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
作者:蓉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76

夜雪不再言语,只是用起手的动作,加上点头的肢体语言,回应着司马曜。但是同时,她感到司马曜的眼神有些骇人,亮的让人心慌。

第一次舞飞天,是她饿了一天,轻飘飘地,脚下像是离地面有很大段距离一般,时而如穿云跃起,时而如沉浮云海。

如今,她抱恙初愈已是气力不济,动作上没有那么大开大合,却有种娇羞的韵味。加之宫中为她换上的一群长襟飘逸,便好像一朵盛开而脱的睡莲,无论动静,都端庄沉稳。她舞得很卖力,因为她明白,一旦皇帝高兴了,王爷的渎职之罪便不会再有人追究,她能为王爷做的,仅有那么一点点,就更要尽心尽力了。

“好……好!”司马曜随着节奏拍着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夜雪。

司马道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席上跃起,顺势一把将夜雪揽住,夜雪正在转身,收势不及,一下子跌倒在司马道子怀里。

乐声停了下来,司马曜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道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兄,请恕我无礼,我侧妃她,大病初愈,不适合舞蹈。”

“侧妃?”司马曜对这个词有些嗤之以鼻。

司马道子朗声说道:“请皇兄许臣弟带臣妻回去琅琊王府修养,稍后,会回皇宫听候皇兄落。”

“修养,皇宫这里就很好,把她留下来吧。”

夜雪已经感到司马道子攥紧了拳头。她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皇兄。她是我司马道子地侧妃。是我地妻!”

“侧妃。有封册么?你经过谁同意。随便找个舞姬来做自己侧妃?一个舞姬变成大晋琅琊王侧妃。你是不是还嫌司马家不丢人?”司马曜将食案上一个盘子丢了过来。砸向司马道子。

司马道子也不示弱。将夜雪向身后一藏。接过油腻腻地盘子。狠狠往地上一摔:“皇上抢臣妾。那才叫丢人!”殿下地乐女们吓得尖叫一声纷纷跑出殿外。

“朕只是让你留下人。又没有说要抢人。”司马曜显是被司马道子说中心事。转而嬉皮笑脸地说。“一个侍妾而已。你真以为可以扶她做侧妃?朕不会给你下半道诏书地。相反。朕玩够了自会还给你。”

司马道子摇摇头。逼近两步:“皇兄。你真地还是我地皇兄么?”

“道子,你别冲动……”司马曜下意识离开自己的坐席。往后撤了一步,“前朝宗室曹璋还用侍妾换马呢,不过就是让你将小妾让给为兄玩两天而已吧。”

司马道子三两步奔过去一把抓住司马曜衣领:“畜生!你不是我皇兄!”说着提拳便要打。

司马曜大喊:“侍卫。侍卫……”

门外寒光一闪,穿着铁甲的侍卫就好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将大殿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纷纷举着明晃晃的长矛,矛头直指司马道子。

“王爷……”夜雪被眼前地状况吓呆了。

司马道子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留恋,他一反手,勒住司马曜的脖子,用司马曜的身体掩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行来。

“夜雪,我们走!”

“司马道子,你快放开皇上……”

“护驾,护驾……”

被司马道子胁迫着的司马曜,眼睛骨溜溜向后张望,说道:“你不记得了?已经有人参劾你渎职,现在又是一项大罪,好弟弟,别任性了。”

“任性?从小到大我帮你做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朝堂上,我帮你扮黑脸,背后,我还要帮你做你不想脏了手地事情,你现在还要侮辱我妻子,你还是不是人?”

“我是天子。”

“呸,江山只剩下半壁,你还敢自称天子,”司马道子押着司马曜一步步走下大殿。将夜雪护在身后。对着侍卫大喊,“都给我滚开。”

“二弟。你想要什么?朕给你……”

“下诏,封夜雪为王妃,”司马道子红着眼睛大喊。

夜雪捂着嘴,眼泪挂在眼底,她抽泣却不敢大声,生怕会让司马道子出错,生怕那些侍卫的长矛会统统刺入他的胸膛。她明白,一切祸害的根源都是来源于她,如果没有她,琅琊王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看向大殿上的殿柱。

一把松开了司马道子的那温暖的大手,冲了过去……

“夜雪……”

额头撞向殿柱的那一刻,才现,这样富丽堂皇的大殿,柱子是那么地冰冷。

司马道子被这突然的变故一惊,松开手,侍卫的长矛直取胸膛。司马曜见势推了过去,命令道:“都退下!”但是已经晚了,那长矛笔直地深深刺入了司马道子地肩胛。

他像是痴呆了一般,从侍卫的长矛上退了开去,血如泉涌般喷出。他却浑然未觉,抱起地上的夜雪,两人的血流做一处,司马道子试图用手挡住夜雪的血流,边捂边叫:“夜雪,夜雪,我们走,我们走。”

司马道子朦胧的视觉中仿佛夜雪微微睁开了眼睛,不断张开嘴重复着三个字,可是那声音已经细不可闻。

司马道子越跑越快,他只想要抱着夜雪远离这个皇宫,远离琅琊王府,远离整座与他为敌的建康城,就去钟山之下的良田中,做一对普通的小夫妻。

“王爷……”

禁军正在换岗,看到司马道子拼命奔跑着,却都不敢阻拦。恰恰此时桓玄随太子从外面回来,正要悬住马缰绳,看到司马道子浑身是血,怀中抱着夜雪,如丧家之犬,心知是出了大事,将马顺手牵了给他。

“王爷,究竟生什么事情。”

“钟山,我们去钟山……”司马道子重复这一句,双目已呆滞。

“钟山,”桓玄懵了,“钟山离这里很远地。”

“钟山,我们去钟山,”司马道子跨上马,将夜雪紧紧抱在怀中,单手牵缰绳,另外一只手扶着夜雪腰肢的时候,却现夜雪的额头血流涔涔,他忙扶过去夜雪却歪了歪差点跌下马去。

“夜雪夫人伤了,怎么回事

“钟山,我们要去钟山……”司马道子就不断重复着一句话,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茫然,原地兜着圈子。忽然禁宫中传出纷乱地喊声:“拦住琅琊王,快拦住琅琊王。”

桓玄心下已有些明了,忙指着城外的方向,冲着自己的爱驹的**狠狠一鞭。

马绝尘而去。当那些侍卫冲到桓玄身边的时候,桓玄轻叹了一句:“司马道子这个草包,功夫什么时候那么好了?”转头对侍卫们说,“他抢了我的马,已经跑了很久了,就算追,你们也追不上了,我那匹是千里驹。”他看向太子。

太子也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笑。

直到建康城外一百里地时候,司马道子才感到肩头剧烈的疼痛,由于失血过多的酸软已让他无法支撑在马上,摇晃了几下,跌落在地。就在跌倒的那一瞬,夜雪还被他紧紧地护在怀里。

清晨,司马道子在泥泞中挣扎着醒来,再次艰难地爬上千里驹,将夜雪抱在怀里,夜雪头顶的血痕已有些干涸,仍旧朝着钟山的方向奔去。

就这样,不知熬了多少日夜,风餐露宿,终于找到了他们在山上看到的那座村子。司马道子支持着好不容易驱马走到村口,悬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身子一软,溜了下马。

村口忙着农活的人们赶忙凑过来,纷纷看着这样一个狼狈而奇怪地伤者,以及他怀中护得紧紧,满脸是血地女人。

“大夫,快叫大夫来!”

“王爷,王爷……”夜雪从床上惊醒,坐起来,拼命寻找司马道子的身影。周围都是些布衣荆钗地大婶,奇怪地望着她。

“大婶,我究竟是怎么到了这里?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幸福村,你是被一个骑马的男子带来这里的,他受的伤比你还重,却时时刻刻护着你,那是你相公?”

夜雪点点头,急切地问:“那现在,他人呢?”

那大婶失望地摇摇头:“他……”

夜雪的血液似乎要凝固掉,追问着:“他怎么了?究竟怎么了?”说着眼泪就像要落下来一般。

“夜雪……夜雪……”

门外传出两声呼唤,夜雪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重新流动起来,整个人活了起来,下床,冲出门外:“王爷……”

两个人抱了足足有一刻钟。然后抬起头,凝视着对方。

“王爷,你受伤了……”她轻轻抚摸着司马道子肩头衣服上的破洞,露一段浸红了的纱布。

“我没用,这个伤倒是不打紧,却是这腿,从马上跌下来的次数自己都数不清了,结果……”他抖抖自己的腿,“夜雪不会嫌弃有个跛腿的丈夫吧?”

夜雪摸摸额角的伤疤,笑笑说:“只要王爷不嫌弃我的丑样子,夜雪便再也不要离开王爷了。”

司马道子激动地点点头,抚摸着她的伤:“不丑,从没见你这样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