐、素三样、虎皮尖椒,一份五块钱了啊!”男的喊了一声叫住了女乘务员,“我们看看。”女乘务员停住手推车,让他看了看饭菜,“来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男的扶在女的膝盖上再三打量了一下饭菜,咽了几口唾沫,回头问小女孩,“你要不要吃什么?”小女孩依然摇了摇头,继续看她的《千奇百怪》。男的向女乘务员说:“那来两份,有啤酒没有?”

“有啊,来几瓶?”

“就一瓶。”

女乘务员取了两份盒饭一瓶啤酒放在茶几上,收过钱推着手推车继续向前叫卖去了。夫妻俩吃喝了起来,尤其是那男的,吃得呼噜呼噜地声响,直接对着瓶子吹着喝啤酒,很是狼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男乘务员也推着手推车在叫卖,他卖的全是些小么零碎的东西,什么土豆片啦桶儿面啦薯条啦什么的。男的满嘴东西声音含糊地再问小女孩,“要不要吃什么零食?”小女孩依然摇了摇头。中年妇女一脸不高兴地将筷子放下,“香香,你到底想做什么,问你这样你不吃,问你那样你不吃,你到底想做什么,这次你那个弟弟吵着要到西安玩都没带他,你还不高兴?”

“他又不是我弟弟。”小女孩说。

“你说啥?”男的将筷子一摔,顿时一脸晦气。小女孩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管闷头继续看着《千奇百怪》。鼠牙将身子斜倚在车厢的墙壁上,半眯着眼睛,“吵什么吵,还叫人睡觉不?”

那男的看了看鼠牙,似乎敢怒不敢言,旁边的女人悄悄地碰了碰他的胳膊,于是他坐下来,拣起筷子继续吃喝起来。鼠牙真的闭起眼睛瞌睡起来,他听到了小女孩在悄悄地吞声饮泣,他咂摸了一下嘴唇,双手合抱,准备美美地睡上一大觉。不一会儿,他就象春暖花开冰雪融化一般融入了睡眠之中。

他一觉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快要到达终点站了。已经到了凌晨一两点钟,他足足睡了七八个小时,一整天过去了,竟然一直没感觉到饥饿。他看到外面有些灯火了,火车也在减。他看了看自己的对面,那对中年夫妻不见了,那个小女孩也不见了,他估计他们应该是在中途的某个站上下车了。火车还没有停下,但已经进站了,鼠牙看着外面笑了笑,心想,“不知道到一百年后了没有!”他想完又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我大概是疯了吧,怎么也跟着小女孩胡思乱想!”

车厢里顿时又特别混乱起来,取行李的、打电话的、吵架的,其间仍有乘务员的大呼小叫。鼠牙随着人群的簇拥一块挤下了火车。到出站口更是混乱,接人的,旅店人员拉客的,鼠牙自己走出火车站,看到还有夜市,走过去要了一份酸汤米线。一边思考该去那儿住宿啊,不知道哪里是最便宜的,现在自己身上最多才不过一百二三十块钱。明天随便在延安市里转一转,只要看看当年的红色圣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就得了,只要来过革命圣地就得了,随后就该返回西安了。他味同嚼蜡地吃着米线,此时有一个长相颇为姣好的女的凑到他跟前,“要住店不?”

“多少钱?”

“一个晚上就三十块钱。”那女的说。

“好住吗?”鼠牙吸溜着一根米线问。

“当然好住了,还可以玩呢。”

“哦,”鼠牙不解地应答了一声,“等一会,我先把米线吃了再说。”

鼠牙吃完了米线,结过帐,那女的一直等在他身边。他问:“远不远?”那女的说:“不远,就在附近。”鼠牙想了想,算了一下经济帐,“那好吧,带我去吧。”那女的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走过了几个曲里拐弯的胡同,又穿过两个街道。鼠牙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心想自己一个糙老爷们,身上又没钱,没财没色的有什么好怕的。那女的终于带他走进了一个旅店,灯火灰暗,没有什么声息。女的给他开了一个房间,带他走进了房间。他打算马上入寝,但那女的并不马上走出去,反而把门掩上,“要不要玩一下!”

“什么?”鼠牙问。

“又不贵,快餐五十,过夜的话才一百。”

鼠牙终于懂了。那女的看着他有些犹疑不决,以为有机可乘,遂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了,整个胸脯敞了开来。鼠牙盯着那一对鸽子一般的**顿时有些意乱情迷,呼吸也紧凑了起来。那女的一步一步逼了过来,他伸出手迎向那两只鸽子。又是在这时侯,他的手机响了,他从裤兜里掏出电话一看,是小颖打来的。他冲那女的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接通电话,“喂!”

“你怎么今天一天都不接电话,现在都半夜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白天在火车上,可能没什么信号!”鼠牙说。

“在火车上,你在火车上干嘛?”

“没干嘛,我只是跑到了延安。”鼠牙说。

“你又跑到延安去干嘛?”

“什么都不干!”

“那你跑那儿去干嘛?”

“什么都不干!”

那女的坦胸露乳地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鼠牙打电话,脸上露出莫名奇妙的笑容。鼠牙再次竖起食指要她不要出声,而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出声。

“我今天出了好多血?”小颖说。

“怎么回事?”鼠牙疲惫不堪地问道。

“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来例了嘛,但是今天出的血太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听到电话那边开始有哭泣声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人家说的血崩,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下午四点多就请家回到咱住处了,但是你却不在……”他听到电话那边已经泣不成声了。突然门被一脚踢开了,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抽了鼠牙一耳光,一把打掉了他的电话。他愣怔了一下,本能地扑了上去,结果反被一阵拳打脚踢。他在地上蜷缩了起来,嘴角眼角全是血,眼泪让他的视线很模糊,他隐约看到那个女的在对他冷笑。而电话这端,小颖躺在地板上哭着对着小灵通说:“你个混蛋,跑到延安去干嘛,我难受死了,你还跑去延安,若按天亮你还不回来我就和你分手……”她的头披散开来遮住了半个脸,她哭泣着在地板上蜷得越来越紧,象摆子一般浑身猛烈地抽搐着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