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明月挂树梢，月色却是凄凉的。

山凹处大风呼啸，一只狼昂首挺立，对着明月狂叫。

山脚下是一个死人坑。在月光的映衬下，森森白骨更显恐怖阴森，，人们就是白天到这里也会被吓个半死，不过幸好这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谁会到这死人坑来呢？人不来，狗却会来饱餐，此时无数的野狗正在争尸吃。

一条野狗咬着他的手，正奋力撕扯的时候，他醒了。

他是痛醒的，那条狗正想把他的手从他身上分离下来，他当然不答应，他如果一直醒不来，那就只能便宜野狗了，可他醒了，他现在还活着，他就不能让自己再痛下去，他用另外一只手向野狗拍去，野狗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向后飞去，身子划出一条弧线，砸向它的同伴，几声哑叫，几条狗竟跟着倒地而死。

一个死人竟打死了野狗，野狗群里出现了混乱，这里从来都是它们的天下！这是专门为它们准备的，野狗们愤怒了，可怕的嚎叫声足以撕破月空。

他挣扎着站起了身，他站在死尸上，站在白骨堆中，他的周围是蚂蚁一样成堆成群的野狗。它们张开的大口，它们那锋利的牙齿发着阴森的光。

他抬头看到了月光，他不知道这月光为何如此冷清。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他的胸口上插着三根黑黑的针，他拔出了针，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他把针揣了起来。他想总有一天会搞懂的吧。他的意识渐渐苏醒了，他想起来了许多的事，给爷爷看病，写书，后来不知道了，怎么会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看起来荒凉阴森的地方？

他一点也不明白。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肯定的。可是是什么事呢？他头有些晕，他四下里看了看，除了死尸外——多半是缺胳臂少腿的，还是死尸！怕？他当然不怕，他跟灵虎在野兽堆里生活过五年，他什么可怕的事没有见过，再说，难道还有比亮光一闪，人就成了两半更可怕的吗？他早已经不知道怕是什么东西了。他漫无目的地扫视着，他似乎是要寻找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非常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就是那个男人！那个救过他生命的男人，那个猎户，那个他叫爷爷的人。

那男人已经没有了一条腿，没有了肚子，只有脸还完整！

男人的旁边就是那女人，她只有半边身子了。他看到了，他浑身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在这里？王先生呢？神医呢？

她不是要医好爷爷吗？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该医爷爷呀，可我们怎么到了这里，爷爷奶奶怎么是这样的惨象？

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张了张嘴，他想叫出声来。试了几次，终于，他叫出了声来：

“爷爷——”

这是他和古叔说了最后一句话后，十年了，第一次发出了声音，这声音发得可真是艰难啊。“爷爷——”

整个死人坑都在回荡着他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