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前的嘉靖面前散落着一堆敞开的战报，里面从吴强到达镇番卫开始直至赵源占领云内，物资运输、部队伤亡、药品补给等情况都一一陈列其中，坐镇京师的人只要有作战经验即可从这些文档中判断战局走向。

大战现在应该开始了。嘉靖想到鞑靼人内部的不安全状况，就对现在进展神速得意万分，小王子年老，身体越发的虚弱信息从各阙场商人们那里源源不断的传进锦衣卫耳中，再传到进内阁和皇帝眼中，从大汗年老联想到的自然是夺嫡之争。

蒙古自成吉思汗开始就以分封诸侯著称于世，四大汗国建立不光是因为国土面积过于广大而难以形成中央集权，其中难免没有成吉思汗为避免骨肉相残而实施的分离政策，互不统属也就没有见面机会，所谓距离产生美，这个美就是因为古今立储帝位最渴望的。

但现在鞑靼西有瓦剌、南有大明，两个都是轻易重动不得的，因此小王子的两个儿子被其安置东西河套及亦不剌山，看他们自行发展，但终究虽地处两方而不可相安，只看谁先死谁后嗣。

自己对河套垂涎已久，没有河套黄河治理就无从谈起，没有河套就没有肥沃的鄂尔多斯草原供牛羊繁殖，生产呢绒制品；没有河套北方的饮食结构就没有办法进行调整，对人体的营养和恢复力气慢了十年不止。最主要的原因，没有河套怎可显示出自己勘比太祖太宗的英明，和即帝位后压制诸侯诸王的不满――为什么这个幸运的人不是自己，被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夺了？

嘉靖七年的云南反叛比起蒙古来可谓天壤之别，因为云南在人心中是偏远边地，可有可无的制辖地，有沐王府在不致于骚扰四川等邻近省份足以，不足以与有事则京师危机的鞑靼人相比。但云南毕竟是国家统属，太祖制地，怎么可以轻易让人轻辱？

三月二十二日，云南武定土舍凤朝文起事，杀同知以下官吏，劫州印，并举兵与寻甸土舍安铨合犯云南府，滇中大扰。这种事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往国家和皇帝脸上抽巴掌。云南毕竟是大明朝的开国地域，为太祖开疆立约之地，怎么可以轻易认人轻辱而无动于衷。

所以二月，诏以右都御史伍文定为兵部尚书，提督云、贵、川、湖军务，以梁才为户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督理粮饷。发帑金三十万两，调四镇土汉官军征讨。官军擒获起事头目有一千余人，斩首二千九百余级，俘获男妇一千二百余人，抚散余众达二万余人。安铨、凤朝文皆枭首示众，籍其产，家属戍边。

那时和现在有些相似，因为那时正在开始清查贵戚地产和各省测量田亩中，为国家统计人丁数量和土地质量给与相应数据，各省的地主相当不满意。云南怎么说能转移一部分书生士子的视线。而现在，亏得鞑靼人夺嫡之争而此消彼长，自己又诏京师驻防的第一师出塞，虽不知赶不赶的上归化大战，但总比没有好。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着了。”

听到皇后轻柔的声音，嘉靖转过头笑着点点头，快速的整理一下桌上各种文牍，和一直等着的陈氏回返坤宁宫。

此时的赵源毫无自己皇帝轻松写意的心情，正紧张的和麾下众将商量鞑靼援军已是迫在眉睫。

“大人，鞑靼的前锋也到丰州，明天午时即可抵达归化城外。我们的援军什么时候可以到达？是不是退军十里扎营？”

“我已与城中的理盛轩赵桂接触，明晨寅时他会联络潜伏的东厂和张寿他们夺取西门，胜败在此一举，退兵之议不能再提。”赵源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大人您已有安排？”在赵源的注视下，纪琛连忙改口，“卑职鲁莽，请大人恕罪！”

“大战在即，尔等务必戒躁谨慎，这个时候如有差错定是杀身之祸！”

赵源还是不放心，明天的大战就要开始，而军事安排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给鞑靼通风报信，泄露机密不管是谁都难逃杀身名灭的处境，蒙古国建国之初的作为他可是从军事学院里学到过的。成吉思汗的雄伟也曾让他感慨不已。

“卑职等谨遵大人训示！”

归化西门，一群巡逻的士兵押解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正冲城楼上来回踱步的军士走去。

“大人，我们在城墙边看见他正对几个安达劝酒，我们几个兄弟一瞧他不想商人样就将他擒下。请大人发落。”

军士听他们拽着一个身穿绸缎衣服的人是奸细，借门楼上的灯笼托起商人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押住他的人，自觉是自己人后，说道：

“你们说这个汉人是奸细？那还等什么？一刀把他砍了不就得了？！”

“好嘞！”

军士的话让他们兴奋不已，一下子就把腰刀抽出，在灯笼下明晃晃的闪了一下，鲜血随腰刀落下溅起。几声闷响后，城门再次恢复平静。

“赵大人，既然城门官后守卫都已经被清理，咱们也赶快通知总制大人吧！”

“你去发信号，我来看着城门以防有人察觉，大家行动！”

赵桂说完带领从门楼里返回的厂卫们大敞西门，远处等候的士兵开始悄无声息的进入归化，按照东厂人员交予的地图占领各交通点。

一切都那么顺利成章，可背后的动作却不是任何人皆可办理的。夺城门是技术活，尽可能将事情完美化是必要的，鞑靼好歹也曾纵横天下，无敌的雄风横扫了欧亚大陆桥，灭国无数的辉煌战果虽已随大元帝国的覆灭和四大汗国衰微而一去不返，但成吉思汗的都城和林仍在鞑靼人手中，他们攻防城池的技术并没有全部交还给汉人。谁要是因为他们守成而小看他们依然会死于自己的愚昧中。

赵桂要夺取归化西门可计划五个方案，下毒、讨好、喝酒，三十六计中借尸还魂的招数都被设想出来，但他觉得都华而不实，所以他老老实实的将其变更一下后假途灭虢，手中有刀心中方能不慌。

“不想我这个同姓办事到也利落，没费什么劲就将西城门拿下。现在进城的人有多少？”

“回总制大人，现在周胜、汪仲直带队全部进入城中，两个团四千人已完全控制城门。大人，这已经是在不影响鞑靼人的情况下最大限度了，是不是马上开始全面多城？”

“不急，成功进城后咱们要力求全胜，然后好好休息，等小王子的大公子前来才能有余力招呼他们。要是现在大呼小叫的，指不定有人趁乱出城求援呢，反倒促使哪位大公子加速前进。”

“可是这样下去大家也会耗下去，体力相较天明后也不会好转，卑职以为与其保那不知结果的行动，还不如立即行动来的实在。”蔡永担心道。

赵源身子一阵，沉吟几秒后点头同意：

“好！发信号总攻吧！另外进城的人手中有多少手榴弹，在这种密集的环境中手榴弹的威力可是至关紧要的。另外城墙地方一律不能使用火器，必须徒手劈杀，以防城墙倒塌，咱们可是不能及时修补的！”

“总制放心，每人临行前都发放了三枚手榴弹，汪仲直已经前往各城门口待命，一有信号他会很快夺门守城，卑职相信只要运用得当很快我们就可以清理完毕！”

“看来你早有准备，去做吧！”

归化城本就是一个军事要塞改建的小城，两万人围城虽嫌人少，但进入城中后行动方便许多，半个时辰他们用手榴弹杀了一半的守军，另外则交由城外的人屠杀殆尽，本身伤亡仅有百人。

赵源对结果已无暇细计，待归化恢复平静后他连忙派人向后面留守军队传讯，而且只要是明朝军队他命令传令兵都不能错过――为此他派出三十五名人员一齐出城分走。

一夜过后，经过血腥屠杀的士兵才可以进入原本鞑靼的帐篷和仅存不多的太宗所建营房中休息。

“幸好我们及时将各城门占领，要不然这些守城器械也不能为我所用。”

“大人，您也歇歇吧，不久鞑靼人的援军就到了。”

“呵呵！不用了，你看，他们不已经到了。”随赵源手指的方向望去，随他一同视察城墙的将官们纷纷拿起单筒望远镜，看到从远方的大青山扬起的沙土，中间隐隐现出鞑靼人独用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