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作者:绚★风月      更新:2019-08-20 05:16      字数:5287

“锵……”

箭矢的铁制矛头碰撞到了什么坚硬的铁器后,发出了难听的声响。

城墙之上,云天希手持佩剑,很是精准的把聂齐射来的箭一剖两半,铁质箭头也好,木质箭杆也罢,甚至是箭矢末端的用来保持平衡的尾羽,也未能幸免,完完全全,正中心!

“聂将军怎得这般大的火气,难道,是对我这个小女子心生畏惧所致么?”月初云浅笑的回过头,从云轻尘的手里接过了那支被一劈两半的箭矢,看向了城下,聂齐所在的位置,她不善武技和骑射,但是,通过箭矢的来向,判断射箭人的位置,她还是很擅长的,“啧啧,难道是最近一直忙着在我云国攻城略池,未能来得及发泄邪火?”

聂齐臂力惊人,他的弓看似拉的轻松,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劲弓,射程和力度比之普通的弓箭,要高出一倍都不止。

刚才的那一箭,虽是被云天希从正中劈了开来,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的!箭矢被从正中劈开之后,力道不减,擦着月初云的脑袋而过,撞入了她身后的城楼柱子,犹深入半指有余,若是刚刚月初云慌乱上那么一下,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躲上一躲,此时,她定是已经没了命了。

“好个有胆识的丫头!”

能在聂齐的这一箭之下活命的,月初云乃是第一人,这使得聂齐也忍不住称赞出声。

须知,是人皆有畏惧之心,即便有至亲至信之人相互,犹免不了对危险的本能躲闪,这就好比是有人朝着自己的眼睛挥拳一样,虽然知道不可能打得上,却还是会本能的闭上眼睛,即便心理素质好些的,能不闭眼,亦是要免不了眨眼的。

月初云能面对利箭而不躲闪,这已经是完全出乎了聂齐的意料!

“我若是告诉聂将军,我刚才是吓傻了,未能来得及反应躲闪,聂将军信么?”

月初云巧笑嫣然,虽是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之中,火把之下的娇颜,犹是掩不住摄人心魄的美,直让看到她的人,忍不住心生倾慕。

“姑娘觉得本将军会信么?”聂齐唇角微扬,对这个站在城楼之上,明明是带着笑意,眸子里却满是寒意的小丫头很是感兴趣,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一个出众的女子,美而不娇,艳而不俗,明明看不到站在黑暗中的自己,犹能给自己一种被看穿了感觉!可怕,当真是可怕!

还好,是个女子!聂齐在心中默默的念叨了一句。

“信与不信,要看将军是在何处说的了。”月初云笑着把那被云天希一劈两半的箭矢对在了一起,扯下用来束着发丝的红绳,缠绕捆绑好,交给了站在她身边的段息天,“息天,把箭还给聂将军,省的被人说,咱们月家军好占人家便宜。”

“是,老师。”段息天恭敬的自月初云的手里接了被缚在一起的箭矢,从旁边人的手里取了一张长弓,对准了聂齐所在的方向,拉弓,搭箭,激射而出。

“护卫将军!”

见段息天把箭矢对准了聂齐,马上便有一个侍卫大喊出声,紧接着,数面盾牌被挡在了聂齐的身前。

“呵呵,好个有胆识的将军!”月初云把聂齐曾用来夸奖她的话还了回去,却是引来了城墙之上,云国兵将的一致哄笑。

面对聂齐的箭矢,月初云不挡不躲,被聂齐称赞了一声有胆识,而面对段息天的箭矢,聂齐却是被在面前挡上了层层铁盾,也是被月初云称赞了一声有胆识,这两者相较之下,却就是意味深远了……

听了城墙上的哄笑,聂齐忍不住脸色通红,虽然,脸色在夜色之下看不出来,但心中的郁结,却是不可能被夜色一并遮掩而去的!对局第一步,聂齐便已是落入了下风,再想翻盘,除非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甚至,更高。

“嗖……”

段息天像是没看到聂齐身前的层层铁盾一般,控弦的两指一送,便把箭矢送了出去,因为不是劲弓,箭矢又是被砍成了两半捆绑起来的,箭矢飞的极其不稳定,看起来,竟是有些飘飘忽忽的,软绵绵的。

“铎!”的一声,箭矢准确无误的射入了聂齐乘骑的马匹的头,至没入了半箭之深,才停了下来,令众火国兵将一时看傻了眼,连被射中的是聂齐的马一事都忽视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个声音,这支像是没吃饭的人射出来的箭,怎得竟是有如此的穿透力!射马不射头,这乃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不射马头,并不是因为马头不易射到,而是因为,马头太硬!一般的箭矢,很难射穿马的头骨,而只要射不穿头骨,马就还能继续用来乘骑!

“嘶……”聂齐的马蓦地发出了一声哀鸣,人立而起,直直的把没有防备的聂齐从它的背上掀了下去。

马鞍,马镫和马掌,是月初云弄出来装备月家军的,是秘密武器,别国的战马自然是不可能有的,所以,别的几国,除了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的风国铁骑,几乎没有人能做到战马人立而起,骑马人能够不落马。

受了致命伤的马匹在火国的人群里乱蹦乱跳了一阵之后,才被几个回过了神来的侍卫用矛刺结果了性命,而这一闹腾,却使得原本策马站在聂齐身边的,用铁盾护卫他的数人被踢断了手脚三个,踢烂了脑袋一个,整个火国的士气,一时间,滑落了一大截。

“我这弟子,平日里懒散惯了,箭术不精,呵呵,让聂将军见笑了。”

月初云笑着从段息天的手里拿过了长弓,用手掂了掂,丢给了站在她身后的一个月家密卫,“十三,你射一箭给聂将军看看,可别让人笑话咱们月家军无人,连个擅使弓箭的人都没有!”

月初云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却是实打实的把聂齐给气了个外焦里嫩!箭术不精的,都给我的马射死了,给我聂家军造成这么大的混乱了,你,你这不是埋汰人么!刚才射箭的人,都叫箭术不精,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箭术精妙!

“护卫将军!”

听了月初云的话,聂齐的第一反应,是愤怒,而他的侍卫们的第一反应,却是紧张!

一个不善箭术的人,都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那箭术精妙的,得是个什么样子?

“小姐,这张弓太软。”月十三恭敬的从月初云的手里接了长弓,拨了几下弓弦,感受了一下弓的紧度。

月十三是月家密卫中三个神射手中的一个,自己的武器,是一张铁啸弓,单是弓身,就有三十斤重,那铁啸弓,说是铁制,其实,已经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识的精钢,精铁百炼可成钢,而月十三的铁啸弓的弓身,用的,乃是他亲手猝练了万遍的玄铁制成的!

起初,月十三还有过疑惑,小姐为何要让他亲手挥动铁锤猝练,做铁匠做的活计,但是,习惯使然,他本能的相信,小姐是永远都不会错的,而至后来,弓身打制出来了,他才算是真的懂了月初云的用意,如果,不是他亲手打制的话,他的臂力根本就练不出来,他根本就拉不开,他自己的弓!

“会断么?”月初云抿嘴一笑,扭头看了一眼月十三,柔声问道。

月十三的成长,是她亲眼见证的,当时,选他进入月家密卫时,他还只是个七岁的孤儿,本是属于被“天馆”收养的诸多孤儿之一,只因着有着姣好的目力才被留了下来,当然,几乎很少人知道,月十三的所谓的“姣好的目力”,乃是因为爬墙偷看一同被收养的,住在隔壁院子里的那些小丫头们洗澡,被“意外”发现的。

“会。”月十三把手中的长弓拉至满弦,只听“嘣!”的一声,弓身很是给他面子的断成了两截。

“那就用你自己的弓吧。”月初云睨了一眼被月十三丢在地上的,断成了两截的长弓,轻轻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许久不曾见过你的绝技了,今日,便亮给我看看吧,嗯,也顺便让聂将军给你指点一二。”

“是,小姐。”月十三朝着月初云恭敬的行了一礼,站直身子,从背后取出了自己的铁啸弓,上前一步,站在了仅比月初云落后半个身位的位置,伸手,从箭筒里取出了五支箭,搭在了弓上,沉声道,“奉我家小姐之命,请聂将军评箭。”

“嗖……”

五箭一声,竟是丝毫没有先后的飞出,待离了弓弦两米左右之后,呈扇形拉开了间距,拖着长长的银白色虚影,直奔向火国大军而去,一眼望去,箭若流星般的气势磅礴!

只有初声,没有尾声,五支箭冲入火国的大军之后,竟是一下子没了声响!

聂齐不解的四下里看了看五支箭原本应该射中的士兵,不禁微微一愣,竟然,没有人倒地?难道说,是没有人中箭?可是,箭呢?

“恕聂某愚钝,实在是找不见这位将军射出来的箭矢。”

聂齐不是蠢人,他当然不会以为这强势而来的五支箭会突然的就这么没了,前有铁盾阻挡,为何,竟是没有发出碰撞铁盾的声响呢?

“哈哈哈……好箭!好弓手!”

聂齐不是蠢人,不代表他的手下也没有蠢人,比如,他的偏将,就是这么一个傻子。

听聂齐说找不见箭矢,他本能的便当成是那些箭矢射空了,不然,怎么可能不见了呢?射人也好,射马也罢,总得留下箭身吧?

一个傻子起头,自然有更多的傻子出言附和,一时间,整个火国的兵阵中哄笑一片。

“十三只是我家小姐手下的一名密卫,不是什么将军。”月十三收了手中的铁啸弓,背回了背上,称谢了一句,退回了他原本站的位置,淡定从容的样子,仿佛,他一直都是站在那里的,一刻都未曾离开过。

“听我家大哥说,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手下。”眼见着聂齐在气势上占了下风,聂璟不禁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帮他造势,“姑娘好气魄,手下亦是好胆识。”

言外之意,你的手下雷声大,雨点小,啊,不,雨点没有,你这个当主子的,怕也是一样的绣花枕头一包草吧!

“嗯,我家哥哥也是这般说的,只不过,我家哥哥说的,没有聂璟将军的哥哥说的这般文雅。”月初云浅浅一笑,别人信不过月十三的射术,她可是百分之百的信的,百步穿杨?呵呵,开什么玩笑!月十三可是五百步之外,能把在空中飞着的苍蝇钉在树上,还不钉死的!如果他能射这么一群目标还脱靶,那她都情愿一头撞死在这城楼上了!

“那姑娘家哥哥是怎么说的呢?”

以为月初云是因为没了底气,才示弱,聂璟更是步步紧逼了起来,本就被月初云的一个下马威打击了士气,此时若是不讨回来,稍后的攻城,可是要吃大亏的!

“我家哥哥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月初云等的就是聂璟的这一句询问,抿嘴一笑,把骂人不带脏字的技术发挥到了极致,“由此可见,聂齐将军好气魄,聂璟将军亦是好胆识!”

一句话,连骂人带埋汰人,外加挑拨离间,可谓毫不留情。

聂璟的话,是想要恶心月初云和月十三,月十三是月初云的侍卫,下人的不争气,丢的是主子的脸,而月初云的话,则是恶心的聂齐和聂璟,用的同样的句式,说得,却是聂璟只能跟她的侍卫平起平坐,与聂齐在一起,也就是堪堪算是个下人!更是埋汰聂齐管束不好下面的人,让他没规矩的跑出来丢人现眼,主将说话,哪有其他人插嘴的道理!

“该死的女人!你,你说谁是下人!”

被月初云这么一激,聂璟顿时怒了,从聂齐的手里夺过长弓,便要搭箭射向月初云,但是,他的所有气势,在月初云说出下一句话之后,彻底消匿无踪了。

“谁在‘下’,谁知道的,不是么,聂璟将军?”

月初云故意加重了一个“下”字,以至于使得她说出的整句话听起来诡异无比。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许只是强调了聂璟要被聂齐管束,但是,在聂璟这个有心人听来,却是别有一层意思了。

所谓,做贼心虚,做贼心虚,聂璟虽是没做什么贼,却也是做过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因此,被月初云这么一说,顿时,蔫了下去。

让聂璟蔫下去的事情,月初云在先前也曾告诉给了段息天,结果,直接导致段息天因为尴尬而变成了紫红色,当然,这件事,被月初云说的轻巧至极,是因为她能从云思乐的听风楼里得知某些极为隐秘的“趣事”,而实际上,这件被月初云拿来当“趣事”的事情,乃是一件隐秘到除了聂齐和聂璟,所有知情人都已经死光了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些许年前,聂齐生了聂璟的气,要与他死磕,聂璟用来收买聂齐的,根本就不是那十个什么舞姬,而是,他自己的身子!

试想,这不伦之事,若是传扬了外人知道,后果,定然是不堪设想!

就在聂璟紧紧的瞪着月初云,恨不能把她扒皮抽筋之时,突然,火国的军阵之中,传来了一声人之将死的哀嚎。

“啊……”

听闻此声哀嚎,整个火国军阵中的人,都本能的把目光转移了过去。

但是,就在这时,再生剧变!

与那声哀嚎处相接的五条直线,处于直线上的人,都直愣愣的、突兀的瘫软倒在了地上。

先前,月初云与聂齐、聂璟的一番明枪加暗箭的口水战,拖延了不少的工夫,此时,天明前的那一刻钟最为黑暗的时候,已经不再,所以,火国兵将们循声望去之时,那发出哀嚎之人的样子,可谓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一清二楚,所以,整个火国的军阵颤抖了……

发出哀嚎之人,已然断气,身中四箭,位置分别为嘴、喉咙、胸口、小腹,身下马匹身中一箭,正中马头,深入半指,亦是没了气息,两条前腿跪地,呈跪拜状,看起来甚是诡异。

而循着那突然瘫软在地的五条直线上看去,每条直线上,均有九人,亦是悉数毙命,致命伤为胸口处的一个血窟窿,细看去,竟是被箭矢贯穿所致!

由此,火国的兵将们才算是明白了,刚刚,之所以没有发现箭支,并不是因为月十三射的不准,实在是因为,他们没有足以发现箭支的眼力!由此,亦更是跟刚才月初云与两位聂将军的对话一起,产生了极为微妙的讽刺意味,有什么样的将领,便有什么样的手下!

“还未请教姑娘何人。”在这样的劣势之下,聂齐倒是没有如寻常将领那般的怒极之下,命令攻城,反到是比之前更加冷静了下来,骑上了旁边侍卫的一匹马,朝着月初云投去一个极为友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