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安安的紫菊花(一)
作者:恭揽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33

1从非花楼到县城不过二十里地,两匹马跑得急,半个时辰后,两人就到了镖局门口,大门紧闭着,两天前还熙来攘往的门前大街上,这时仿佛被一阵风刮走似的鲜有人往来,大墙内却闹哄哄的似乎在争吵,徐怀集“砰砰砰”重重敲了三下大门,就听得有人在前院喊道:“总镖头回来啦。”

大门随即打开,门里攒动着十几颗人头。“总镖头回来啦。”“邓镖头来了。”镖头们显然是等急了,拥着两人往前厅走。徐怀集回头看了一下大门。

“把大门打开。”然后边走边道,“咱们是生意人,要想在生意场上逞能,先不能在人前示弱。李镖头,吩咐两个兄弟到门前站着,咱们要把日子过舒坦了,生意总要招揽。其他人跟我去后厅议事。”李镖头犹豫了一会,还是招呼两人去门口站住,他自己则显得满不在乎地在门口一段街上来来回回地走。

风威镖局这三年生意渐渐地红火起来,让老字号蜀平镖局感到压力的同时也颇为无奈。一南一北,在同一条街上,蜀平镖局当家的便拿门前的旗杆大做文章,换上两丈七尺高杆,势压对方一头。徐怀集倒也不争这口气,杆顶青旗过了门楼就行,讲究平稳扎实,财水反而往他低处流集。

后厅是议事厅,涉及镖局机密的议题都在这儿商定。各人有各人的位置,邓钟初来乍到,在众镖头间位列下,他对面诸镖头的位置空荡荡的,在几乎满座的厅堂里显得很刺眼,诸镖头在几个伤号中伤得最重,“大概还在卧床休息。”邓钟正寻思着,徐怀集便迫不及待地话了:“都把我徐某人的话当耳边风了。”一句话把整座后厅压得鸦雀无声。

“我临走前怎么交待的?大家城里城外四处走走,主要是看,是听,我不回来,不许私下打听,更不许私下议论。结果呢?自己吓着自己了。我和邓镖头绕道从北门过来,人家家里都已经死人了,照样把场面撑起来。我今天想起朋友的一句话,我们只是后起,底蕴远不如人家深厚,生意做到后来,拼的就是底蕴。下面,几位镖头就把看到的、听到的全说出来,大家参详,生这一连串的怪事,到底目的何在?最后要是冲着咱们过来,咱们也不能含糊。曹镖头,你随我时间最长,压个阵先说。”

曹镖头就坐在徐怀集身边,个子不高,但目光锐利,这次他却没有象惯常那样环视一下大厅,而是压低声音道:“我只在外头走个过场,看到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让苑镖头先说。老李还在外头。”

苑镖头也不谦让,“腾”地站起便道:“总镖头,这事大伙儿都知道了,我也是心里着急,不敢不早说。”

曹镖头道:“事情不要解释,先说个大概。”

邓钟看到大厅里气氛紧张,觉得事情很有些蹊跷,他进镖局不到半年,与李镖头最是要好,便道:“我把李镖头从外头换进来。”说罢起身离开。

李镖头却说什么也不和他换,反将他推进了大门,丢下一句:“这儿没你的份,快回去,你去听听总镖头如何拿主意。这对你有用。”索性叫门口两个趟子手拦住他。

邓钟只好回去,一来一去,苑镖头的话早已说完,大家七嘴八舌,有生气的咒骂的,甚而有哀求的。在一片嘈杂声中,邓钟大致了解到事情的起因。

原来苑镖头在衙门里有熟人,竟然打听到一件机密的事,说是几个外地人是得了一种怪病死的,怪病正慢慢在城里蔓延,先是在外地人过夜的一家旅店里传开来。仵作在死人身上验不到伤口,县太爷就带人到这家旅店,看看随身之物是否能帮助破案,谁知这一去,把县太爷吓了个半死,店家、小二都死了,屋子里没一个活人,县太爷生怕引起更大恐慌,引意想不到的后果,立时封锁消息,写了公文,连夜急报州府。州府官员下来的时候,总镖头正在去非花楼的路上,那官员一统计,当天晚上又死了七人,只有一个本地人,此人和钱镖头交往很深。那官员颇懂医术,见其死状平静,断定是急性热疾传染所致,只要不与生人接触,便无生命之虞。现在兵丁都移到城外驻防去了,外地人不许进城,这消息被当做机密封存,为的是怕人人自危,让歹徒有机可乘,补救的措施最迟明早下来,无非是准备七天的粮食,关上大门,没事不要上街,配合官府破案云云。

曹镖头带头响应,大声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反正大门迟早要关,咱们提前半天也没人笑话,事后反而让人觉得咱们消息灵通,上头有人罩着。若是一不留神闯进一个生人来,那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能走了,那叫人人完蛋。”

随即有人反对:“那我父母怎么办?他们就在城外不远,说不定还在招呼过路人进门喝茶呢。大家都是兄弟,这一点面子总要买吧,我去了说一声就回。”

有人骂道:“就你爷娘的命值钱,你撞了鬼回来,人人跟着你见阎王去。”一时间,议事厅里乱哄哄地象马蹄踩踏过的谷地。

徐怀集终于开口道:“孟兄,平日里你点子最多,你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孟镖头咬着烟管,吧嗒吧嗒抽了两口,道:“这事有些麻烦,按理说,这大门还得象往常开着,咱们开镖局的,就是在刀锋上讨生意做,最忌讳人家说咱们怕死,甚至忌讳听到这个死字。可是想想前天还活灵活现爱说一口笑的钱镖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全身就起鸡皮疙瘩,死在外头路上,人人都翘大拇指说好样的,死在家里,怎么说都窝囊。我只是把大家的意思摆到一块儿说了,这个主意还得总镖头拿。”

徐怀集长吁一口气,道:“关门容易开门难,这个家能撑起来,在座的每一位都有一份辛苦在里头。这趟洛阳之行,我得病没去,邓兄弟一个人啃下了‘冀中三煞’这块硬骨头,周围几个府县这两天都有好消息过来,几宗大单生意指名道姓要咱们去做。以后日子会怎样过,其实大家心里比我都清楚。邓兄弟刚才出去又回来,准是老李把他赶了回来,老李为何这么做,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

苑镖头道:“事情是我打听到的,我先表个态,咱们就当是没听说过这事,大门照开,生意照做。”

曹镖头嘟哝道:“门口我是不站的。倒不是怕死,是不值得。”

孟镖头“嗯”了一声,道:“这还不简单,大门不能关,但把门口的人撤了。咱们就听口音,是外地人就用话头打回去,隔着前面院子那块大场面,再厉害的热疾也传不过来。”

徐怀集大声道:“那就这样定了。前面的事,我和李镖头孟镖头负责照看,多长个心眼就是,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过,谁也不能出了这院子,哪几个跟我去及至岛,就看这两天的表现了。哦,曹兄你带几个人就在院子里四处转转,不管是越墙进来的还是要翻墙出去的,你都要看住了。”

曹镖头笑道:“总镖头放心,这事我早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