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作者:绚★风月      更新:2019-08-20 05:16      字数:4299

“是。”段息天低低的应了一句,并不因为月初云说他的尚不够资格学习御人之道而不满,他的老师,便是他的神,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在段息天的心里,哪怕是若干年之后,这份尊崇敬仰,也未改变过分毫。

“老师……”

被段息天丢到了城下,又重新爬上来的葛离析嘟着嘴再一次蹭了上来,趁着段息天不曾来得及对他下手,便一把抱住了月初云的胳膊,这样,段息天就不会再丢他了,因为,若是丢他,老师也会受到牵连的,段息天,便是再狂傲,再生气,也绝对不会做出丝毫对老师有伤害的事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一招,他从来都是百试百灵!

“好了,息天,你也别对离析太苛责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月初云的话说的老气横秋,却俨然忘了,她本就也只是个比葛离析打了两岁的孩子罢了,但是,由她来说这一句话,无论是段息天,还是葛离析,都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合适,她是他们的老师,她,本来就是他们的长辈,她教训他们,天经地义。

得了月初云的庇护,葛离析很是得意朝段息天吐了吐舌头,彰显自己的胜利,却是被段息天横了一眼,捏的劈啪作响的手指给吓得缩回了头去,一心一意的躲在了月初云的身后,“老师,息天师兄威胁我!”

“离析,你也不要总是惹息天生气。”

月初云浅浅一笑,伸手把葛离析从自己的背后拖了出来,让他站好,“你也不小了,十四岁了,息天十四岁的时候,可比你要懂事多了。”

“老师总是偏心息天师兄!”

“老师总是娇惯离析!”

两人异口同声的出言抗议,惹得月初云忍不住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伸出双手,同时的揉了揉两人的额头,“怎都跟孩子似的!”带着笑的责怪,却是没有一丁点的不悦。

“老师,如果那个混蛋敢来逼你,息天就杀了他。”段息天缓缓的捏紧了拳头,说的是云风起。

虽然不曾偷听月初云和云轻尘的对话,但作为一个使用计谋的天才,段息天却是只需要从云轻尘的反应,便能猜到,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能让云轻尘不惜连夜出城的,只有一件!那就是负责掌管粮草运输的云风起,以粮草补给为要挟,逼婚!

“不要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你是智将,不是土匪。”

月初云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段息天说要杀的是谁,但是,她却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云风起用出那样的手段,固然可恶,可却并不至死,“他对我,从来都是极好的,只是,很可惜,我不爱他。”

“觊觎自己不该得的东西,便是该死。”段息天微微拧眉,颇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月初云,他不懂,为什么月初云会对云风起这么的纵容,“他在做的,是掠夺,跟那些火国的家伙们,并无不同!”

“他,终究是跟那些人不同的。”

月初云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段息天的额头,似是有些犹豫不决,“或许,是时候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了。”

“如果知道,会妨碍息天做出维护老师的决定,那么,息天,不想知道!”段息天说的决绝,竟是不留丝毫的余地,在他的心里,月初云,他的老师,地位,是没人可以取代的,他,只有她一个亲人。

“息天,不要太执拗。”

看着段息天全然一副“我不想知道”的神色,不禁有些无奈了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有些事,是不是,不该隐瞒的那么久,是不是该……早些告诉他?

“老师,息天,不需要除了你之外的亲人。”段息天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抱住了月初云,竟是,缓缓的跪了下来,仿佛是怕被月初云推开,怕被月初云拒绝一样,“从小,息天就只有生活在段家的记忆,段家没了之后,息天就只有老师一人可以依靠……老师说的,息天的父母,息天的亲人,在息天面临险境的时候,在哪里?在息天生病需要照料的时候,在哪里!”

“他们,只是不知道,你还活着。”

月初云摇了摇头,话只说了一半,而没有说,如果,那时候,他的父亲,知道他还活着,恐怕,不但是不会救他,反而会,落井下石。

“那么现在,他们也没有必要知道。”段息天说的毫不客气,看样子,是摆明了不想认他的亲生父母了。

“若是我告诉你,如果,你接受你原本的身份,会对我有助益呢?”实在不希望段息天摆着这么一副六亲不认的嘴脸,月初云不得不抛出了果饼,用来哄这个爱耍脾气的“淘气小孩”,“接受你原本的身份,便可以在我嫁给……那个人之后,代替我,守护月家,甚至是,让他的计划落空……你,愿意么?”

“如果他的计划落空了,是不是就会不再纠缠老师了?”段息天稍微想了想,仿佛是在跟月初云谈条件一般,虽然,这个条件成与不成,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实质的好处,“他会写休书给老师,还老师自由么?”

“或许,会吧。”

月初云答得很是没有底气,以她所了解的云风起,如果没有什么极大的意外,是不可能还自由给自己的,哪怕,自己已经没了帮他争夺皇位的价值,也一样,他,永远都会留一条后路,以防有一天,他成了众矢之的,犹可以抬出她来,当做谈判的筹码,换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息天愿意!”虽是听出了月初云口气里的不确定,段息天犹是坚定的做出了回答,“哪怕,只有一成,不,半成的希望,息天,亦愿意一试!”

“帮我好好的守护月家,就足够。”月初云摇了摇头,没有接受段息天要救自己出来的好意,“只要月家无恙,我,便能逃的出任何囚笼。”

一边说着,月初云一边摘下了一枚始终戴在她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套到了段息天的拇指上,柔声说道,“这是象征‘天馆’最高权力的信物,现在,我把它传给你,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天馆’的主人……‘天馆’的一应力量,你都可以支配,至于,到底有多少,你可以去我住的那间屋子下方的石室去探寻,切记,不可祸害百姓,不可骄奢放从。”

“不!我不要!”

被月初云生生的套上了翡翠扳指,刚刚起身的段息天“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猛的抱住月初云的腰,便落下了泪来,“我不要什么‘天馆’的权力!我不要当什么‘天馆’的主人!我只要老师!我只要老师,就足够了!老师,不要离开息天!不要不要息天!”

“你这是做什么呢?”看着段息天的反应,月初云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伸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理了理他耳间的碎发,“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么?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便是连天地,都是不必跪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息天跪拜老师,本就是天经地义!”段息天虽是被扶了起来,却是仍然不肯依,“只要息天一息尚存,就绝不允有人伤害老师,绝不允有人逼迫老师做不喜的事情!”

“傻孩子。”月初云喃喃的念了一句,似是在责备段息天,又似是在叹息,“你明明是这么的好,为什么,那个老糊涂,却是要不肯留你呢?帝王心,海底针……真真是……难以捉摸啊……”

“帝王心?”听了月初云的话,段息天忍不住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竟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满眼不信的看向了她,“老师,您的意思是说,息天,跟皇室有关系?”

“是。”月初云轻轻的点了点头,既然决定要告诉他了,那么,她便索性不打算再做任何的隐瞒,“你的年龄,你的境遇,我想,你应该猜得到,你是谁的……”

“不!”不及月初云继续说下去,段息天便蓦地打断了她,惶恐的样子,仿佛马上便要是世界末日了一般,“我不是那个混账的儿子!我,我姓段,我,我是段息天!”

“你,是云迟语的第八个儿子,八皇子,云天启。”月初云说的字字铿锵,每一个字,砸在段息天的耳中,都让他觉得天旋地转,“息天,取得是息事宁人,莫违天意的意思,而这个天意,便是,你,命不该绝。”

“不可能!”段息天猛的抓住月初云的手臂,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老师,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都是……”

“我确实是你的亲人,但是,若论辈分,我,应称呼你一声,表哥。”月初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环住段息天的脖子,任由他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腰间,也不恼怒,她想过,等告诉他真想的时候,他会错愕,会难以接受,却未曾料到,竟会是这般的激烈。

“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姑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活着,你应记得的,那日,我赶去段家,救下你的时候,曾跟死咬住一口气不肯死的段家夫妇说了一句话,听了那句话后,他们,便瞑目了……”月初云浅浅的笑着,无摸着段息天那细滑的跟她一般无二的墨发,仿佛,他依然是一个被她疼惜的孩子一般,“你可知,那时,我跟他们说了什么么?”

段息天没有回答,就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月初云还是肯抱着他的,她给他的感觉,依然如以前那般的温暖,他的老师,才能够给他的温暖,并没有因为她说出了他的身份,而有丝毫的改变。

“我跟他们说,我是月初云,我会护云天启的周全。”

感觉着段息天的颤抖没有刚刚那么严重了,月初云不禁浅浅一笑,他,还真是黏她呢……看来,要恢复他们之间的表兄妹的关系,是没有希望了……

“老师,不要让息天走。”段息天环着月初云腰的胳膊又紧了一些,像是把被她突然发难丢出去一般,因为是跪着,以至整个直立的身子都贴到了她的腿上,“息天,永远是老师的息天,绝不会因为突然有了一个什么破身世,而变化半分!”

“我相信你是不会变的。”月初云轻轻的掰开段息天勒的自己有发疼的胳膊,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头,浅浅一笑,“‘天馆’是我最后的底牌,以你的聪明,应是能猜得到,它是为何而存在的,如果,我不信你,可能会把它交给你么?”

“息天,永远是老师的息天。”段息天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所有权,强调,自己绝不接受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天馆’,永远是老师的天馆!”

这般说着,手,已经本能的攥紧了起来,那枚月初云套在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亦因为他手的攥紧,而勒得他的拇指泛出了青紫,“息天会好好的为老师守护着‘天馆’,守护着月家,等老师,平安归来。”

“你可以不认可你的父亲,但是,却不能怀疑你母亲对你的感情。”

月初云扶了段息天跟自己一起站起身来,似是本能的看向了帝都的方向,“她很爱你,从来都很爱你,为了生你,她不惜拼上性命,为了护你,她宁可放弃良善,为了悼念她以为已经死去的你,她不惜第一次忤逆了他挚爱的人的决定,为了给你求一个葬身之地,她,甚至跟皇家的那些老古董们撕破了脸皮……”

“你的灵位,她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带在身边,整整十九年,不管是居住在皇宫里,还是回娘家省亲,甚至是去往皇家的行宫避暑,都,不曾离过半分……她寝殿的偏殿,本应是用来给你居住的地方,更是如你即将出生时一样的摆放,你从出生到十九岁应穿戴的衣服,亦是没有一件不足……”

“她不善女红,但是,你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她亲手缝制,错了,拆去,错了,再拆去,有时,一双鞋子,她都要做上整整一月,却是,从来都为有过半分埋怨,半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