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作者:绚★风月      更新:2019-08-20 05:16      字数:5331

“是!当然是!”

谁敢说月天心不是皇后?就算是她离宫出走了,她也依然是皇后!整个云国,谁人不知皇帝陛下是最爱皇后娘娘的?整个云国,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是经常玩离宫出走的?敢说她不是皇后,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

“既然还没有被废后,那是不是说,云天启还是皇子?”段息天扬了扬眉头,眸子里满是不奈,他是极讨厌这个身份的,若不是老师交代,他可是一次都不想跟皇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这……”

负责看守的士兵首领回头看了看其他的几个跟他一样无措的士兵,轻轻的咽了口唾沫,他可不敢担惹怒皇子的罪过,尤其是,八皇子殿下,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连夭折了,都能入得皇族陵寝的主儿,惹了,他们便是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啊,莫说皇后娘娘不是他们能惹得,便是月王爷,八皇子殿下的舅舅,也是吐口唾沫都能砸死他们的人物!

“八皇子殿下请。”

犹豫了半天之后,士兵首领终于顶不住心理压力的让到了一边,放段息天通过,一边朝他行礼,一边用手戳了戳他旁边的一个士兵,让他把这个消息传回帝都去,禀报给云迟语。

看到士兵首领的小动作,段息天只是不屑的别过了头,佯装未见,月初云已经告诉过他了,让云迟语知道他的身份,是早晚的事情,云迟语会对他表现过分到令他厌恶的热情,也是难免,至于,他要如何应对,却是别人不能,也不便劝慰的,他只消记得,他的命,是段家夫妇舍命用自己的孩子换回来的,就可以了。

行至囚禁云轻尘的囚车旁边,段息天微微挑了挑眉,云轻尘看着他的目光,让他很是不喜欢,就好像要从他的身上,看出老师的影子来一般,直惹得他全身发毛,“看什么看!我又不是你的心上人!”

“我只是觉得,一个对皇族最是厌恶的人,突然有一天也变成了皇族,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罢了。”

云轻尘笑得若有所指,他可是记仇的很,昔日里,段息天指着他的鼻子骂,说皇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可是记忆犹新的,虽然,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他自己说就罢了,别人这么说他,就不行,尤其,还是在他的初云面前说他的坏话,他就更是接受不了了,尽管此时深陷囚笼,却也是依然不改有仇必报的本性。

“就算我成了皇族,跟你,也不是一路的货色。”就知云轻尘不可能轻易的让他舒坦,段息天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然后,把手里捧着的玉盒,送到了他的面前,“这是老师让我送来给你的。”

“是什么?”

听是月初云让送给自己的,云轻尘却也是再也顾不上跟段息天打嘴仗,起身走到囚车的木栅栏之前,便是向段息天捧到他面前的玉匣看去,玉匣长约一米,宽约半米,是由六块玉板拼接而成的,用的,是墨玉,虽也是通透性极好,却是让人对放在里面的东西看不真切,雕工更是精美,四个方向,雕的是四种镇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盖子上,雕得是妖仙九尾,让人只看盒子,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

极为不舍的咬了咬薄唇,段息天才把玉匣穿过横着的囚车栅栏,递给了云轻尘,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此琴名莫离。”

听了段息天的话,云轻尘忍不住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修行的是以音制敌,武器,便是古琴,对琴,自然是要比旁人多熟悉了几分!这张名唤莫离的琴,在几年前,曾现世云国帝都,以其千年绿檀木的琴身,万年蓝鲸须的琴弦,整体雕琢的技艺,而轰动了五国!

只是,昙花一现,只得三日,此琴便失去了踪迹,任凭寒国国君以十城为代价,求这莫离琴的下落,亦未能如愿,此琴,在习琴之人的眼中,就是圣物,宁舍天下求此琴,便是寒国国君对此琴的评价。

云轻尘知月初云的手中珍宝无数,却是做梦都没想到,这琴,也在她的手里!

“你确定,这琴是给我的?”

云轻尘本是对琴没什么了解的,只是接触的时日久了,又修习的以音制敌的武技,所以,对琴,也慢慢有了感情和品鉴,他原来的那张整日不离身的琴,是由百年乌木制成的,音质极好,却是在事败之后,被云迟语命人当着他的面砍成了柴禾,那时,他才是明白了,他之所以对别人的琴觉得碍眼,只是因为,他自己的琴,太好了,而非是因为对琴没有感觉……

也正是那时,他第一次在月初云之外的地方感觉到了心疼,他的琴,伴了他十几年的琴,那一声声碎裂的声音,仿佛,是那琴在哭泣,在撕扯他的心。

“老师说,这琴,才衬得上她的人。”段息天翻了翻白眼,对云轻尘明明是一副打死都不打算把琴交出来的表情,还明知故问的行为极为不屑,而对于月初云所说那句话,更是异常的心里不平衡,什么叫她的人?可恶的云轻尘,到底是何德何能的,能让老师这般的……把自己喜欢把玩的东西,都送给他!

“单凭这句话,这琴,我也得留下。”

听了段息天的话,云轻尘忍不住微微一愣,但滞愣过后,便是开心的大笑了起来,她说,他是她的人,他是她的人!还有什么样的话语,是能比这个更让他觉得开心的?没有!绝对没有!就是云迟语暴毙身亡的讣告,也绝不可能如这句话般的让他如此开心!

“如果不想要,大可不必勉强。”

云轻尘的话,惹得段息天又是一阵额头上青筋爆出,虽然,被老师这么说,是一件值得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你也不用这般的炫耀吧?你这是炫耀,赤果果的炫耀!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别的么?”云轻尘抱着玉匣后退了几步,让自己站到了不会被段息天能够到的位置,他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段息天对自己捧着的琴的不舍的送,他才不会给他机会再把琴拿回去!

“都在盒子里。”段息天瞪了云轻尘一眼,对他用像是防贼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很是不满,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挥拳朝囚车的木栅栏上砸了一锤,震得囚车晃了三晃,“如果你敢让老师失望,我就宰了你,大卸八块喂狗,狗咬不动的骨头磨成了粉喂鱼!”

知段息天只是对自己不服,并没有敌视的意思,云轻尘忍不住浅浅一笑,像是看一个调皮的孩子般的看着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享受过当人家哥哥的待遇,虽然,他的那些哥哥们,也没几个把他当弟弟照顾的,但是,这种突然有个弟弟的感觉,好像,还不错,恩,尤其是,这个弟弟,还不像他的兄长们那般的对他百般算计,需要他处处提防,尤其是,这个弟弟,跟他一样,讨厌身为皇族的身份,“我想,你应是希望我称呼你息天,而不是天启的。”

“你可以称呼我段息天或者息天将军。”听了云轻尘的话,段息天忍不住微微一愣,顷刻间,神色变得缓和了不少,“息天,是只有老师和我死去的养父母这些亲近的人可以称呼的,你,还没这个资格。”虽然,语气里还有疏远的意思,却是已然少了几分抵触。

“我倒是不介意你称呼我哥哥。”

云轻尘浅浅一笑,抱着玉匣在囚车的正中间坐了下来,伸手无摸着玉匣盖子上的妖仙九尾,仰头,认真的看向了段息天,段息天比他幸运,自幼,有养父母的疼爱,养父母不在了,又有了月初云的照顾,而他,却是除了兰妃还在的那几年之外,都没有享受过有亲人照顾疼惜的日子,此时,突然有了一个有可能跟自己友好相处的弟弟,自然是分外的珍惜,“而不是,七皇兄。”

一句话,便是撇清了自己皇族的身份,言外之意,我只想和你成为兄弟,而不想要那些跟云迟语有关的称呼。

“我的兄长,都已经在段家的那场浩劫之中死去了。”

听云轻尘提起兄长,段息天的神色不禁微微一黯,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年,虽然,已经大仇得雪,却是每每想起那一夜的哭喊和血光,仍会让他忍不住感到心痛和窒息,那些疼爱他的人们,一个个为了保护他而死去,临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和退缩,只是盼着他能逃得出去,只是盼着,他能幸免于难。

感觉到了段息天的悲伤,云轻尘轻轻的摇了摇头,打开盒子,捧了里面的莫离出来,一边无摸着琴弦调音,一边柔声说道,“他们没有死,他们只是去了天上,现在,他们都在天上,守护着你。”

听了云轻尘的这一句话,段息天的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温暖了许多,这句话,月初云刚救他回到“天馆”的时候,也曾经跟他说过,那时,他天天都会偷偷的从养伤的房间里跑出来,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流云发呆,想象着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等再睁开眼睛,一切就都会回到从前,可是,他期许的梦始终都没有醒来,后来,他只得试着开始说服自己,那些他所爱的人们,如老师所说的那样,在天上,看着他,眷顾着他。

“老师告诉你的?”

许久之后,段息天才算是回过了神来,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极为难得的朝月初云之外的人笑了笑,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低声向云轻尘询问道。

“恩。”云轻尘点了点头,伸手拨动莫离的琴弦,弹出了一声脆响,“忙么?”

“火国的敌人还没有攻城,不忙。”段息天摇了摇头,突然觉得,其实,云轻尘也不是如他想的那么讨厌,至少,他可以从他那里,多知道一些老师的事情,“你认识老师多久了?”

“算来,应是有十六年了,也或许,更久一些也未可知。”云轻尘很是满意手中的莫离的音色,眯起眼睛,用手掌无摸着琴弦,“若是不忙的话,我唱支曲子给你听吧,息天。”

“恩?”

没想到云轻尘会突然这么说,段息天也是忍不住微微一愣,云国七皇子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可谓闻名五国,能有幸听到他弹琴或者唱歌的人,不说是凤毛麟角,也差不多了,虽然,他常年居住在“天馆”之中,但对这些“天下事”,并不陌生,“我应该觉得荣幸,还是应该觉得惶恐?”

“为什么这么说?”

前一句的荣幸,云轻尘尚能理解,毕竟,想听他的琴,他的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曾经,寒国的国君寒意冥向他提出,万两黄金换一曲,都被他拒绝了,而且,拒绝的还十分难听,只道是,我不是风尘女子,我的歌,我的琴,只唱给弹给我希望听的人听,你若想听曲,大可去花满楼,在那里,一万两黄金,可以让明溪姑娘唱给你听三支曲子。

而后一句,却是让他不懂了,为什么他说要唱曲子给段息天听,他反而会觉得惶恐呢?难道说,他是在地方自己用音杀术取他性命?可是,取他的性命,自己有好处么?好像,没有吧?

“老师曾经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段息天半开玩笑的扬了扬眉,却是连自己都没发现,他竟是跟月初云之外的人也会说起了这样的俏皮话。

“初云倒是个称职的老师,连这种事情也教给你。”听了段息天的话,云轻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把琴放回了玉匣之中,抱在怀里,站起了身来,抬起头,看向了段息天,“你回去吧,告诉初云,她的意思,我明白了。”

云轻尘说明白了,并没有虚言,他确实是明白了月初云要告诉他的事情了的,虽然,这玉匣之中,并没有任何的书信,但是,他却是通过别的,知道了月初云的意思。

习琴之人,手指要比普通人敏感许多,尤其是常年锦衣玉食,不需要自己操劳生计的习琴之人,更是如此,而云轻尘,便是符合了这个条件!

月初云要告诉他的,没有白纸黑字的写给他,而是在玉匣的盖子上涂了一层透明的蜡质,然后,再以银针为笔,在蜡质变硬之前把要写的内容写在了上面,待蜡质干硬之后,因为很薄,以人眼根本就不可能被分辨出来,只有手指触感极好的人用手摸,才能摸得出来!刚刚云轻尘以手无摸玉匣的盖子,看似是在欣赏那雕刻的美轮美奂的妖仙九尾,其实,却是在用手“读”信。

“好。”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段息天也不再多做停留,虽然,他对云轻尘那传说中一曲值万金的歌颇有兴趣,但是,此时,却不是合适的时候,此地,也不是合适欣赏的地点,“我给你记着,你欠了我一首曲子。”

字里行间,已然与云轻尘亲近了不少,不知不觉的,已经以“你”相称,而不是直称名字或者身份,云轻尘刚刚所说,要唱给他听的曲子,亦是被他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下来,仿佛,那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而他,也从来都未曾怀疑过一般。

看了段息天的反应,云轻尘也是忍不住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又摸了摸玉匣的盖子,走到了囚车的旁边,与段息天近得只半臂之隔,“好,先欠着,你自己可要记好了我许诺的时候和地点,免得将来我忘了,不认账。”那目光,完全就是一个哥哥在看自己宠溺着的弟弟,一如月畔,月幻,月改和月余一看着月初云的那般。

段息天微微一愣,只觉得云轻尘看自己的眼神像极了昔日里段家尚在的时候,段家的那几个比他年长的哥哥,心下一暖,便不好意思了起来,脸上微微一红,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没有。”云轻尘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穿过囚车的栅栏,拍了拍段息天的肩膀,“快些回去吧,初云那里,应是在等你的消息了,别让她等急了。”

“好。”

段息天应了一声,又看了云轻尘一眼,才颇有不舍的转身离开,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想到,或许,称呼云轻尘这个家伙一声“哥哥”也不错,他给自己的感觉,竟是像老师一样的温暖呢……恩,或者,他是能给老师幸福的吧?这么温柔细心的一个男人,应该,是很会照顾人的吧?

指挥府,一地崭新的赤红色地毯,一直从大门外铺到了月初云住的房间,按照云国的规矩,新嫁娘成亲的当天,脚是不能踩到土地的,不然,便会给夫家带来厄运,对这一点,月初云自然是完全不信的,可是,却是执拗不过月天驰,月幻和月余一,为了耳根清净,只得依了他们。

服用了化雪丹之后,月幻自皮肤排出了若干的黑色毒瘴,那为了缓解疼痛,而用来浸泡身子的冷水,竟是因为沾了剧毒,倒在花坛里,都毒死了花草,其毒之烈,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