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作者:绚★风月      更新:2019-08-20 05:16      字数:10706

看着侍卫逐渐远去的背影,云轻尘轻轻的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月初云,柔声问道,“初云,你是不是要得太少了点儿?这样,会让我觉得很吃亏的。”

“万一我要的太多了,当真禁不住诱惑,跟他跑了怎么办?”知云轻尘是在吃味,月初云坏坏的笑了笑,小脑袋微微一侧,逗他道。

“那我便杀了他,把你抢回来。”云轻尘浅浅一笑,伸手揉了揉月初云的额头,“记得你答应我的,不然,我可是会真的做那个稻草人的。”

“哎!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则嗔,近则娇!”

想到云轻尘说过的,若自己死了,他便做个稻草人,每天吐口水,射飞镖,用针扎,滴蜡烛的话,月初云便忍不住轻叱着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呐,不诚实的孩子,怕自己死,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话来,偏偏是用这种威胁,这倒还真是有云轻尘式的风格呢!

“没关系,你再难养,我也养得起。”云轻尘笑的得意,却是把月初云调侃他的话断章取意的用在了她的身上。

“好吧,就算你养得起好了,那,你这小人我养不起,怎么办?”被云轻尘占了便宜,月初云不禁不悦的翘起了樱唇,好你个云轻尘,竟敢……哼,她可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

“没关系,我不用你养,我自己养我自己。”感觉到了月初云不悦,云轻尘忍不住笑意更甚,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只要想着何时跟我养一个我们的宝宝出来就好了,其他的,都归我养。”

“去你的,登徒子。”被云轻尘这么一说,月初云顿时羞红了脸,暗道,这人怎得这般死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么亲昵的动作!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刚才的低语,可要让她以后如何做人!

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云天希忍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其实从很早之前,云天希就知道,月初云是对云轻尘有着与他们其他人不一样的情愫的,只是,之前,云轻尘所作的一切都太过荒唐,他觉得,他配不上她,他给不了她幸福,所以,他才会争,只因,他不信,剩下的六个人中,还有人能比他更给的了她幸福。

他对她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很单纯的想守护着她而已,就像一个哥哥,她笑,他愿陪她笑,他哭,他愿去收拾那个让她哭的人,只要,她会幸福就好了,并不一定要娶她,也从未想过要把她占为己有,她太好了,好的不似凡人,他这种普通人,根本不该奢望……只是,若别人给不了她幸福,他愿意拼上一切的给,如果,她愿意嫁他,他亦愿意去学着当一个好夫君,他说的那句“他日临天下,身侧只一人”不是玩笑,后宫之中的黑暗,他懂,所以,他绝不允有能伤害她的人存在。

可是现在,云轻尘变了,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怯弱无能的七皇子,这样的他,应是能给她幸福的吧……自己,也没必要再去执着了……

“是不是有种要看着自己的妹妹嫁人时的不甘心?”月畔笑着拍了拍云天希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

“有点。”云天希那冰山般僵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一个连自己的母妃都讨厌的人,突然有人可以牵挂了,是会放不下这种念想的。”

云天希的母妃是丽妃,云迟语为了拉拢他的外祖父而娶了她,她本已有了将要携手白首爱人,是云迟语毁了她的幸福,所以,她恨云迟语,更恨他。

在云天希的记忆里,看到的最多的,便是自己母妃的白眼,听得最多的,便是她对自己的斥责,不管他多么努力的习武背书,都换不来她的赞许,都得不到她的肯定……

他慢慢长大,越来越像云迟语,他的母妃也越来越恨他,厌他。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因不慎砸碎了她所爱之人送她的琉璃盏,而被她一怒之下推进了荷花池……

那是冬天,荷花池里的水冷的刺骨,他的棉衣浸透了水,坠着他游不动半寸,她站在凉亭里,看着他挣扎哭泣,脸上带着报复的愉悦,她不允下人救他,她说,他打碎了她唯一的念想,他,该死。

后来,他沉到了水底,晕了过去,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躺在了他自己的床上,在一边伺候的嬷嬷告诉他,是月畔听到他的呼救后赶来,救了他,因救他而染了风寒,彼时,正在家里养病。

他四下里寻找,他最希望看到的那个人,可是,嬷嬷告诉他,他昏迷了七天,他的母妃,一次都不曾来过,自此,他的心彻底冻成了冰……病好后,他便去找了云迟语,以他将要行成人礼为由,向他讨了属于他自己的封殿,搬了出去。

“我总也想不通,你为何唯独对初云会有这种牵挂,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么?”月畔微微皱眉,云天希虽然不擅言辞,却是与他的关系交好,两人偶尔会一起喝酒、狩猎,说的话很少,但情谊却是不浅。

“记得你风寒好了之后,带她进宫来看我么?”云天希轻轻的摇了摇头,抿嘴而笑,“那时,她两岁,却跟我说了一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话。”

“哦?还有这档子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月畔唇角微扬,他的宝贝妹妹他清楚,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会经常性的冒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话,此时,他倒是很感兴趣,当时,她对云天希说了什么,竟是能让这个连心都被冰冻起来的人因此而对她有了牵挂。

“她说,我很好,她很喜欢我,跟我在一起,她会觉得很开心。”云天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了月初云的背影,这句话很普通,她,却是第一个对他说的人,她让他觉得,他也是会被人需要的,他,不是一个人。

月畔的薄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本以为会是一句劝慰的话,不料,竟是他想错了,只是如此普通的一句话,普通的,甚是没有一丝修饰……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云天希觉得有意义吧……他是皇子,他的耳中从来都不乏下人们的溢美之辞,可是,那大多都是假的,用来哄人开心的,一时的开心之后,便再也留不下什么了……

“当哥哥也没什么不好,呐,最起码,她不管在什么人那里受了委屈,都会可以跑来我们这里告状。”

月畔轻咳了一声,用臂弯捅了捅云天希,笑得自然,“护着她,未必就要做她的良人。”

“我也这么想,只是先前,我没发现有人能给得了她幸福。”云天希轻轻的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向后倚在了城垛上,“畔,我们有个好妹妹,很幸运,不是么?”

“是,很幸运。”月畔也跟着点头,倚在了云天希旁边的一个城垛上,看向了月初云。

看着月初云和云轻尘唧唧喳喳的闹着,云思乐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但只是一瞬,便消逝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思乐,还不肯放么?”云思乐的反应一丝不差的落入了月改的眼中,月改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近前,跳上了城垛,坐了下来。

“终有一天,她会发现我的好的,等她发现了,就会留在我身边了。”云思乐浅浅一笑,语气坚决,“如果她这一世都发现不了,我便等到下一世,如果她下一世也发现不了,我便等到下下一世。”

“值得么?”感觉到了云思乐的坚定,月改打消了说服他的念头,这货执拗起来了,便是二十头牛也甭想拉回来。

七位皇子之中,月改与云思乐最对脾气,从小到大,两人就是在不停的坑与被坑,今日,云思乐占一些上风,明天,月改定会沾一点儿便宜,但在面对两人之外的人时,两人却是从来都不吝联手!云思乐能隐去身份建起听风楼这个在五国之中最大的情报和杀手组织,与月改的支持脱不了干系,而月改成就今日这般的军中“狡兔”之称,亦少不了云思乐的暗中帮助。

“值得。”云思乐认真的点了点头,拿出了他的玉笛,擦拭了起来。

“随你吧。”月改轻轻的揉了揉额头,仰起头,看向了天上的流云,“一个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一个是我可以换命的兄弟,你们能在一起,自然是我所愿的,但是,你需知道,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

“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做令她为难的蠢事的。”听明白了月改的意思,云思乐妖魅的一笑,月改有多宠月初云,他是知道的,如今,他肯为了他而保持中立,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哪怕有一天,她嫁给了别人,我也依然会等,我不介意她是不是爱过别人,我身边的位置,永远,都只留给她一个人。”

风国的大军已经扎营,因为刚刚吃了败仗,兵将们的士气很是低落,因为没了轻甲步兵,重甲步兵们不得不褪掉了自己身上沉重的铠甲,亲自埋灶,搭建营帐。

由孤异的“遇刺”引来的混乱,此时已经渐渐平息,人们遍寻不到带走了大皇子头颅的刺客,也只能暂时放弃了寻找,加强了警戒。

营帐之中,孤异那没了头颅的尸体依然躺在冷硬的地面上,只盖了一个白色的布单。

孤耀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手里拈了一只毛笔,以笔杆轻轻的敲打着桌子,他在等月初云的回复,虽还不曾见过,却忍不住时时刻刻都在念想着她,他喜欢聪明的女人,尤其喜欢比他还聪明的女人,只是可惜,他长了这么大,遇到的那些女人,都只是些自诩聪明的蠢人,被他耍弄于掌心,还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而这个女人,却是够聪明!他能算计到他,单是这一点,便是让他向往不已。

“主子,属下回来了。”孤耀的侍卫轻轻的敲了敲营帐帘门上的木板,在外面低低的唤了一句。

“进来。”孤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兴奋的站起身来,向营帐的门口看去,来了,他等的,终于是来了!

“她怎么说的?”孤耀快步从书案的后面走了出来,一把拉住走进营帐的侍卫的胳膊,心急的问道。

从来没见过孤耀这么的激动,侍卫竟是忍不住微微一愣,但马上,便恢复了正常时候的面无表情,“回主子的话,初云姑娘说,若主子肯答应用三十二抬的轿辇迎她,后宫之中的女人只给她一人封位,让她与主子的子嗣在主子百年之后继承大统,给她的家人容身之地,她便答应主子,主子嘱咐属下向她询问,以什么嫁妆傍身,她思索了片刻之后,应答说,只要主子能给她她想要的,她便以天下相赠。”

“好!你马上再跑一趟!告诉她,她要的,我都允了!”听了侍卫的答复,孤耀顿时面露喜色,“另外,向她询问一下,何时有闲暇,本殿下要与她面见细谈!对了,注意你的口气,她以后,可是本殿下的皇后,也是你的主子!”

迎娶皇后,本就应该是三十二抬的轿辇,后宫之中,只给她一人封位,她不贪心,并不要求自己不准再有其他的女人,这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子嗣,呵,这就更不是问题了!她这么聪明的女人,与他孕育的后代定然也是如他们两人一样聪明的,皇位不传给聪明的后代,难道还要传给傻子不成!

至于说,给她的家人容身之处,啧啧,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在提条件啊!五国之中,月家人的威名谁人不知!且不说月王爷这个一手为云迟语打下了大半个江山的老将和月王妃那令五国君主都畏惧不已的“毒娘子”之名,单是月家的四位少爷,月初云的四位哥哥,便没有一个不是带兵的将才!

看来从听风楼买来的消息果然不虚!云迟语的不容已经让月初云心生不满了,良禽择木而栖,此刻,她已经对云国这棵根须都要腐朽了的树失去了信心!看来,他得准备一棵上好的梧桐树,让他的这只金凤凰落下来了!

“是,主子。”侍卫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再次转身走出了营帐,翻身上马,一天里,第三次前往西梁城送信。

“来人!把皇兄的尸身找个别的营帐安置!”待侍卫离开了,孤耀突然皱了皱眉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又皱了皱了眉头,想到很快就要与月初云独处,一身血腥气容易唐突了他的“金凤凰”,顿时心生不安,忙快步走出了营帐,向候在那里的两个侍卫吩咐道,“准备热水!本殿下要沐浴净身!”

云国南部边境。

月天驰率兵救援而来之后,便快速稳定了局势,坚守住了原本已经要沦陷的城池。

火国陆续增援而来的军队已经达到了四十万,而云国因为分出了一部分人增援西部边境,所以,此时赶来的援兵,只有不足二十万,与月天驰原本带来的兵将加起来,总计只有不足三十万人,几日来的各种对垒,又折去了一万余人,近期内不能再上战场的,亦达到了两万有余,所以,此时,真正能用的上的兵马,只有二十六万出头。

城主府已经被临时征用成了分析军情的地方,在一个巨大的方形桌子旁边,月天驰,月幻,月余一,段息天分立两侧,正在研究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他们面前的方形桌子上,是一个像极了现代军演必有的沙盘,上面用沙土堆放出了各种山丘,道路,河道,城池,表明了高度长短,更有一些险地,还特意画上了红色的圆圈,毫无疑问,这是月初云教给众人的,最为先进的军事理论分析模型。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优势。”看了许久,月天驰终于低低了说出了一句他最是不想说的话,“无险地可守,无优势可攻,对方的援兵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而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有援兵了,西面,也已经不能再缩减兵力了,他们现在的压力比我们还大,五十万兵马,其中,有三万五千余的风国铁骑,与我们的骑兵冲阵,各个都能以一敌五。”

“元帅,幻认为,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这座城。”月幻沉吟了片刻,并没有称呼月天驰爹爹,军中的规矩,只有官职,没有亲属,“以月畔、月改和月初云的能力,西面的战事应不会拖得太久。”

“坐等他们来援么……”月天驰轻轻的点了点头,很是认同月幻的说法,这个法子是最稳妥的,火国,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军中,亦有不少他们的探子,虽说近半个月来,已经抓出了十几个,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是没有肃清。

“元帅,余一认为,应示敌以强,让他们不敢盲目进攻,虽会损失一些兵马,但贵在可以保留最为精锐的那一部分战力。”月余一缓缓的拧紧了眉头,低声建议道,“我们的兵力本就不占优势,如果他们大举来袭,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示敌以强?如何示敌以强?”月天驰的手缓缓的敲击着桌面,细细的从模型上查探着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周围的地形,原本就拧紧的眉头却是拧得更紧,“约战对阵?”

“余一以为,仅此一途。”月余一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元帅,小姐曾交给属下一个锦囊,说让属下待到元帅困窘之时,再行呈上,属下以为,如今,已是小姐所说的困窘之时。”段息天犹豫了一下,下定了决心似的探手入袖,拿出了一个淡紫色的锦囊,送到了月天驰的面前,恭敬的垂下了头,“小姐嘱咐,此计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贸然使用。”

“初云的锦囊?”听了段息天的话,月天驰顿时一愣,忙伸手从他的手上把锦囊夺到了手中,拆来开,从里面拿出了字条,见上面无字,不禁微微一愣,看向站在他旁边的三人,拧紧了眉头,“这……”

“元帅不要着急,这乃是小姐自那位大人那里学来的保密之法,为的是不让旁人把这锦囊妙计偷窥了去。”看着月天驰手中的空白纸张,段息天并不紧张,转身从身后的烛台上取下了一支蜡烛,点燃,送到了月天驰的面前,“元帅请将字条至于火上烘烤,便可见到小姐的妙计。”

听了段息天的话,月天驰也不再迟疑,用手把字条抹平,远远的放到了点燃的蜡烛上烘烤起来。

随着蜡烛的烘烤,字条上果然慢慢的显出了月初云那丑的不能再丑的字,绝对是天下只此一家,别人模仿也模仿不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字条上的字迹被彻底的烤了出来,不多,只一句,写的是:爹爹和哥哥可还记得,初云讲过的那个周瑜打黄盖的故事?

看了字条上的字,月天驰,月幻和月余一皆是变色,妙计!虽然是一招险棋,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妙计!

“爹爹,余一愿做那黄盖。”

月余一的眼中闪过点点精光,竟是兴奋的一时口误叫出了爹爹,昔日月初云给他们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们都听得愣了神,可追问她从何处看来的时候,她却是只含含糊糊的说是忘了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害的他们翻遍了家里所有的兵书寻找,末了却仍是一无所获,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计是妙计,但需从长计议,做的巧妙才可。”月天驰瞪了一眼,似是在责怪月余一叫错了称谓,却并没有出言责备,对月余一的请求亦是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愣愣的看了那张字条半天,伸到了蜡烛上点燃,烧成了灰烬,“余一,你与幻先出去布置一下,把府里所有的人都换成月王府的死士,息天,你可曾听人讲起过这个故事?”

“回元帅的话,息天曾听老师讲过。”段息天轻轻的点了点头,脸色如常,此计,与他心中所想完全吻合,若非有月初云给他的这个锦囊,此时,他定会先把这个故事讲给三人听,然后,在向他们建议使用这个计策。

“你以为,此计可行么?”

月天驰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所有人嘴里说的“那位大人”就是他的宝贝女儿,他是她老子,他打死都不会使用别人用的那个称呼!

他的宝贝女儿的妙计,他是早就领教过的,以前的一些小型的战争也曾向她问过计,每每都是以极小的损失获得比预料中更好的结果,可是,他也知道,她只会把这些妙计告诉可信的人,既然,她肯把这个故事讲给段息天,那么,毫无疑问,她认为,段息天是可信的,他的宝贝女儿信的人,他没有理由怀疑!

“属下以为,若要使用此计,余一并不是最好的人选,毕竟,他是元帅的亲子,血浓于水,对方将领若是有疑,则会令余一陷入囫囵,反倒不美。”段息天沉吟了片刻,才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以为,谁更合适?”月天驰轻轻的点了点头,肯定了段息天的想法,没错,段息天担心的,也正是他担心的,身为主帅,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留下一个可能的祸患,若是对方主帅的儿子前来投奔他,他肯定会想都不想就把人给砍了!

“属下以为,属下前往,最是合适。”段息天浅浅一笑,神色如常,“段息天本就是半路从军,虽自称是老师的弟子,却并无实际的信物可以证明,主帅不敢重用理所应当,此时,若是再在某次约战中表现出‘不当’的举动,势必会令主帅勃然大怒,严刑审问,如此一来,段息天侥幸逃脱,投奔敌营,便是顺理成章了。”

“好是好,只是,要委屈你了。”

月天驰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凝眉看向了段息天,这个孩子分析的非常好,环环相扣,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不愧是自己的宝贝女儿选出来的人,这般年轻,便有如此心计,相信,只要加以时日,定是个执掌帅印的良材,比起他的四个儿子,不遑多让!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他,或许真的是老了,该给年轻人腾地方了!

“属下并不觉得委屈。”段息天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月天驰,见他的眼中尽是赞赏,心中不禁微微一喜,说出的话,也是更有底气,“老师传授属下用兵之法,就是为了让属下报效国家的,若明明有能为之,却因畏惧皮肉之苦而退避三舍,那岂不是辜负了老师的教化之恩!”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去准备一下吧。”月天驰轻轻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他极少称赞什么人,当然,除了他的宝贝女儿之外,只因,她实在是太优秀了,排兵布阵,军略计谋,无一不是天纵之才!

想到他的宝贝女儿,月天驰忍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向门外走去,“只可惜,是个女子……不然,百年之后,我月家宗祠之中定将会再多出一块军神的灵牌……”

西梁城外,月初云的救起孤燕儿的那处小树林之中,因其间的竹子被西梁城的守军们砍去了做陷阱,所以,有了一块不算小的空地。

月色之下,空地之上,搭起了一个花架,花架上缠了轻纱为帐,半遮着里面的妙人。

纱帐之中,放了几盆炭火,并不算旺,却也暖人。

一张八仙桌被置于软垫上,月初云倚坐在八仙桌之后的软椅上,手里拈了一本书,看得认真。

此地,是她与孤耀约见的地方,说好,都是孤身前来。

其实,孤耀早就到了,此时,他正坐在一根树杈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他已经探查过四周了,她真的没有带人来!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孤耀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便倚在了树干上,隔着纱帐打量起坐在里面的月初云来。

一袭粉色的衣裙,式样简洁,落落大方,及腰的长发,编了一个辫子,只在尾端用与衣裙颜色相同的丝带束了搭在身前,全身上下,除了腰间的一个巴掌大的荷包,再无一样装饰。

没有世家闺秀的繁杂,亦没有行伍出身的粗糙,此时的月初云,宛若一个飘然世外的仙子,周身不染一丝烟尘,她很安静,仿佛除了她和她手里的书,再无其他。

看了许久,孤耀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竟然盯着一个女人看得丢了心智,若是有人要对他不轨,此时,他恐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不但聪明,还是个仙子般养眼的妙人!”

孤耀浅浅一笑,以手扶住树干滑到了地上,移步朝花架走去,他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了,本想等得她先耐不住,岂料,这个小女人竟是在看完了手中的那本书之后,又从桌上拈起了另一本,大有要继续看下去的意思!孤耀颇有些抑郁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一小摞书,若是当真要等她全部看完,恐怕是要到天亮了!罢了,他没那么好的耐心,这第一次面对面的碰撞,他认输!

“本殿下来迟,让初云姑娘久等了。”孤耀一边客气的致歉,一边掀了纱帐走上了软毯,在月初云的对面席地而坐,抬起头,直直的看向了月初云,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眼中看出什么端倪。

“殿下不需道歉,初云只是换了个地方看书而已,并无不同。”听到孤耀说话,月初云似是被吓了一跳,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孤耀,浅浅一笑,有些歉意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折了一个角上去,放到了那一摞书的顶上,“只盼着殿下以后出现的时候,不要走路没有声音才好,不然,却是要时常吓到初云了。”

“你不会武技?”近距离细细打量了一下月初云,孤耀忍不住微微一愣,似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初云区区女子,在家时自有兄长保护,出嫁后亦有夫君照顾,修习武技作甚?”月初云颇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孤耀,浅浅一笑,风华绝代,“殿下可是觉得自己护不了初云周全么?”

“你的胆子很大。”孤耀微微一愣,说出了自己的评价,他没想到月初云竟会这么问,虽有些挑衅疏远的意思,却让他忍不住打心里对她更是喜欢了起来。

他以前的那些女人,都是些矫揉造作之辈,见了他,明明是恨不能马上就扑上来,却还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抛着媚眼,喊着不要,每每皆是令他倒足了胃口,若非身体需要纾解,他绝对会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此时见了月初云,却是让他忍不住感兴趣了起来,不对,确切的说,是征服的冲动,因为,她的眼中,是真真正正的疏离,虽然嘴里说的是以后要与他结成连理,可是,在心里,她还是没有认同他的。

“胆子若是小,如何敢觊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听了孤耀的问询,月初云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殿下若是后悔了,大可离去,初云不会为难您的。”

“初云姑娘不懂武技,就不怕本殿下趁机对你行不轨之事?”孤耀薄唇轻抿,露出了玩味的神色,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衅他,这个小女子,还是让他有极了胃口。

“不轨之事是指何事?可是指的欢好之事?”月初云笑得疏远,伸手揉了揉她膝边的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毛茸茸的东西舒服的哼哼了两声,舒展开了身子,竟是一只狼,“殿下若是说的这个,初云倒还真是不怕,既然早晚都是殿下的人,早几日与晚几日,有何不同?只要殿下不怕现眼,初云便是抱着殿下的子嗣坐那三十二人抬的轿辇,也不是不介意的。”

“初云姑娘说得甚是有理,是本殿下肤浅了。”被月初云这么一说,孤耀倒是尴尬了起来,心道,这个小女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男女大防,于她,竟是不过如此,有趣,当真有趣!看来,娶了她,本殿下以后不会觉得无聊了!

“旁人笑我太疯癫,我笑旁人看不穿,喜怒哀乐寻常事,平生不过几十年。”月初云伸手把原本趴伏在地上的狼抱到了自己的膝上,一边挠着它的颈子,一边似是随意的说道,“殿下太受制于世俗的枷锁了,若想称霸天下,还是要想开些才好,媚俗之人,永远当不了执掌天下之人。”

思考着月初云所说的话,看着那只狼在她的无摸下像狗一样撒娇,孤耀忍不住微微一愣,狼是极骄傲的动物,便是从小驯养也会本能的对人抱有敌意,他以前也见不少人饲养过狼,但大多都不能长久,至于说像这只这样在人前撒娇的,更是听都没听过,不知该再说什么才好,便索性夸了一句,“初云姑娘的宠物,真是别致。”

“多谢殿下夸奖。”看了一眼孤耀的讶异,月初云就只是浅浅一笑,“此时看来,倒是初云多虑了。”

月初云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顷刻间,便有另外三只狼从树林里窜了出来,黏到了她的身边,往她的身上蹭着撒起娇来,“这几个小家伙粘初云粘的厉害,本不想带来惊扰殿下,可谁知他们竟是偷偷的跟了过来,怕殿下不喜,便赶到了林子里,只留了一只撒娇撒得紧的,实在是赶不走……呵呵,既然殿下不怕它们,那初云便索性把它们都叫出来了。”

“咳,不,不怕,几只宠物而已,无伤大雅,无伤大雅。”看着四只在夜色中眼冒绿光的狼,孤耀竟是本能觉得背脊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道,这个女人,果然不是易于之辈,嘴上说着不怕我对她做什么,却带了四只狼来跟我示威,果然,好看的花儿,都是带刺的啊!

“殿下可是在想,这世上怎会有月初云这般不易降服的女子?”看着孤耀微微变色的脸,月初云挥手分别拍了拍四只狼的脖子,把它们赶到了一边,重新抬起头看向了他,眼中,泛着淡淡的不屑,“初云不妨替殿下回答了这个问题。”

“愿闻其详。”被月初云说中了心事,孤耀本能的抬头向她看去,却恰好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屑,顿时怒火中烧,他,孤耀,从来都是被女人们当做天一般的推崇着的,何时被这般鄙视过!

“初云心高,只愿向天下之主低头,殿下您现在,还没有这么尊贵。”

月初云说的认真,虽说出的话与骂孤耀不配无异,却是让孤耀生不出一丁点儿气来,一个敢说以天下相赠的女人,若是没有高于常人心气,便是连他自己,都不肯信的,不过,没关系,只要这个女人肯留在他的身边,终有一天,他会登临到那个位置的,到了那一天,再看她臣服,也不晚!

“初云姑娘所言极是!像你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又岂是能随便向人低头的!”孤耀豪气的笑,突然伸手,捉住了月初云的,送到唇边,轻轻一吻,“既然初云姑娘答应嫁与本殿下了,可否告知,本殿下应于何时迎娶?”

“三日后的晌午吧。”月初云略微一想,报出了一个时间,并未露出丝毫的不喜,亦没有把被孤耀握住的手抽回来,只是以另一只手在小桌的低下摸了摸,摸出了一把酒壶和两个小盅,当着孤耀的面倒满,推了其中的一杯到孤耀的面前,“彼时,初云会从城里出来等候。”

看着月初云推到他面前的酒,孤耀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生于皇家,对陌生人奉上的吃食最是忌惮,虽说是亲眼见着她满上的酒,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毒被涂在杯底!

把自己的酒盅里的酒喝去了一半,见孤耀还是不曾拾杯,月初云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伸手把自己喝去了一半的酒盅凑到了他的唇边,“殿下若是怕初云下毒,便喝初云喝了一半的这杯吧!”

“生于皇家,习惯了忌惮旁人奉上的酒食,还望初云姑娘勿怪。”孤耀微微一愣,本能的红了脸,却依然是接了月初云送到他唇边的那杯被喝去了一半的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小心驶得万年船,殿下这般想,也算不得错。”月初云浅浅一笑,伸手拈起了孤耀面前的那杯酒,送到了唇边,一饮而尽,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既是说定了,那初云就先行告辞了,三日后,初云等殿下的三十二人抬的轿辇来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