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元？」小丁斜著眼看了看我。

「是啊！有了三万元的话，我就可以买一台计算机了，我是说和我现在的存款加起来的话。而且，剩下的钱还够我买一台netbsp;小丁打断了我的话头：「你打算到哪里儿去找三万元？」

「呃呃……你以为我干嘛找你说话？变给我吧！」我说。

插段题外话。

如果某个人无法说出有深度的话，那么他显然不会是一个够聪明的人；而如果某个人必须思索一阵才能说出有深度的话，似乎也不如能够流利进行有深度的问答的人聪明。

小丁毫无考虑地回答道：「凭什么要我做白工？」

「……呃，酬劳吗？你想要什么？」

「全台湾任何刊物都愿意刊载的十万字稿件一年份。」

「我要是写得出这种东西来的话，干嘛还跟你要那点小钱啊！」

「这不太稀奇吧。」她自顾自儿地做个手边的事，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你有没有看最近的报纸？有人宣称自己手上有可以招来千万财富的石头，愿意以五千元的价格出卖哩。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他。」

我楞了一楞，打个哈哈：「开玩笑的啦！」我说：「其实我是想写一篇小说，投稿一个奖有三万元奖金的征文比赛。」

她总算回过头来，看著我说：「早说嘛，这种事情的话，我当然会帮你的。」

小丁这个人，要介绍她可算是相当容易，因为她有著令人一目便印象深刻的外表特征：象牙白平滑无暇的完美肌肤，金色飘逸的波浪长，青空般的澄清蓝色眼眸，表面上给人的印象是十九岁的女孩。其它虽然也有可以介绍的部分，但是比较算是废话了，例如说「她是在我上一个助手失踪的时候临时被我找来的、帮我分担创作上的事务，现在是我唯一的助手，和我上一个助手似乎是好朋友」之类的说明，不但无益于让人更了解她这个人，只是徒增认知上的混乱罢了。

小丁问道：「你已经开始了多少？」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比日本战斗机还要圆的零。」我答道。

「那么，开始吧……」她眨了眨眼，又抬头注视著我：「之前，现在距离截稿日还有多久？」

我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海报，又看看手表，说：「一个月加八天。」

「规模呢？」她挽起了双臂。

「一万五千字。」

「有点赶。」小艾闭上眼睛，慢慢地说：「好，我们先从题裁开始研究吧。」

「……先从角色开始。」我说：「主角就是你和我，这是我两个月前就决定的。」

「你说目前的进度是比零战还要圆的零，是骗人的吧？」

「我是说日本战斗机……咳，总之，两个月前我本来也是打算先决定题裁，结果遇上了问题。反正就只有几种选择：言情、科幻、武侠、灵异……」

「等等，你漏了侦探小说。」

「侦探小说一开始就排除了。」我说：「除非我能用福尔摩斯当主角。」

「好吧，那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小丁问道。

「如果这篇小说的构想是一个值得描写的事件，那么故事的骨干就是这个事件，换句话说，进行这个事件的角色，其个性自然就淡薄了。」我苦恼地说：「我不喜欢角色没个性的小说。」

「所以你的结论是，利用有个性的角色来出演一出不算那么值得描写事件罗。」小丁略一颔，又问道：「那为什么选了你和我？」

「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这样面对面去试试我们接下来要出演的故事，不是最方便吗？」

「算你有道理。」小丁也同意了：「从哪里里开始？」

「就从言情小说开始吧。」我说：「经过两个月的试误和放弃之后，我的想法是，既然我们两个都是有个性的人，所以只要有个开端，故事自然可以在我俩的个性影响之下展下去吧。」

小丁点点头说：「好吧，那，开端？」

我捏著为数不多的胡渣思索著：「可以抄名场面来开端。咦，就由你来选择好了，除了树下之外，你会挑选什么样的地方等待一个你所想要告白的对象？」

※※※

风带点淡淡的咸味。

这是海边的味道。女孩下意识地在风起的瞬间压住了草帽的边缘，虽然海风并没有大到会把草帽吹走的地步。

七月了，阳光的强度说好听点是威力四射，说难听点就是毒辣。但是，戴著草帽的女孩显然不在乎。她就这样静静地立在沙滩上，面向著大海，视线的焦点彷佛落在海与天际交接的那一在线，而瞳仁深邃的蔚蓝彷佛在证明这一点。

风又起了。

在她的身后，一个称不上是新的建筑物从杂木林间露出上端的几层楼。就是从那个方向，男孩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

以一个学生来说（虽然还没有更明确的证据证明他是学生，但至少他有著年轻的脸孔），男孩稀疏的头实在很引人侧目，另外，朝天鼻矮小的身材，在在地都让男孩的外型很不讨好，让人觉得绝不是可以和草帽的女孩搭得上的类型。

「呼、呼……久等了，有什么事吗？」男孩虽然略显疑惑，不过沙滩上没有别的人影了，他在女孩的身后停了下来。

女孩轻巧地转过身来。

「你是……？」男孩一方面为女孩的美貌所摄，一方面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恭喜你毕业，学长。」女孩诚恳地说：「你可能对我不是很有印象，可是，我一直注意著你。不过，你已经毕业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偷偷地看著你了，一想到这点，我的心就……请你跟我交往，学长，我不能没有你。」

「……」错愕在男孩的脸孔上肆意乱窜。

「……虽然很突兀，可是我真的……」女孩的双颊飘过一阵红霞，她却勇敢地注视著男孩的眼睛。

「不可能！?」男孩突然大吼一声。

女孩被这个突然而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不由得退了一步。

「绝对不可能！！我才不相信！！我死也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好康的事！」男孩歇斯底里地大吼著。

※※※

「你、你不相信的话，戏就演不下去啊。」小丁困惑地说。

「我就是不相信！我死也不相信！你会相信？这根本就是狗屁！」我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猛抓著头狂吼道：「哪里有这种事情！活了二十几年所有女孩子看见了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丑烂男孩，哪里有可能某天会有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孩向他告白！因为他拥有写小说的才华吗？这绝对不可能！我从根本地质疑这件事情的合理性！不，应该是我可以绝对地肯定这件事情的不合理性！」

「……嗯，你不会相信这种事情，这就是你的个性。那，故事又该怎么继续下去？」小丁说。

「那还不简单！」我突然跳起来，说道：「我有好办法了！看我的！……」

「然后呢？」小丁问道：「为什么接下来是一片空白？」

※※※

「是啊！」小丁抬头望了我几眼：「为什么接下来是一片空白？」

「这个不提。」我问道：「你觉得这篇小说写到此为止，如何？」

小丁把文章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吁了口长气，问道：「你想拿去投一个奖奖金有三万元的征文，这件事是真的吗？」

「真的啊。」我说。

「我不是有意打击你的信心……」她随手翻著稿子，说道：「先，这题目是在干嘛？『我披上而不是穿上我母亲吩咐我带著的夹克在这二十度的人行道上因为我感怀而不是盲从母亲的教诲』？这题目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吧？」

「……目前为止还看不出来。」我窃笑道：「不过这篇小说还没完。」

「那么，你这篇小说重要的部分还没有出现。」小丁放下稿纸，耸了耸肩：「那，现在就给我看干嘛？」

我换了个方向问道：「这样吧，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接著写这篇小说？」

「我？」小丁抬起头来，视线的焦点落在无限远的地方：「我会想办法把它写成一篇小说。到这里为止，这篇东西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篇小说。」

咦？

这篇东西不是一篇小说吗？

小说不是就是在转化真实吗？我本来打算把这篇东西给许多人看，然后把我和他们的对话继续加入这篇小说当中，最后构成一个由我和我所听见的别人所主演的小说的说……

这难道不是小说吗？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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