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她的紫菊花(四)
作者:恭揽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44

邓钟笑道:“弄清了死人的身份,紫菊花的来历也就清楚了。只是这些人的死与你何干,你何必劳神呢。待会太爷爷回来了,我陪你去见他。”

邹渐道:“钟儿,太爷爷昨晚没睡好,你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邓钟当然明白师傅的意思。“安安想见太爷爷,问声好就走。”

邹渐道:“那好。”闭上了眼。

安安显然不能满意师徒俩的回答,“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叔叔,你见多识广,是听说过它的,你不说话,说明你也对它很感兴趣。”

邹渐道:“钟儿不是说了吗,这东西离你很远,你何必一探到底呢。陌生的东西,因为陌生,所以好奇。”突然睁开眼,大声地笑了,右手搭着的紫砂壶应着笑声,也在书桌上“嗒嗒”地响。“我瞧出来了,我的侄女有心事了。跟叔叔说实话,谁让你过来问的?这事你还瞒着你父亲吧?”

安安的脸唰的绯红了,嗔道:“叔叔说话无稽,你不告诉我,那就算了。”从坐榻上一把抓过紫菊花,转身除了书房。

邓钟笑道:“你真的要走了?太爷爷还没回来呢。”

安安头也不回:“你告诉他老人家,我来过了。”

安安一走,邹渐便跳下坐榻,道:“你看出什么来了?”问得还是紫菊花。

邓钟道:“昨晚生的事,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过去了。我去附近转转,看看能否看出什么来。林子里是两伙人,紫菊花的主人又是另外一伙,如果太爷爷还有事情瞒着咱们,这些人说不定还会转到院子里来。”

邹渐却道:“你太爷爷等着他们来呢。他们来不来,谁也不知道,但另外一个人是肯定要过来的,他一过来,我料院子里不会再有秘密了,只是此人是友是敌还不清楚,你太爷爷不说,我不便问。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是紫菊花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来了没有,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你明天回镖局一趟,留意一下安安身边的人,特别是陌生人。”

邓钟答应着走了。邹渐在榻上坐一会儿,心里有了主张,心情终于也平静下来,便根据默记的经文参究体会。吃午饭的时候,赵氏让小红催了两回,邹渐才悻悻跟着去。

翌日一大早,徐怀集总镖头登门拜访,顺便带来邓钟的回货,一家人接过自己的礼物都跟往常一样欢天喜地。只有邹渐,心里已经牵挂上《无袖清风》,看着桌上一付端砚,幽幽地道:“‘留意于物,往往成趣’,但也要看在什么时候是什么东西,昨天喜欢的东西,今天则未必,这付月石砚,月相圆润,月石平滑,是难得的至宝,钟儿寻见,肯定费了不少周章。嘿嘿,受礼的人却未必肯说句好听的话。”

徐怀集道:“侄儿晓得你挑剔,在街上摊头转了一天,最后还是李镖头一锤定音,李镖头数十年的眼光,从没放过鹞子。听邹兄这话,似乎有别的稀罕让你着迷了,要不,便是兄弟晚来一天,让邹兄等不耐烦了。”

邹渐道:“徐兄多虑了。我说的岂止是物,人也一样,这么多年,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只剩下徐兄一个至交。哪天非花楼给人一把火烧了,我带着一家老少只能投往徐兄府上去。”

徐怀集哈哈一笑,看着赵氏道:“咱们不必理会,文人都有这个毛病,天气转了,也一通牢骚。我要跟他一般见识,早被他气走了。”

赵氏道:“过两天来,他连你也不理。”

邹渐道:“徐兄还记得观乎先生的事吗?几年前你说起过他。”

“观乎先生?”突如其来的一问,徐怀集像是懵住了,“你怎么突然提到他?你并不热心江湖上的事,我当时也就没有细说。几年前,便听人说,此人有一统武林的打算,这两年,倒是沉寂了。他跟玄虚方丈二人的武功一般高深,也只有他俩,方能制伏得了大魔头。但外面马上有人说,这两年大魔头迅崛起,才打消了观乎先生活动的心思。我就知道这么多。”

邹渐奇道:“你是说观乎先生有混一武林的雄心?”

徐怀集笑道:“这是孩子问的问题了。兄弟我也有这份心思。现在外头感兴趣的人物是无所不能的大魔头,你就这副慢性子。”

邹渐已转过话题道:“这两天城里没生什么事吧?”就当是说话间的客套,当作什么都不清楚。

徐怀集却叹道:“我正为这事过来。这两天城里城外死了不少人了,都是一剑封喉干净得很,昨天死的我一个都不认识,什么穿戴都有,山西的云南的一夜间全冒了出来。今天大清早,河边又漂过两具死尸,却是北门蜀平镖局的钱镖头和他的寡妇相好。这说明有人趁着浑水,借机下手。这种事烦不胜烦,还会生的。”

“有这等事。”邹渐问道:“徐兄以为是何人所为?”

徐怀集额头堆起阴云,道:“邹兄有所不知,最近咱们周围可有热闹看呢,可惜你是世外之人,不屑俗世的烦琐。及至岛的刘元之刘庄主遍撒英雄帖,邀请江南各地武林名流赴岛上共襄大事,我听说蜀平镖局的鲁总镖头因为没收到帖子,给送帖子的使了不少银子。你可能想不到,世上总有一些看你不顺眼的人,千方百计想拆你的台。从湘南等地赶过来的,这里是必经之路。拆刘岛主的台不容易,在偏僻小城杀几个你的人总不难吧。天下要乱上几天呢。”

邹渐道:“这是别人家的事,你隔岸观火,图的是热闹。徐兄是为钱镖头的死烦心吧?两家镖局十几年的恩怨,总有一个了结的时候,人家拿钱镖头的死说事,徐兄不好推啊。”

徐怀集做着手势,道“是啊,一推,这窗户纸就破了,撕下了脸皮,后面的话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我后天要去及至岛赴宴,留下曹镖头照看,局里的事,我不担心,局外的事,他们这几人就力不从心了。所以我今天来,其实来搬救兵的。”

赵氏脸色微变,“只是”

徐怀集疑道:“嫂子有什么话,说来无妨。”

邹渐摆手道:“也没什么事,女人家嘛,跟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

邓钟在一旁冲茶,当即道:“我这就跟总镖头回去。”

徐怀集道:“侄子的能耐是谁都见识了的,几位镖头也说了,邓镖头是脊梁骨,有他在,心里才踏实。嫂夫人,恕我这个做叔叔的又要横刀夺爱了。”

赵氏强颜一笑,道:“说这话就生分了,他现在是镖局的人,镖局也是他的家,守家是他的本分。钟儿,难得有你这份孝心,礼我收下了,你去收拾收拾,待会跟徐镖头回去。”突然又道,“让安安这丫头过来住几天,陪我说说话。”

徐怀集道:“前些天一直闹着去及至岛,最近安静不少,好像有什么心事了,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到这些。能来这儿,我巴不得呢,让钟儿去说。”

邓钟一走,屋子里就冒出“嗒嗒嗒”的声音,赵氏道:“你们光顾着说话,喝茶也忘了,喝口茶,说点别的事。”

徐怀集笑道:“我跟他说话,总是一个人说,另一个人听,论到琴棋书画,哪有我插嘴的地方,只有外面的事,我不说,他就无从打听。邹兄,你的那些斯文话一句都落不到我心里去,老实说,我是怕你憋死。现在轮到你说。”

邹渐道:“今天偏偏无话可说。”

两人就这样难堪地沉默着,中间赵氏插了一句:“老爷,陪伯伯去书房坐坐,你兄弟俩在那儿说得上话。”

邹渐把眼一横,道:“你没看到徐兄心里急,就在喝茶的功夫,城里还不知生了什么事呢,这孩子出了一趟远门,心变细了,不过十天半月的耽搁,东西尽量少带,你去催一下。”

“你两人的心,我还摸不准。”

赵氏刚转身,就被邹渐换了回来。

“来了。去跟他太爷爷话别去了。”

邓钟从厢房出来,包裹很小,斜系背上,寄奴刀当仁不让地出现在腰畔,很快就进了客厅。这次出去跟走镖大有不同,走镖有风险,但最大的风险是丢了镖;想到河上漂走的那两具死尸,赵氏心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邹渐道:“太爷爷跟你说什么了吗?”

邓钟道:“他问我家里来过什么人没有。我说,没有。”

邹渐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总镖头等急了,你们去吧,刀要管好,不到时候不要轻易出手,一句话,就听总镖头吩咐。”心里转念着他腰畔的宝刀,当初让他命名,能把“寄奴”之名比下去吗?

徐怀集见他神情恍惚,便宽慰道:“也不一定有事,咱们有备无患。下次过来,兄弟给你带一幅王晋卿的小书过来,”伸了下拳头,“还不到这拳头大小。”

邹渐推却道:“你把送人家的东西转送于我,我取之不义。”

徐怀集手指指着笑道:“这可是菩萨心肠。嫂子,真有你一套的,像他这种人都有救。好了,兄弟放心不下那边的事,这就告辞了。”

作者云:安安在前面一章闪了一下,跟赵氏到底说过哪些话,书中还没有交待,在徐怀集面前,赵氏能替她遮掩,至少说明赵氏现了安安内心的秘密,她与顾雪之的关系,依然扑朔迷离。但安安是真诚的,不善掩饰,对待感情就像悬崖跳水,纵身一跃,不计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