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作者:绚★风月      更新:2019-08-20 05:16      字数:5405

“姓月,名初云,家父月天驰,家母齐灵玉,上有兄长四人,家中排行第五。”月初云答的不卑不亢,字字铿锵,仿佛,她刚刚所说的一切,皆是她的荣耀一般,她,以她是月家人为荣。

“原来是初云郡主。”

听了月初云的自我介绍,聂齐不禁微微一愣,他很早就听人说过云国有个初云郡主,但是,那传说里的初云郡主不学无术,无恶不作,上到皇帝,下至大臣,就没有一个人是没被她算计过的,便是让他想破了脑袋,也无法跟这个站在城楼上给了他下马威的月初云重叠在一起啊!

但聂齐毕竟是聂齐,常年带兵,早已经习惯了面对各种各样的意料之外,所以,在发现月初云与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初云郡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之后,他倒是并没有露出过于意外的神色,这一点,却是大多数武将都做不到的。

“聂将军可是听说过本姑娘的恶名?”月初云浅浅一笑,伸手把自己的面甲推到了头顶上,眯起眼睛,看向了城墙之下的聂齐,“可曾觉得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昔日却是曾听闻,月元帅家的女儿顽劣至极,但今日见了初云郡主,才知道,那些不过都是些毁人清誉的谣传罢了。”看着月初云面甲下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聂齐忍不住微微一怔,但马上,便回过了神来,“像初云郡主这般出尘脱俗的女子,又怎会稀罕那些铜臭之物,肤浅之资。”

“会这么想,只是因为聂将军不甚了解本姑娘罢了。”月初云抿嘴一笑,解下了自己的头盔,丢给了站在她身边的段息天,向前几步,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城墙上,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聂齐,“本姑娘天生财迷,但凡是能兑换成金银的物件,都是喜欢至极,嗯,依着本姑娘的性子,除了爹娘兄长是卖不得的,这世上,便再也无不可卖之物了。”

月初云的头盔丢掉之后,原本被包裹住的发丝瞬时披散了开来,发如乌金,眸若星辰,在这被朝阳映着的金光之下,竟是能给人一种魅惑至极的感觉,直惹得聂齐某处发紧,恨不能马上把她俘获,“就地正法”才好。

“初云郡主真是风趣!”

听了月初云的话,聂璟忍不住露出了玩味的神色,“初云郡主的意思是说,这世上,除了你的父母兄长是不能卖的,其他的,便是对皇族的忠诚,皆是可以拿来卖掉的,不知璟理解的对是不对?”

一句话,直指云国的皇室,誓要把月初云置于不忠不义之境,大有不为她引来云国兵将的不满,绝不罢休的意思。

“聂璟将军真是聪慧过人,连初云说得这么深奥的话都能听懂,真真是聂元帅之幸。”

比耍嘴皮子,下套子坑人,月初云输给过人么?当然没有!这次本就是有备而来,自然是应对的更加游刃有余。

她说的话,本就是浅显易懂,别说是饱学之人了,便是年过了十岁的稚童,亦不可能听不明白,可是,被她这么一称赞聂璟,顿时便成了她对聂璟的辱骂了,骂他自作聪明,外加口无遮拦,连个十岁的稚童都比不上,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他爹爹倒了大霉了!

“你!”被月初云这么一埋汰,聂璟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捧着、敬着、推崇着的,何时被人这般的侮辱过。

“咦?璟将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月初云突然像是刚刚发现了一片新大陆般得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聂璟,大有一副关心则乱的架势,“难道是最近太‘忙’,身体虚脱所致?”故意加重一个“忙”字,颇有深意,直惹得聂璟身后的一众火国兵将几乎要忍不住笑,却是死憋着不敢笑出声来,生怕被他记恨了,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璟将军也是的,学谁不好,偏偏学齐将军,日日与齐将军在同一个营帐里临幸那些被抓来的云国女子,啧啧,也不想想,齐将军是何许人也,那耐力,岂是你可以攀比的!

被一个女人询问是不是精力不济,聂璟便是有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爆发了,杏眼一瞪,拿箭搭弓便向月初云射去。

“铎……”

聂璟射出的箭只刚刚离开弓弦,便被另外一支箭钉回到了他的马前,其速度之快,引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看城墙之上,月十三手持铁啸弓,弓弦还在微微颤抖,其反应速度之快,不得不令人叹服!只是聂璟心生杀意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把铁啸弓从背上取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借着本能的射出一箭,把聂璟的带着怒气的一箭钉在了他的面前,其侮辱之意,溢于言表。

我不是没有能力杀你,而是,我的主子没有下令说让我杀你,那么,你便是连死在我的箭下的资格都没有!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伤我的主子半分,你这种人,根本就是死活均可,毫无威胁!

“二弟,不得对初云郡主无礼。”

聂齐微微皱眉,对聂璟的这种丢人的样子很是无奈,虽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你也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才行!月十三刚刚露的那一手,分明就是在向所有人彰显,想要对月初云下黑手,就得先有能胜过他的本事,可聂璟,却是被气晕了脑子,完全没看出来!

真真是丢人现眼!

天知道,为什么以前,他会被自己的爹爹当成是一员智将!期许,还比对自己要高出那许多来!

“大哥!”

聂璟不满的拧紧了眉头,明明是自己吃了亏,聂齐却不安慰,反倒是还斥责上了,这叫什么道理?他帮的,可是敌军!

“闭嘴。”聂齐冷哼一声,制止了聂璟的抗议,面如陈霜,认真的样子,却是吓得聂璟也不敢再造次了。

但是,下一刻,转向站在城楼上的月初云之时,却是马上变得友善和蔼了起来,“初云郡主,可是当真觉得,对皇室的忠诚,也是可以卖的?”

“初云始终认为,所谓的忠诚,只是没有足够背叛的筹码。”月初云巧笑嫣然,对这个外表看起来颇有些粗犷的聂齐很是客气,心中却是暗自想到,从听风楼得来的消息果然不假,这个聂齐,完全就是一个外粗内细的家伙,与他对阵,想要取得无损的胜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良禽择木而栖,若是有人能给初云足够背叛的筹码,让初云不用再过在云国这般的,整日被人惦记着的提心吊胆日子,初云何乐而不为?”

“初云郡主倒是个爽快人!”

聂齐微了微扬眉,对月初云的答话很是惊讶,明明是要背上叛国之名的不利局面,却是被她这么一说,便成了忠臣良将被帝王猜忌,心寒意冷了。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聂齐在心里默默的对月初云做出了这么一个评价。

“再爽快,也不如聂将军爽快。”月初云抿了抿嘴,站直了身子,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笑道,“来人,给聂将军把我们准备的大礼呈上来。”

“是,小姐。”

月初云的身后,齐齐的响起了回应,听起来,竟是有不下百人之多。

只过了一小会儿,便见有上百名彪形大汉抬了几十口箱子走上了城墙,自城楼开始,分列两边,排成了一个行,然后,俯身开始在箱子里倒腾起了什么。

“咻……咻咻……”

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响起,便有一根根的绳子被从城墙上抛了下来,齐整整的并排挂了起来,绳子垂下来的一端,竟是每一根上,都系着一颗人头,整整,六千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正是火国前锋营的那六千名被俘的兵将!

这六千颗没有了身子的头颅,顿时在火国的军阵中激起了强烈的反响,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得,惊恐,畏惧,茫然,不知所措,种种悲观情绪,顷刻间淹没了火国的每一名兵将。

如果,只是寻常的六千颗人头,并不会对这些跟随着聂齐聂璟征战数载的兵将们产生什么影响,但是,这六千颗人头,是火国的前锋营的兵将们的,结果,可就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火国的前锋营,是虎狼聚集之地,这在火国的兵将之中,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其他兵将们都不怎么喜欢他们,但是,对他们的本事,却都是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的!攻城略池,突袭伏击,样样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就像今天,他们原本是打算来捡漏的,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是早都打好了主意。

此时,突然得知,前锋营没了,被这望天城的守军给灭掉了,想要不眩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可是火国最精锐的部队啊!跟他们这些准备来拣便宜的,才只差了多么不到两个时辰,这就,就都死光了!凭着他们的蛮狠,光是拼杀,也该能支持到他们来的吧?可是,看着望天城守军的样子,竟是都还很轻松,还来得及把他们的头颅,一个个的割下来,系上绳子!

看着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的兵将们,聂齐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跟他身边的侍卫低语了几句,下令收兵。

只剩下了惶恐的士兵,是无法攻城的,此时,若是不惜代价的强攻,只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他和聂璟只带了三十万人出来,与望天城里的接近四十万人相抗,没有斗志,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他虽然长得豪放,却并不是莽夫。

这一次,聂璟也没有出声抗议,只是恶狠狠的扫了一眼被在城墙上挂成了一排的前锋营兵将的脑袋,恨不能咬碎了一嘴的银牙,那些,可都是他的嫡系!他平日拿着,比对自己的妻妾还要上紧的嫡系!

随着聂齐的撤军令被一层层的传达下去,聂家军开始有秩序的后撤,直到了望天城外,那条新挖掘出来的注了水的壕沟之前,才停了下来,安营扎寨。

聂齐安静的站着,看着站在城楼上的月初云,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其声震天,竟是惹得一波整准备后撤的火国兵将滞愣了半晌,不解的回头看了他半天,直到聂璟派人骑马过来催促,才回过了神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初云姑娘,不知,要买下你,需要什么样的价码?”

笑过之后,聂齐突然盯着月初云问出了这么一句,竟是不再称呼她为初云郡主,摆明了,她问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

“买下我?”月初云并不觉得意外,所以,也没有什么莫名奇妙的惶恐和小女儿的娇羞,就只是一扬眉,用拇指比了比身后,“我的身价儿啊,呵呵,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嗯,要不,你也跟他们一起商量?哎,我也发愁的很呢,他们这都商量了十几年了,还没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眼看着,我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这可要让我爹爹和娘亲如何收礼金才好呢!是贵,是便宜,好歹也得有个数儿嘛!聂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循着月初云比的手势看去,聂齐看见云国的皇子们,除了云风起,竟是都无一例外的站在了那里,看向他的目光,有的,带着不屑,有的,带着怒意,还有的,带着杀气……

“没想到初云姑娘竟是有这么好的行情。”

聂齐尴尬的笑着缩了缩肩膀,他早就听闻过,云国的皇帝准备把皇位让给娶到了这位初云郡主的皇子,还觉得可笑,一个那般恶名在外的女子,怎么当得起皇后之位,现在看来,却是,这几位云国的皇子,何德何能,竟是有资格角逐这么一个优秀的女人,只恨,他没有皇族的身份啊,不然,他也定是要跟他们抢上一抢的!

“聂将军过奖了。”月初云笑得很是没有诚意,仿佛,那笑容,是用一张纸画了,贴上去的一般,“不过是得了爹娘的余荫罢了,若是没有这劳什子的郡主身份,皇子哥哥们,又怎会把初云放在眼里。”

“噢?当真有此事?”聂齐扬了扬唇角,对月初云的解释很是感兴趣,若是没有了郡主的身份,呵呵,那不就是说,没有了月家军,或者,没有了云国么?这丫头,连这样的话都敢说,真真的胆大包天!有趣!真是有趣!

“怎得没有?”

月初云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了她的银手指玩具,拉伸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肩膀,看向聂齐的目光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寂寞,“自古红颜多祸水,从有史书记载以来,不就是这般的么?若不是因为初云的家世,注定成不了祸乱云国江山的妖物,哪个又敢娶初云这么一瓢祸水回去?”

“哈哈哈……”

听了月初云的话,聂齐顿时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这个女人,真是太有意思了,竟然,竟然说自己是祸水!历数五国史书记载的美人,哪个不是唯恐被冠上这么一个名头,她倒是好,不但不畏,反倒是以此为荣!

心下这么想着,聂齐不禁对月初云更加的感兴趣起来,但是,他却不知道,这种对一个人感兴趣,却是最为危险的,只因,大多数的倾心,都是自感兴趣而来的,而非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他日,云国若是亡了,我娶你这瓢祸水,可好?”聂齐只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都没能笑得这么开怀过,他倒是有不少的女人,只是,这个月初云,却是有着他所有的女人都不曾有的魅力,她的狡猾,她的大胆,甚至是,她的无奈和寂寞,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我许你正妻的位置,如何?”

“聂将军家里,可是有一片汪洋大海的,我这瓢小祸水,若是掉进了聂将军家的那篇汪洋大海里,怕是要被撕得连头发丝儿都找不见了。”

月初云笑得妩媚,话语里,不乏调侃之意,“初云可是惜命的很,那么危险的地方,还是不要招惹好些。”

“以你的聪明,还能吃得了亏?还真当我家里养的是些豺狼虎豹不成?”

聂齐微微一愣,本是做好了准备,会惹怒了月初云骂他,却不料,她竟是一点儿都不曾生气,不但不生气,反而还与他开起了玩笑。

“豺狼虎豹,许是没有,但怨妇妒妇却是少不了的。”月初云笑着耸了耸肩,往一边倚在了云轻尘的身上,“初云崇尚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聂将军,你给不起的。”

“你若肯嫁,我便休了所有的姬妾娶你!”

看着月初云倚在云轻尘身上的样子,聂齐忍不住微微皱眉,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异常的刺眼,仿佛是,原本该归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了一般,他的女人,有若干是从别人的手里抢来的,但是,这种感觉,以前,却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

“聂将军可真是薄情,就不怕这话给你的姬妾们听了,用眼泪淹了你的将军府了?”月初云巧笑嫣然,扬了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已然是送客了,“聂将军的这份厚爱,初云可不敢当,不然,下半辈子可是要不停的被你那休了的姬妾们做小布人扎了。”

未在火国军队后撤之时,放箭索命,依着月初云的性子,不得不说,这已是给足了聂齐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