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作者:绚★风月      更新:2019-08-20 05:16      字数:6337

因为婚期被延后了三天,月初云的喜服也被赶制了出来,大红色的底子,上面绣的是金色朱雀,她是郡主,嫁的人,是皇子,虽说,她所要嫁的这个人,将来定然会是云国的皇帝无疑,她也定会是那皇帝的皇后,但是,还没到那一天,便不能坏了规矩,喜服上,依然是只能纹绣与凤凰相差甚少的朱雀。

此时,月初云已经被喜娘七手八脚的打扮了起来,真个是一双凤目顾盼流光,一点绛唇柔若娇芳,笑亦好,不笑也好,皆是人间绝色,喜也好,嗔也罢,皆能引人神往!

“平日里都只是个假小子一般,还不曾细看,今日打扮起来了,才是发现,我的宝贝妹妹,竟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月余一颇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镜子里的月初云,许久,才由衷的叹了口气,故意逗月初云道,“也不知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太疏忽了,还是你这个当妹妹的太会掩盖了,恩?”

“二哥,你看四哥,又欺负我!”

月初云翘了翘唇角,抱住月幻的胳膊便撒起娇来,这招,从小到大,百试百灵,也正是因为这百试百灵,月余一从小到大,不知被他的三个哥哥给收拾了多少次。

“余一,你这当哥哥的,怎得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要照顾妹妹?”月幻浅浅一笑,温文尔雅,伸手拍了拍月初云的手,便转向了月余一,眸子里闪过的一丝危险,顿时让月余一后背冰凉,“今天是丫头的好日子,我且不与你计较,毕竟,让你带了伤,丫头也会没面子,这帐,我给你记了,咱们,日后再算。”

“丫头,你,你又害我……”

被月幻这么一威胁,月余一顿时苦下了脸,从小到大,他的三个哥哥里面,最不好对付的便是月幻,得罪了月畔,顶天挨一顿揍,得罪了月改,最多挨一顿整,但是,得罪了月幻,那可就不好说了,反正,最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月下不了床,而且,月幻会用的法子,从来,都没重样过,可谓防不胜防。

看着月幻的袒护和月余一的告饶,月初云忍不住浅浅一笑,一切,都似如前,只是,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月家,还是月家,那个世世代代对皇族忠心不二的月家,皇家,已不再是皇家,已变成了容不下贤臣,纳不下良将的皇家!

国难当头,犹不忘对迎敌的良将下手,云迟语,你到底是太高估你自己了,还是太低估月家了?或许,云国,真的需要换一个皇帝了,不然,在失去了所有的可用之臣之后,云国,也将不复存在,月初云在心里,默默的这样说道。

“丫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看出了月初云的心思,月天驰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个当爹爹,可真是不称职到了极点,不能为自己的妻子儿女遮风挡雨也就罢了,还要让他们为了自己的糊涂承受痛苦,他错了,真真的错了,错在不该对云迟语抱有那么大的期望,期望他能有朝一日想起他们结义时说的诺言,只是,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会不会有些晚?

“如果娘亲也在就好了。”月初云翘了翘樱唇,似是抱怨的说了一句,别人家的女子成亲,都是父母兄长在侧的,她却是好,一家子人,整整少了一半,娘亲不在,大哥和三哥也不在,虽然,她不是抓着习俗不放的人,但却是,极重亲情的,若是错过了她成亲,想必,娘亲和大哥、三哥也是会觉得遗憾的吧……

“你娘亲,怕是赶不及过来了。”

月天驰微微一滞,继而,眼中闪过了一丝遗憾,月初云自幼便是让他和齐灵玉省心,除了气走了所有的先生,让人再也不敢登门传授课业之外,别的,还真是没惹过什么大的祸事。

而至于说,她气走了所有的先生,也是在后来被验证了,那些老东西们,的的确确是没有资格教她的,她只是看书,便能当他们所有人的先生了,说句不违心的话,自己的宝贝女儿,除了做的菜肴都是天生的不需要调配的毒药,做的女红像是缝得麻袋之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什么缺点的,再说了,她好歹也是他月天驰的女儿,依着齐灵玉的话说,月家再落魄,也不至于要让月初云下厨,也不至于让月初云缝补,不会做膳食,不会做女红,有什么关系!

想到自己的王妃不能参加他们最最宝贝的女儿的婚事,月天驰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件事,怕是要变成齐灵玉终身的遗憾了,自己,可真是对不起她。

正这般说着,门外便传来了齐灵玉那宛若银铃的好听声音,“我就说,这几天怎么总是打喷嚏,原来,竟是有人在背后念叨,还不快快招来,是谁在本妃的背后说坏话,嗯?”

“娘亲!”

听到齐灵玉的声音,月初云松开抱着月幻胳膊的手,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正正好好的扑进了齐灵玉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撒娇的荡起了秋千,“娘亲,初云想死你了……”

“嗯,还是我的宝贝女儿乖,哪里像那些个臭小子和某个臭没良心的!”齐灵玉轻轻的拍了拍月初云的后背,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撒足了娇,才把她摘了下来,牵着手,走进了房间,扫了一眼月天驰、月幻和月余一,便重新把目光转向了月初云,语带不善的说道,“真不枉娘亲疼你,他们,哼,就应该统统乱棍打死,扒皮抽筋做马鞍和缰绳!”

听了齐灵玉的话,月天驰和月幻、月余一皆是本能的打了个哆嗦,齐灵玉的招子,可不是他们敢领教的,不说别的,单是一手的毒术和蛊术,就能让他们被虫蛇追咬到一身的疙瘩加窟窿,从有月初云开始,他们就没少挨过这种教训,尤其是月余一,最最倒霉,时不时的被自己的爹爹骂,被自己的大哥揍,被自己的二哥折磨,被自己的三哥整治,也就罢了,还要刻刻提防,自己的娘亲忘了已经教训过自己惹了她的事情,为偶尔做错过的一次事情,偶尔说错的一句话,遭受无数次的打击报复。

“娘亲,不要生气了嘛,总是生气的话,是会提前变老的。”月初云摇了摇头齐灵玉的胳膊,为自己的爹爹和两个哥哥解围道,“初云前些日子,闲暇的时候读了几本古书,看到了两种养颜的秘方,娘亲想不想知道,嗯?”

对女人来说,青春永驻,不老红颜,永远都是有吸引力,齐灵玉自然是也不能免俗,一听月初云弄到了养颜的秘方,顿时来了精神,看都懒得再看月天驰和两个儿子半眼,牵着月初云的手,就往寝室的里间走去,“来,来,来,宝贝女儿,咱们不搭理那些个连人都不会叫的木桩子,咱们研究研究你说的古方。”

被齐灵玉这么一说,月天驰和月幻、月余一才蓦地发现,他们竟是因为吃惊她的突然到来,而连招呼都忘了打,难怪她刚才用那种恨不能要吃人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真的是,咳,活该。

“娘亲,你先跟丫头慢聊,幻儿去帮您准备最喜欢吃的核桃糕。”

月幻心虚的冲着寝室的里间说了一句,也不管齐灵玉是不是答应,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去,他的娘亲他知道,最最是记仇的了,若不想办法赶紧平息她的不悦,以后,可就有他的难看了,不说别的,月余一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可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

“娘亲,余一先去看看,妹妹成亲用的喜糕准备好了没有。”

自己的娘亲,最是疼爱自己的宝贝妹妹,这许多年来,深受众方折磨摧残的月余一归结出了一个结论,无论是用来对付自己的爹爹娘亲,还是对付自己的三个哥哥,只要搬出了自己的宝贝妹妹来,就绝对能逃出升天,他们,可都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影响到自己的宝贝妹妹的事情发生的,所以,只要他的理由充分,就万事好商量。

“宝贝女儿,你看的那两本古书,是不是爹爹给你的那两本啊?”

月天驰想来想去,只觉得实在是想不出用来讨好齐灵玉的事情可做了,一边骂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狡猾,一边轻咳了一声,恬不知耻的把月初云所说的“看过的古书”,往自己的身上揽了起来,没办法啊,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也不想做这么丢人的事情的,可是,自家的王妃猛如虎,惹不起啊,惹不起。

“对啊,可不就是爹爹给初云的那两本。”见月天驰求救,月初云倒也不吝给自己的爹爹解围,樱唇一抿,答得若有其事,仿佛,那两本“莫须有”的书,真的存在一般,“怎得,爹爹忘记了么?给初云那两本书的时候,不是说,要好好研习,上面有养颜养生的方子,等学会了,教给娘亲,娘亲这些日子在外边,没人照顾,定是受了委屈的,得好好滋补的么?”

“果然是那两本书上的啊,恩,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一顶“好人”的大帽子砸下来,砸得月天驰一阵的晕头转向,脸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懂事啊,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做人啊,这要是那几个臭小子,肯定要反问自己,何时给过他们书了,啧啧,果然,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贴心啊,从小没白疼啊!

“哼,算你有良心!”

齐灵玉轻嗔了一句,算是原谅了月天驰,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给月初云整理起身上的衣服来,一边整理,一边抱怨道,“这破手工,也敢拿出来给我的宝贝女儿做衣裳,混账,真真是混账,要不是今儿是我宝贝女儿的好日子,我非火烧了他的铺子不行!这破手工,我呸,再差一点儿,都赶上我家宝贝女儿缝的荷包了!”

听着齐灵玉的抱怨,月初云只是哧哧的笑,她的女红做的有多差,她还不知道么?一个荷包,装了银锭都能漏出来,咳,她缝的那荷包,说得好听点,叫做工差,说得难听一点儿,那根本就是一彩色的小麻袋,还是装什么漏什么的那种,这喜服,能让齐灵玉这般的抱怨,明显的,就是很不顺眼的意思了。

与月天驰交换了个眼神,一只老狐狸和一只小狐狸同时露出了狡猾的笑,既然,有齐灵玉看着不顺眼的东西,那就让她把气撒到那不顺眼的东西上去吧,至多,不过是砸一间铺子而已,出钱买下来,让她砸个够好了,又不是买不起,用月初云的话说,哎,更年期的女人,不好惹啊,不好惹,想砸什么,就让她砸吧,总比打人整人来的好些。

“对,对,王妃说得对,这破铺子,做的叫什么手工!本王也想给他砸了来着!”月天驰忙出言附和,虽然,刚刚齐灵玉的嗔怪算是饶了他的意思,可是,也还得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啊,不,不是,是争取让王妃处理别人,忘了自己惹过她的事情,“要不是丫头这婚事来得匆忙,怎得也得让帝都的兰衣坊来做这嫁衣!不如,等丫头这婚事完了,本王陪王妃一起去砸那家铺子?王妃是想直接放火烧了,还是让人拆了劈成柴禾?”

“烧了可惜,劈成柴禾好了,还能给军营里的那些小子们烧水做饭用。”

齐灵玉扬了扬眉,对月天驰的建议很是满意,这种破铺子,敢让她的宝贝女儿穿这种货色的喜服成亲,就该拆了杀一儆百,没那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儿!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好一个烧了可惜,娘亲,难道你就不觉得,好好的一间铺子,劈成了柴禾烧,也怪可惜的么?且不说,光是劈柴的人工就得耗费不少,单是用马车运输到军营里面去,也跟买柴禾烧差不多的钱了,月初云面不改色的在心里腹诽道,罢了,罢了,只要能哄得娘亲高兴,这点儿小钱算得了什么。

火国的军营之中,得知了月初云和云国的五皇子云风起将于今天成亲的消息,聂齐竟是莫名的觉得暴躁了起来,该死的,为什么一想到,那个小女人要跟别人在一起,他就如此的难受!恨不能马上就攻下望天城,阻止这场婚事才好!那个让他那般悖了面子的女人,他,志在必得,他一定要!

派去后方要粮食的人,已是去了三波,粮食,却是一粒都没见着,时至今日,兵将们的餐食,已经由以前的每日三餐,减到了每日一餐,可再省着吃,驽马也是所剩无几了,再等下去,就要开始吃那些战马了!

养大和驯化好一匹战马,至少得黄金百两,训练好一个骑兵,至少也得白银千两,没了战马,骑兵甚至连新入伍的步兵的作用都及不上,吃一匹战马,就相当于百两黄金加上千两白银打了水漂,便是聂家军再家大业大,聂齐也是舍不得的啊!

回去求援的人,定是遭遇了伏击,聂齐这般的想着,却没敢想,被伏击的,不是去送信的人,而是,被押运回来的粮食和物资。

“将军,有个那边城里的士兵被巡逻的人发现带了回来,全身是伤,眼见就要不活了,说是要,求见将军,有要事相告。”

就在聂齐愤怒的摔在目所能及所有物品之时,突然,门外传来了他亲卫的禀报声,其语气之急切,直使得聂齐微微一愣,随手一丢手里的一个青瓷笔筒,便快步走出了帐门,那被他随手一丢的青瓷笔筒在桌子上滴溜溜的滚了两圈,滚到了地上,“啪!”得一声,摔得粉碎。

“在哪里?”听到亲卫禀报,聂齐便感觉到了不好,原来,竟是他想错了,那个女人的计谋,却是要比他想象的更为狠厉,她竟然,让人劫了他的粮食,而不是,阻截他的信使!真真是狠毒至极!

跟着亲卫到了院中,便是见到了那个受伤极重的士兵,血染透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衣服铠甲,有一些,竟是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结痂,可见,他拼命跑来这里,是用了多久!

“怎么回事!”

聂齐紧一步上前,也不管那士兵的身上的血迹会沾污了他的衣服,扶他半坐起身子,心急的询问道。

“将,将军……那边已……已经派遣了三……三队运粮的队……队伍过来……应……应都是被云国的月畔带领的游……游骑给……给劫……劫下了……”全身是血的士兵一直都只是挺着一口气没死,此时松了气说话出来,便是开始自嘴里溢出了泛着黑的血沫来,顺着嘴角流下,沾了聂齐一袖,“对,对方大……大概有……有五……五百人……都……都是精锐……”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看着半倚在他手臂上的士兵的目光已经变得涣散了起来,却是依然不肯死去,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抚上了眼睛,“放心吧,你家里的妻儿老小,我会派人送去抚恤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答应你,保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谢……谢……”

士兵的话没有说完,便失去了生命的气息,那只要向聂齐行军礼的手,也重重的落了下去,唇角,却是带着放心的微笑,仿佛,这一生,他已无憾。

“让人登记下他的身份,战后,记得给他的亲人送去抚恤。”

聂齐深深的吸了口气,向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卫吩咐了一句,才把死去的士兵平放在了地上,缓缓的站起身来,丝毫没有嫌弃他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的意思,此举,却是大大的笼络了人心,上战场,哪有人是不怕的?倒不是说他们怕死,他们,只是怕,自己死了以后,家里的父母妻儿从此成了无依无靠的人,成了被人欺凌,没人抚养照料的所在,现在,听了聂齐的话,他们,还有什么课不放心的!

“去请璟将军来。”

聂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转身向营帐里面走去,月畔,竟然是月畔,他本以为,作为一员勇将,月畔是会留在望天城坐镇应敌的,却不料,那个可恶的小女人,竟是走了一步险招,把月畔这员勇将给派了出去,阻截他的运粮队伍,真真是够狠,都到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那小女人,还不曾嫁作人妇,怎得就这么的狠毒!

一想到,月初云今日就要嫁给他人,聂齐就觉得一阵莫名的别扭,心里,却是不知道,他这是已经对月初云动了情,只当是自己怕月初云嫁作人妇后,会变得更加狠辣,更难对付。

得了聂齐的召唤,聂璟很快便来到了他的营帐之中,看着一地的碎物,不禁拧紧了眉头,聂齐虽然处事野蛮了一些,却从来都没有过随意乱摔乱砸东西的习惯,上次,惹了他摔砸东西,也是他们的爹爹酒后失言,说要把元帅之位让给他,才有的,而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粮草迟迟未到么?

这般想着,聂璟便本能的放轻了脚步,是人都知道,聂齐的脾气暴躁,对惹了他不悦的人,从来都不会客气,他可不想因为走路的声音过大,吵到了他,而给自己招来麻烦,“大哥,你找我?”

“坐。”

聂齐依然只是看着挂在营帐墙上的望天城布防图,没有转身,这图,是他派去潜伏在望天城里的细作送出来的,除了一些只有将军级别的人才可以进入的军事重地,可谓面面俱到,只是,从最近一次送来的消息看,他派去的二十个细作,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了三个,负责指挥统领那些细作们的头领,亦是被“光明正大”的抹杀了。

聂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坐到了他平日里坐的位置,安静的等着聂齐先开口,目光,亦是朝着聂齐看的方向投去,那里,是望天城的城门,从图上看,城门很厚,需要用破门车才有希望破开,遑论是他们这些轻骑而来的,如果,要从正门攻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上山砍伐树木,临时制造破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