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作者:绚★风月      更新:2019-08-20 05:16      字数:10725

正在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时,月余一的出现,缓解了这份尴尬,见段息天正与月初云距离很近的对视,不禁微微一愣,“初云,陷阱都已按照你所说的布置好了。”

在月余一看来,既然,云迟语不仁了,那么,他们月家,也没有必要再去做什么“赤忠之臣”,月初云也没有必要再嫁入皇家了,如此一来,她要喜欢什么人,便是她的自由了。

况且,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觉得,这个段息天,跟他的宝贝妹妹还是蛮般配的,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军略和统兵更是比月家人毫不逊色,若是将来当真能与他的宝贝妹妹在一起了,定是不会让他的宝贝妹妹无聊的,至少,比那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云轻尘要好的太多太多了!

他倒是完完全全的想不明白,他的宝贝妹妹,那么英明的一个人,怎就会对那么个废物倾心!难道说,人太善良了,就容易犯错?

当然,提起月初云其人,觉得她善良的人,这整个云国,还真就没几个。

“这么快?”

听了月余一的话,月初云也忍不住微微吃惊,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那么繁杂的工事,这就……完成了?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有大哥在呢!”月余一很是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对月畔的指挥能力,他从来都引以为豪,那,可是他的大哥!

“哦,我就说怎得能这么快!”月初云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城墙的旁边,伸手抚摸着颇有些冷意的青石,缓缓的吐了口气,柔声说道,“这场战事结束之后,我便带你去见你的娘亲,她已经很不幸了,介时,你多多与她亲近一些。”

“好。”

段息天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是明显的带着不愿,那个只给了他生命,却不曾对她尽过一天人母的义务的女人,实在是让他亲近不起来,倒是月初云,更能让他感觉的到亲人的温软,毕竟,段家夫妇对他虽好,却是总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恭敬的,这让他很是不喜欢。

“你的母亲,还不知道你仍在人世。”感觉到了段息天的敷衍,月初云忍不住浅浅一笑,扭头,看着他那颇有些扭曲不悦的脸色,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头,柔声劝道,“若是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定是会不惜一切的找寻你的,她很爱你的,比爱自己,还爱。”

“初云,难道他是……”

听了月初云的话,月余一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段息天来,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直到了最后,竟是难以置信的凑到了段息天的身前,恨不能把他摆弄出各种造型来看个更清楚才好。

“是。”月初云点了点头,肯定了月余一的猜测,但是,却并没有直言段息天的身份,“此事,先不要告诉爹爹,待一切风平浪静了之后,再做打算。”

被月初云这么一提醒,月余一顿时冷静了下来,的确,他猜测到的这件事,太过于惊世骇俗,在此时提出来,无疑会让月天驰心神不稳,虽说,现在月家军的主要指挥权已经落在了月初云的手上,但是,战事当前,容不得半分错漏,一步走错,全盘皆输的道理,他懂。

“我知道了。”月余一重重的点了点头,松开了段息天,向后退到了月初云的身侧,凝眉答应道,“你也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种事情都敢隐瞒,而且,还是一瞒八年。”

“是十年。”月初云浅浅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月余一,柔声应道,“六岁那年,我便知道他是谁了,那时,他还在段家,我见他生活的很好,便没有让人去打搅,只是派了几个人,借着与段家的生意事宜,偶尔去探访一二。”

此番解释,竟是当着段息天的面说出来的,毫无避讳。

“八年前,段家被灭门的那晚,我是突然做了噩梦,看到他求救哭嚎,不放心,才赶去的。”月初云轻轻的摇了摇头,时至今日,她仍对她那时为什么会做那样精准的梦很是不解,“你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我只是顺手救了一人,便就是他!”

“原来是这样。”

月余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月初云自四岁之时,便开始修建那名唤“天馆”的地方,为时三年,才堪堪完工,说是大兴土木,毫不夸张,但是,很让月家人不解的是,从头到尾,她没有跟家里要过一分钱,没有让家里的人帮她协调过一丝一毫的事宜,更是没有见她征召过任何的人力物力,向那山巅上搬运石料木材!

用月畔的话说,月初云的“天馆”,就像是她吹了一口气,便凭空的从地里长出来的,而且,还是长在一个险峻的山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对于“天馆”,除了那些常年在里面服侍的白衣仆人之外,就只有极少数人进入过,当然,这极少数人,并不包括月初云的爹娘和兄长,对此,几人虽是颇有微词,却也未曾过多的纠结,月家人从来都很懂得尊重他人,很习惯给自己的家人也留一份隐私和秘密,就如,月初云的“天馆”,月幻的“天机”,月改的“天狼”。

“天馆”,是月初云给那些把她当做神祗般信仰的人,立下的一处朝圣信仰之地,传言,只有拥有了绝对虔诚的信仰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天馆”,当然,这个进入,还只是“天馆”的外院,而要进入内院的人,不仅仅要拥有绝对的虔诚,更要有能被“那位大人”相中的天赋,有资格得“那位大人”的指点。

“天机”,是月幻自病愈后建立起的一个隐藏力量,人数不多,仅不足千人,这千人,每日在做的,便是搜集天下奇毒和解毒的医方,带回隐秘的营所之后,整理编纂成书籍。

而“天狼”,则是隶属于月改一人的私军,人数达上万众,内中人选,无一不是百里挑一,善武技,通骑射,除了月改,无人可以号令,当然,这个“无人”,不包括月初云。

“既然都准备好了,就回去休息吧。”月初云点了点头,转身向城墙下走去,“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休息好可不行。”

见月初云离开,段息天也跟了上去,竟是一点儿都不为月初云刚才所说的话有所好奇,至于说想一探后事的冲动,则更是没有了,宛然,她刚才说的,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这一点,却是看的月余一暗暗称奇,一个人,能有如此沉稳的性子,当真是难能可贵,若是这般牵及身世的大事,都能不为所动,他还真就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能让段息天失态的,呃,不对,好像有一个例外,月初云,他的宝贝妹妹!

只要是一牵扯到月初云,这段息天就会性子发生诡异的变化,跟现在的沉稳,判若两人!比如,那一日,与他和月幻两人争抢着给月初云夹菜的时候……

另一边,柯赤心和葛离析上了“天馆”的马车,带了一队卫队,出了“天馆”的正门,直奔望天城的方向而来。

一路上,见到这两金色马车的百姓,无不自发的跪地膜拜,竟是比云国的皇帝出行还要壮观。

百姓们相信,“那位大人”是要救他们于水火了,“那位大人”肯出手,云国,定不会亡国!

皇宫。

自暗卫处得了“天馆”的马车出行时,被百姓们自发膜拜的消息,云迟语气得摔烂了所有目所能及的东西,大至古董玉器,小到杯盘碗碟,无一幸免。

看着云迟语抓狂的样子,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忍不住摇了摇头,娘娘出走,本就是把陛下惹在了气头上,“天馆”这边,又是大张旗鼓的出行!陛下不生气,那才真是怪了事了!

这“天馆”的主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许多年了,陛下年年围剿,年年均是无功而返,这使得禁军无功而返也就罢了,这势力范围,还年年增长,从最初时候的覆盖小半个云国,到后来连边境的城池都有了信徒,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而再到了后来,听皇家的暗卫回来禀报说,那些参与围剿的士兵,宁可跳崖自杀,也不愿攻击“天馆”,更是让云迟语皇帝陛下彻底的慌了!这“天馆”的主人不造反还好,若是,有了不轨之心,恐怕,很快,云国的玉玺,就要易主了!

“来人!”云迟语摔烂了所有能摔的东西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命人,去看看风起现在人在哪里!”

“是,陛下。”

听云迟语要找五皇子云风起,太监总管也稍稍安心了一些,这五皇子处事最是能想的周到,目光也是深远,别人只能看到表面的,他却能看到根源,在这种时候,没有皇后娘娘出谋划策,皇帝陛下能想到找他回来商议,应是最为合适的。

这般想着,太监总管便加快了步子,小跑着出了御书房的门,云风起在此战中做着运送粮草的监管之人,总是往返与帝都与南部边境、西部边境之间,近几日,听闻西面的风国大军在月改的阻击下退去了,不再需要供给粮草了,才开始只往返与帝都与南部边境之间,要找他,自然是比之前要简单了许多。

果然,只小半日工夫,云风起便随着太监总管出现在了御书房的门口,禀报之后,被云迟语单独召见了进去。

见了云迟语,云风起自是如常的态度恭敬的行礼,若不是衣甲上染着些许尘土的痕迹,还真就看不出来,他这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是在监管着往阵前押送粮草的粗重之事,“儿臣风起,参见父皇。”

“这些日子,苦了我皇儿了。”云迟语难得的说出了一句体恤自己子女的话,惹得云风起一阵滞愣,但是下一句,却又恢复了正常,他对他的孩子们,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情,唯独有感情的一个,却已经被葬在了皇族陵寝里,“近些时日,与初云的关系如何了?”

“回父皇的话,依然如前。”

云风起答得模棱两可,同一句话,能让一百个人听了,听出一百个不同的意思来。

“若是让你们两人尽快成亲,你可愿意?”云迟语点了点头,对云风起回答很是满意,在他看来,帝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不透,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地方,而云风起,恰恰具有了他所喜的这种天分。

“风起一直心仪初云妹妹,父皇也是知道的。”云风起微微一愣,没想到云迟语竟会突然插手到这件事中来,原本的时候,虽然谁都不曾说,却是已然默认了让他们七人自己争夺的,怎得现在,竟是突然变了卦了?难道,是他在试探自己?可是,要试探些什么呢?

“若是能得初云妹妹委身,风起自然是极乐意的。”见云迟语没有对自己所说的话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云风起才继续补充道,“只是不知初云妹妹是怎么个想法……”

“她是什么想法,并不重要。”云迟语双目微眯,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似是劝解的说道,“关键在于,你是怎么想的。”

“儿臣愚钝,不知父皇的授意,还请父皇明示。”听了云迟语的话,云风起便明白了,云迟语这是要让自己对月初云施以先礼后兵,若是她不肯识趣的寻了礼数答应,那便是把她先变成了他的人,亦是可以的。

但是,有些事情,有些时候,该装不懂的时候,就一定要装不懂,不然,事成还好,事未成,怕就是要变成众矢之的了,到时候,别说是他的六个兄弟不会饶他,便是云迟语,也是要给他定罪的!他云风起可不傻,才不会给云迟语背这等的黑锅。

见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买账,云迟语顿时黑下了脸,但是黑下了脸的同时,心里又在暗暗的为自己的这个儿子骄傲,不错,好小子,不愧是我的种,我只是这么说了一句话,他便想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哼,不但是想明白了,连带着要怎么对付我时候翻悔都想好了!

“你性子沉稳,处事周到,跟初云那丫头很是般配。”见云风起不着自己的道儿,云迟语只得退了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为父觉得,成全了你们,也是一桩美事。”

“谢父皇!”

云风起难得的表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意,这许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已磨得他忘记了要如何待人真诚,他的娘亲,便是那想折辱月天心,反而自取其辱,自杀了的玉妃,他跟云迟语固然没有什么亲近,但是相比与他的娘亲,玉妃,则是好了太多太多了的!

在他的心里,若不是有了那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娘亲,以他的才智,又何至于要沦落到与他人争夺的境地!

哼!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的命不好!没有投个好胎!若是能生为皇后娘娘的亲子,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每每看到,云迟语在云天启每年祭日的时候,去他的坟前祭拜,他便会满心的不平!若是,她是他的娘亲,而不是那个短命鬼的娘亲,该有多好!

自他五岁时,玉妃自杀,至今,他竟是连坟都不曾给玉妃上过一回,因得,只是对他那不识时务的娘亲的瞧不起,这一点,却是被月初云评价为,只可为相,做帝王之利刃,不可为帝王,否则,云国必亡。

“你负责运送粮草,掌管着前方将士的生死大事,为父相信,你跟初云,会有‘很多的’的共同语言的。”云迟语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云风起的近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与初云那丫头聊聊,为父相信,你能说服的了她。”

“多谢父皇提点,儿臣谨记教诲。”云风起恭顺的垂着头,对云迟语表现出了十足的恭敬。

云迟语让他做的,他在向云迟语求掌管物资运输之时,便已经想到了,只是,先前时候,两国压境,情势险峻,他未敢实行,却不料,此时,竟是被云迟语先提出来了!如此一来,反倒成了他是无辜的一方,循得,是父母之命,他日若是事未成,亦可以推诿给云迟语的身上,不会让自己的境地太过于尴尬。

“去吧,南边战事紧张,缺不得物资。”云迟语点了点头,似是随意的提了一句,“初云那丫头,一个女子,在军中,亦是多有不便的,你若是去了南边,不妨多留几日,陪陪她……看看你的那些兄弟,哪个不是恨不能天天缠在她身边了的!哪里像你?须知,近水楼台先得月……”

云迟语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倒是一语双关的说出了此时的情境,引得云风起一阵紧张,没错,他只想着要通过谋略来得到月初云,怎就忘了,他的那些兄弟们,可是日日,时时,刻刻的待着月初云的身边的!以月初云的性子,若是先是对他的哪个兄弟动了心了,他可就要彻彻底底的没希望了!不行!此事,事不宜迟!

这般想着,云风起便匆忙的起身请辞,不及云迟语做出回应,便消失在了御书房的门口,快步往御马监的方向而去,他得快些到望天城去!与月初云,好好的“谈谈”!

“天馆”所在的山峦之下,一处小小的屋舍中,被打晕的月天心缓缓了醒了过来。

看着略显粗陋的屋梁愣了半晌,才弄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逃出了皇宫,身无分文,无人可以投靠……

这般想着,便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她长这么大,何时面临过这样的境地!便是以前,化妆成平民出城,去为月家搬救兵的时候,也不曾这般过的!至少,那个时候,她还有哥哥可以投靠,有亲人,有家!

可是,现在呢?

二十几年的任性,她挥霍掉了所有月家人对她的疼惜,虽然,月天驰一如既往的护着她,但是,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那么多伤害月家的事,想要再无嫌隙,那是绝不可能的!如今,出了皇宫,她要怎么办呢?去投奔自己的哥哥么?就算是月家还愿意接受,她,当真还有脸回去么?

正在月天心发愁之时,一个长得细细小小的丫鬟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从侧面看了看她,恭敬的朝她行了一礼,“小姐,您醒了。”

“你叫我什么?”

被小丫鬟这么一叫,月天心不禁微微一愣,除了她的奶娘偶尔叫错的时候,有多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了?

“奴婢称呼您小姐。”小丫鬟又朝着月天心行了一礼,柔声道,“主子吩咐,让奴婢保护小姐的安全,满足小姐的一切要求,带小姐去一切想去的地方。”

“你的主子?是谁?”月初云细细的端详了一下小丫鬟,长得很是清净,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唇红齿白,一双葡萄般的眼珠咕噜噜的转着,一看,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回小姐的话,主子,就是主子,不是谁。”小丫鬟抿嘴一笑,似是对月天心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很是觉得好笑,“小姐,您饿么?饿的话,奴婢带您去城里吃东西。”

“主子,就是主子……”听了小丫鬟的话,月天心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嘴紧,自己问了的话,一点儿口风都不曾漏,却是又能让自己挑不出毛病,“经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是有些饿了,只是,我现在,方便到处招摇么?”

“主子说了,小姐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该如何避祸。”小丫鬟耸了耸肩膀,笑着的脸上旋起了两个小小的梨涡,很是可爱,“若是小姐不方便自己动手的话,奴婢倒是可以代劳。”

“那就麻烦你了。”

月天心点了点头,从床上坐起了身来,她知道,这小丫鬟说的,是让她易容,可是,她这出身将门的女子,自幼修的都是谋略和统兵之道,哪里懂得这些江湖世家才会通晓的东西?

得了月天心的应允,小丫鬟也不再拿捏,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了几张皮面具,往月天心的脸上比了比,最后,挑出一张,给她黏在了脸上,之后,又拿了脂粉出来,开始在她的这张“新脸”上,修饰了起来。

直过了小半刻工夫,小丫鬟才满意的收了手,向后退了两步,盯着月天心的“新脸”看了又看,搬起了一面铜镜,到了她的面前,恭敬的说道,“小姐请看。”

镜中,是并不比月天心的本来样貌差多少的闭月羞花之容,相较之下,只是少了些许的贵气,多了几分魅惑,让人只看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怕是不合适吧……”

月天心盯着镜中的“新自己”看了又看,最后,犹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女子都喜欢自己貌美,她自诩以前便是个美人,堪与她相较的,不过齐灵玉一人而已,但如今这么一比较,自己的那点儿美色,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小姐可是觉得不够美?”小丫鬟翘了翘唇角,被月天心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心虚了起来,她承认,她刚刚偷了些懒,但是,她一个外行人,难道,也能看得出来么!

“不是不够美,而是,太美了……”月天心摇了摇头,很是有些舍不得让小丫鬟帮她把这张这么美的脸给换了,“这样出去,会不会太招摇了?我现在可是……”

“主子说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小姐越是大张旗鼓的出去,越是不会引人怀疑。”知月天心不是看出了她偷懒的纰漏,小丫鬟顿时放心了下来,搬出了月初云的话来,给她解释道,“那个想找你的人,此时定会大肆寻找那些奇丑无比、不惹人瞩目的女子,而不会想到,如此美人,如此令人流连的的面皮之下,本是藏着另一张倾世容颜的。”

经小丫鬟这么一说,月天心顿时愣了一下,心道,没错,若是以自己的念头,定是会让人把自己打扮成那些丢到人群里,都不会有人愿意多看一眼的角色的,依云迟语对自己了解,定然会下令让人去着重的搜索那些人!而现在,反其道而行之,自己被装扮的这么美艳动人,别说是云迟语,便是换了自己,也未必就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家主子真是厉害,什么都能想得到。”月天心由衷的赞叹了一句,便从床上站起了身来,抚了抚自己身上的衣袍,看向了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叫奴婢天娇吧。”小丫鬟上前扶了月天心一把,见她站稳了,才退到一边,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身质地极佳的袍子,捧到了她的面前,“小姐的这身衣服已经不宜再穿着出门了,请小姐换一件吧。”

月天心点了点头,从小丫鬟的手里接了袍子,展开,看着上面的族标,却是微微一愣,白结草!竟是云国最大的医药世家白家的标志!这小丫鬟背后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初云那丫头,到底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当后台!这,这,单是这一件袍子,便是够吓人的了!

“你家主子,是白家的什么人?”月天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月初云给她找的这个后台,是白家的重要人物,那么,她就是当真可以无忧了!

“回小姐的话,我家主子,也是白家的主子。”

小丫鬟答得理所当然,似乎,这并没有什么可值得隐瞒的,“奴婢是白家嫡系次女,白天娇,准备给小姐穿的这身衣服,本是奴婢的。”

“你说……你是白家嫡系的次女?”

听了小丫鬟的话,月天心再也没法淡定了,天呐,初云这丫头到底搞定什么鬼!竟然,让一个白家的小姐来给自己当丫鬟!而这被派来当丫鬟的白家小姐,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不对,已经不能算是诚惶诚恐了,而应该是,应该是与有荣焉!

“回小姐的话,奴婢正是白家嫡系次女,白天娇。”

见月天心一脸的不信,白天娇不禁皱了皱眉,这人,可真是麻烦!不相信,还问的什么!要不是主子吩咐了,要好好的照顾她,她还真就把她丢在这里不要管了!哎!息天大人,赤心大人,离析大人都好幸福啊……都能一直陪在主子的身边呢……要是,能让她也那般的陪在主子身边,该有多好!

“呃,那个……天娇……你以后,还是别叫我小姐了,怪别扭的……”月天心颇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角,刚才,把她当成是个普通的小丫鬟,让她服侍自己,还觉得没什么,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还让她服侍的话,她还真就没那么好接受能力!

须知,昔日里,她因小产留下隐疾,每每到了入冬的时候,便会全身散架了般的疼痛,云迟语可是费尽了心思,才请来了白家旁支的一个主事给她诊病,而那个旁支主事,见了云迟语,竟然都是不跪的。

对此,云迟语竟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现在,负责照顾自己起居的小丫鬟,竟然,是白家的嫡系的二姑娘……这,这让她该如何应对才好!

“不称呼你小姐,称呼什么?”白天娇撇了撇嘴,觉得月天心真是难伺候,平日里在家里的时候,她都是要人伺候的,这次,要不是因为有主子的吩咐,她才不要来伺候别人呢!哼!要是伺候主子,她当然是愿意了,可是,这个女人,又不是主子!

“你就叫我心姐姐吧。”本想说让白天娇叫自己心姨,却又觉得会把自己叫老了,不甘心,便索性来了个“心姐姐”,虽然,她已是过了不惑之年,但平日里保养的极好,若是不说年纪,给人看来,至多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叫姐姐,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适,“我呢,就叫你天娇。”

“这……这可是不合适的……就算是要叫,我也得叫你心姨……”

想到月初云给她的信上交代的,月天心与她的辈分,白天娇似是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主子可是说,这个人是远亲的长辈的,若是自己跟她以姐妹相称,那不是要比主子大了一辈了?不行,不行,这种逾越的事情,坚决不能做!

被白天娇这么一说,月天心顿时僵了一下,自己有那么显老么?这,这个小丫头,竟,竟然要叫自己心姨!

“咳,那个,我,我还是叫你小姐吧,你这么年轻,叫你心姨怪别扭的。”白天娇撇了撇嘴,说实话,让她管月天心叫心姨,她还真就叫不出来,这个女人太年轻了嘛,只是辈分大,就要管她叫姨,她多吃亏啊!再说,她只是主子的远亲而已,她也没那必要过于讨好她不是!

人的本性,再怎么掩饰,也终究是没法掩饰的住的,白天娇,就是这么一个品种,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装的温柔可人,可话说的一多了,就变得不客气起来了,在家里当惯了小姐,当惯了主子,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习惯给人家当下人的!

“呐,你不是饿了么?到底还要不要出去吃东西了!”

白天娇撇了撇嘴,伸手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摸出了一个包袱,挂在了肩上,转身看向了月天心,“再不快些的话,等吃完东西,就要关城门了。”

“那,你还是叫我小姐吧。”

月天心很是无辜的耸了耸肩,先一步走出了门去,心道,哪里有你这样的丫鬟,你管我叫小姐,那也不像啊!你这性子,倒是颇有些初云丫头讲的故事里,那些世家大族里的老夫人身边的刁蛮丫头的架势了,往那里一站,整个儿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向此通过,留下买路财”……

她虽是也出身于月家这将门世家,但自幼,却是家教极严的,别说是有什么丫鬟下人飞扬跋扈了,便是她这小姐,也是不敢狂妄欺人的。

“上车吧!”白天娇进一步跟着月天心走出了门,朝着停在门口的马车比划了一下,“等吃完了东西,我们就出城往南走,到星城的白家去住上几天,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头,我便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望天城,可以么?”

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月天心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柔声问道。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萌生了这么一个想法,她要到望天城去,找月天驰,找她的四个侄儿和一个侄女,这一次,她要用她的智慧,去帮月家渡过劫难!

此时,月天心还不知道,她的这一次南地之行,对她以后的生活有了多么大的影响,若是知道,她一定会连到到白家住的那些天也省了,转而直接赶往望天城。

“应该,是可以的吧……”白天娇稍稍想了想,颇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主子说了,可以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要保证你的安全,嗯,虽然望天城那边有战事,不怎么安全,但只要保护好你,不要让你遇到危险,就没什么问题了……唔,好吧,你是真的想去么?主子可是说了,只要我送了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再给你找上几个随侍的人伺候,就可以不用再跟着你身边了……”

“只要把我送到那里,就可以了。”

月天心肯定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那里有我的兄长和侄儿,他们会照顾好我的。”

望天城。

夜幕缓缓降临,整个城池都被漆黑所淹没,没有灯盏,没有火把,甚至,连守城的兵将,都不曾有一个……整座城,宛然一座死城!

远处,六千匹良种的战马奔驰而来,因事先用布包裹住了马蹄,以至于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未发出任何的,有可能引来旁人瞩目的声响。

这六千人马,便是火国来袭的前锋,他们的任务,是偷偷的摸上城墙,控制城门,让随后而来的火国大部队顺利入城。

因着这支前锋是死亡率最高的地方,所以,组成这支军队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同时,也是最容易通过功勋获得军职的,未来的“马上封侯”的将领们!当然,无论是聂家军的决策者聂老元帅,还是今天带领这支前锋来突袭的将军,都没有想到,他们此次来袭的代价,是整整六千人的前锋营,尽灭。

人马至城下,带领火国前锋营的将军不禁滞愣了一下,心中,疑惑顿生,难道说,望天城,已经没有了守军?所有的望天城百姓,都已经后撤了?

这个将军的想法,若是放到了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现在的望天城,正是城门打开,通过城门看去,整座城,都是一片漆黑!不要说是守军了,便是连犬吠鸡鸣都没有半声,根本就是一座空城!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跟在前锋营将军身边的一个低级将领策马上前,很是头疼的问道,他还差二百颗人头,就可以升为中级将领了,本以为今天晚上大开杀戒一番,明天,把功勋上报之后,能赶得上三日后的封将礼,此时看来,却是完全没希望了,这般想着,心里顿时懊恼了起来。

“真是晦气!”

前锋营的将军也是很不高兴,他虽然不能再升官了,但这发财,还是可以啊!火国对军功的犒赏最是丰厚,他在此战中,已经攥下了八百九十颗人头,若是能再杀上百十人,凑够了一千,几日后的封赏,便能得黄金百两的重赏,若是不够一千,那么,很是遗憾了,哪怕有九百九十九颗人头,也只得白银千两而已!

“将军,不如我们先进去搜寻一番,看看有没有没来得及撤离的百姓……”

另一个低级将领策马上前,谄媚的笑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到时候,咱们只要说,云国的军队正在撤离,咱们只追上了一个尾儿,没能全部拦截的住……想必,元帅也不会多说咱们什么……”

“对,对,对,将军,来兄说的对!”想到有军功可拿,先前说话的低级将领也跟着附和道,“反正,这人头砍下来了,都是一样的,看不到身子,鬼分得清他们是百姓还是兵将!到时候,只要咱们统一口径,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就这么办!”带领前锋营的将军犹豫了一下,但终是抵不过奖赏的诱惑,答应了下来,“所有人,准备进城!只要是喘气的,一个都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