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贤……”藏不住心事的芙拉女士，语调听起来突然有些紧张?“我想问问你，那个……你痊愈之后有什么打算？”

少年不禁苦笑了起来。反正这些日子躺在病床上横竖无事，也只能想这件事；可是想了整个月也没什么结论，他正在努力回忆自己上次想到哪里里。

“大概……”他说?“还是得先读书吧。不读书我什么都不会。”

“完成学业吗？很棒、很积极的想法。”女医生沉默了半晌，又问道?“所以就是说，你手边应该还有些钱足以完成学业；或者你打算半工半读？可不可以冒昧的问你一句，你的家人……你的爸爸妈妈都还在不在？”

立贤满肚子疑惑，心想?“女士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但还是正经地答复道?“他们早就已经不在了。对了──我来到这里之前，曾自暴自弃地想著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渡过余生算了；这里风景不算顶幽美，可是住起来也远比大都市中舒服自在多了，我想，在这儿渡过余生依然是不错的选择，虽然我的余生可能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哈哈！哈……”

芙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小贤，如、如果可以的话，我、我当你的妈妈好吗？”

星夜的户外清新空气中弥漫著暖夜虫鸣。时令已经是四月中旬，忽冷忽热的不稳定早春已经过去。每户人家的主妇都在盘算，哪里天该把冬装冬被洗好收了。

※※※

虽说为行程做准备诸事繁多，但以青年男女的办事效率，也不过两天半就把一切打点妥当。依依不舍地和少年话别后，耶迪秀和菲妮雅换上了一身挡尘遮阳又通风舒畅的沙漠旅行服装，和年轻貌美的雇主笑著上路了。

虽说这三人早已和聚落中的居民混得很熟稔了，可是大家只是笑著挥手送他们上来，没有人多问一句三人要去哪里里。不，这是差别待遇?如果三人至少有一点点象是寻常商旅，闲聊时居民一定会问起他们要上哪里做生意地。

当然，直到这时，尼柯还天天上女士的诊所串门子，一天挂在这里好几点钟，打算突破她的心防（？）。可是，不知道是芙拉天性别扭、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使然，女医生连听都不想听老人说、每当聊到此事就把话题岔开。所以，五天后一个晴朗的日子，当降灵大师不再上门时，她心中多少有点不忍。

“也许对方只是改变策略，我不该太心软？也许他晚点就会过来？”就这样犹豫之间，一整天过去，也没见到老人的身影。

第二天芙拉就变得十分烦躁不安，想想老人在这儿举目无亲、除了已经出门为生计奔波的青年男女之外，称得上认识的人也只有自己。扪心自问，就算听了对方的花言巧语，自己会帮助对方说服立贤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吗？“不会的。”女士肯定地对自己说道。所以她决定抽空去探望老降灵师。

女医生想知道对方住在哪里边的出租帐营，只是两三句口舌功夫；不过同时也收到了别的信息?“女士您是有事要找他吗？尼柯先生离开聚落出去了；临行前还找人打听了，这附近哪里里有大型动物聚居。”自卫团员说道。

“大型动物是多大型？他找大型动物的聚居地要干嘛？”芙拉困惑地反问道：“他就一个人出去？不怕危险吗？”

“我们也不知道老先生打听这个要做啥？”那年轻团员困惑地笑著，晒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至于他怕不怕危险，这个……我们是有说附近没这么平静，有人自愿要陪他去，老先生不动声色的怒哩！阴沉沉地说?『你们有没有搞错？你们认为是这附近的什么“威胁”有危险；还是本大师比较危险？』”

虽然是个有点冷的笑话，女士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关于老人昨天的去处，自卫团员就不知道了。不过芙拉在聚落里稍微散了一下步，便打听到尼柯昨天和好几个商人接洽，出了重金购买一些怪材料。

女医生这天这样就回诊所去了，她跟护士换班之后还要补眠哩。第二天芙拉再出门拜访老人时，就见著他了。

尼柯不在居所，而在寄放灵导机兵的大帐中。因为他出了重金收购，见利忘义的商人们自然优先调给老人许多材料，都已经堆放在帐棚角落里了。老人安坐在帐角、拿著设计图样皱眉苦思，不时伸指轻点，不是较轻的材料直接飞了过来，就是仆从们三、五成群，搬运较重的材料忙进忙出。

所谓的仆从们，是一具具的倭儒骷髅。?们虽然是活生生的，却不可能是活著的了，但是死于骨咒或是毒咒就不得而知。老降灵大师同时控制著七、八具之多，毫无吃力模样；而它们各自行动无碍。芙拉倚在帐门边观看这难得的光景，明知道降灵师在工作时本就是这模样，能亲眼得见，女治疗师还是有种特别的感动。

“哦！”尼柯大梦初醒般地望著她，说道?“小妹妹，愿意信任我、帮老头我向那小鬼说说话了吗？”

“没的事！”女士笑著一口回绝。

老人苦著脸问道?“……那你来干嘛。”

芙拉被老人前一句“小妹妹”、后一句“小妹妹”地叫著，自己也感觉年轻了不少，顽皮地笑答道?“老先生您别忘了，您也算是我的患者啊！我这个负责任的治疗师来探望探望患者的康复情况，有什么不对吗？”

“好好，你对，啧！”尼柯挥了挥手，继续埋于手中的文案间，漫不经心地招呼道?“不过这里没有茶也没有水，你随便坐吧……糟了，连椅子都没有。你不要坐在我的材料上，自己另外搬个东西坐好了。”

女医生想了想，没打算坐下来。她负手信步走到灵导机兵近处，只是匆匆地几眼，也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比起见到希儿薇时、现有机物的外貌居然散著无机物的元素波动，有法术天赋的人见到灵导机兵时的震撼果然不同，那是一种……怎么说，类似涂抹画笔了几十年、在偏僻乡下自成一片天的业余画家，某天偶然见到世界级的名画，那种震撼……越是能看懂的人，震撼越大。

天才是寂寞的，天才中的天才，最寂寞。人有时并不是不想往极限追求突破，只是苦于没有对象可以炫耀，也就失去了创作的动力。

“原来术法的印缄、铸锲、镶砌，可以精密复杂到这种程度？我……我常住在这个拓荒前线里，从来也不觉得偏僻什么的，真的只是只坐井观天的水底之蛙？这个可就伤脑筋了，这样对立贤的教育十分不好……。”她想著想著，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问道?“呼……尼柯先生，为什么会想做这样的东西呢？”

她只是随口问问，并未深思；问出口之后，自己也随便想了几个理由，和当初耶迪秀和菲妮雅乱猜的内容大致差不多。

“……嗯。”老先生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在处理一段落之后，才慢慢地说道?“也罢，是你的话，跟你说说也无所谓。不过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

女士转回头来，态度恭敬地笑道?“请说？”

“呵，我直接承认自己是小人之心，藉机跟你打听此事。”尼柯问道?“那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对我制作兵器这件事这么反感？”

芙拉毫不介意地笑著说?“这个我倒是可以老实招认?我不知道！不过……”她皱著眉头想了一会儿，续道?“有件事倒是可以说说。”

“哦！”尼柯也笑了?“你觉得那是对我有益的情报的话，我很乐意接收。”

“这样说吧。”女医生想了一会儿，斟酌自己的措词?“照我判断，立贤真正介意的不是制造兵器这事，而是希儿薇或他所拥有的知识被滥用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