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金秋时节是收获，整个京师都沉浸在河套大捷中，因为这场胜利他们起码不会担心今年秋防时边疆不安了。

“皇上大喜！赵源上体皇上天恩，下安百姓所望，于十八日败敌归化城下，杀敌已过万人，为开国前所未有的大胜呀！臣等请命大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清宫外，内阁首辅毛纪大声赞着，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但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过分激动，他的声音中仍是颤颤巍巍，显得中气不足。而跟随来的六部九卿百十号人的山呼声则远远比其工整许多。

“皇上有旨！此次征发蒙古大胜乃举朝圣事，内外臣工尽皆鞠躬甚为，然近年来天下多灾，山西、河南、湖广、江西连受灾害侵袭，人皆饥饿以待朝廷救济。朕体天德，命明年天下租赋减半，以体安民之心！”

“吾皇圣明！”

百官等了片刻，不见皇上御驾，反而让贴身的掌印太监出来下了这么一道泄气的旨意，微微一僵，反映快的却带头瞧向前面。跟着阁臣们高声唱和，倒也交错的有了音差。

毛纪的领旨让这个百官祝贺的戏码匆匆收场，毕竟过程也是非常重要的，揽民心而示仁德的事情必不可少，又能展示百官的力量，何乐而不为。

“阁老，皇上请你和内阁几位大人进去呢！”秦昌宣完旨忙不迭搀起毛纪，低声说道。

“有劳秦公公了。不知皇上现在心情如何？”

“皇上心情不错，正看着从南洋来的那封谢志安的奏疏呢！您快请，别让皇上等极了。”毛纪回头看内阁的桂萼、张璁、费宏还有吏部、礼部、户部和央行的人都被召集过来，默默应声进入乾清门。

“臣等参加皇上……”

“都免礼了，赐坐。”

嘉靖的心情确实不错，还不等他们弯下膝盖就快速的免去他们例行的事情，然后笑眯眯的叫人给他们搬椅子过来。

“谢皇上！”

毛纪他们倒也习以为常，皇上登极以来每次觐见只要不是重要的，都会让宦官给他们一把椅子坐下说话，每次都累不着。

“这次赵源虽然赢了，却是侥幸，三万多人最后能战者只剩下不足一万六，损失过半，其余的伤员们据王经的奏报多半已不能重上战场，战死者一万七百二十一人。剩下的还有地方防务的重建、鞑靼人残留的清理以及道路的铺设，防范鞑靼人反扑也都是当务之急，众卿有什么意见？”

“皇上，嘉靖六年京师部队改编时皇上就提出使退伍人员转入屯田，或发给银两使其自谋生路，去年北平都司改编时也曾划出一个棉纺作坊让他们进入里面工作，即让其转籍并予以安置。当时颇为顺利，这等良法照搬即可。”张璁上前言道。

“断手断足之人怎可使其劳作，其人行动不便需人照看，朝廷又会有一番负担，以臣愚见，干脆能动者视能力而文牍、理事、讲学，或照张大人所言到作坊作一些简便工作，不能动者朝廷还是发银遣散得了。”桂萼不服，鄙视着他没上过战阵不知其中险，说道。

“皇上，此次出战虽大获全胜，不但收复了河套，还连带着占领了鄂尔多斯草原，屏蔽了陕西的延安、榆林，使两地边防开支可以转移并削减，但战争各项开销实在巨大，已远远超出预计。

比如收复河套后首先要安置居住在地方上的鞑靼人，铺设道路、修建碉堡、城池，这些虽然都可以依托旧有，但皇上您的饬令上竟写明要用新有水泥，实在让人无法接收，这么远的距离要花银几何、用水泥几何才能建起如此众多而坚固的城墙！？再比如即将凯旋回师的军队，户部本想花费二十万两白银作为赏赐，而皇上饬令要实用刚铸造好的银元。臣统计现存于央行和户部库房的铸好的银元共十七万八千枚，就是全部发放也不足以安置全员呀！”掌着央行的方献夫听桂萼说又要花钱，叫屈道。

“好了，你们的意思朕知道，不就是此役花费的远比当初预计要多吗？万人死亡的补偿是每人十元，十万元就这么没了。还有士兵赏银五万、军官赏银三万。十八万元转瞬即失。朕寻思着干脆凡战死、战伤人员不要一次都发完不管，每月由兵部统一发放，如官吏故事，这样也可以分段分担。”

嘉靖的话让方献夫微愣一下，说道：“圣上英明，微臣惭愧。”

“嗯，关于归还的公路还是由桂萼负责，抽调出人去勘测一下，明年年初能动工就算你的功劳。”

“皇上，水泥产量不足，如果归化到宣府的公路动工，那臣只得停止京师至太原的水泥路面建设。请皇上旨。”

“停就停吧，现在北边的事情要紧，太原那边也不是那么重要。另外，明年台湾和辽东移民事也停下来，战事花了一百七十万两白银，还有七十万石粮食，实在没有太多钱粮出来了。”

“臣十四日已经发文给浙江极福建沿海，十月开始停止招收流民，并行文山海关下月初一开始闭关，不允许任何人出关谋生。朝廷明年即可节省银元六十万，粮食五十万石，所省钱粮皆可供应河套。”桂萼出列说道。

“这件事就交予你办理，朕不过问了。赵源驻扎大青山和阴山已有日子了，王岩到了没有？”

“王岩行文说他已抵达云内，想来现在应该和赵源会师了。”

“内阁行文给他，命其清剿鄂尔多斯和河套内的鞑靼人，山西和陕西都司必要时可以助一臂之力，但不可出塞两百里外，以免边防漏洞被敌突破。”

“甘肃巡抚唐泽和巡按胡明善应可担当边防重任，臣请旨择一人协助王岩清剿蒙古流寇，安靖地方。”毛纪说道。

“你们的意思？”

“六月是唐泽曾上书朝廷言吐鲁番地方不靖，而王?剿匪安民用功，请其留守该地，两人可谓知遇，不如就调胡明善入河套，仍任巡按职，如何？”张璁不等其他人出列，连声道。

“胡明善，这个人是个爱民之人，到甘肃任上也算勤恳，与王岩倒也互不不足，杀伐过重也可导民气于万一，好！毛爱卿，这是你去处理吧！甘肃地方近邻于吐鲁番，而它又有吞没哈密六十年的作为，也是一个边地不宁的原因，顺便传旨给王?，命其细心留意吐鲁番动静，并记录它每一个行为、习性、历史，专奏京师，赏他银元万元、锦缎十匹以资奖励。”

“臣领旨。”毛纪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口道。

“好了，河套的事先到这里，余事内阁斟酌办理吧。朕召你们留下除它外是想和商量一下西班牙国王的事情，这份疏信朕已经放了好几天，现在河套世平机会难得，你们议一议吧！”

“皇上，臣等内阁意见上次已随疏呈奏圣上，西班牙遥远外邦，天朝如想驱逐葡萄牙人自可发兵剿灭，只不过皇上天恩浩荡，使其有时间幡然悔悟，且一言九鼎于蒋候，不予追究而已，皇上如何在今日又提出来？”

“是，是。你们的提要和建议朕看到了。可朕寻思他既然可以那么远到了，而且几年间呈献近千册图、书，咱们也不好无礼，而且西班牙国王是什么，在哪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人家来告诉我们，说可以结盟，那必然与葡萄牙有纠葛，所以朕决定，还是传旨给谢志安，让他和那个扎维尔一同到广州，然后派海军护送其由海路到天津卫，朕，要见见他。”

张璁和桂萼对视一眼，皇帝这么吞吞吐吐他们从没见过，今天是怎么了？

“皇上如此说臣也不能说什么，皇上下旨内阁照办就是！”

“好！秦昌，将拟就诏书交给毛阁老。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可以跪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