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时应邀赴深山
作者:公孙千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383

第四章此时应邀赴深山

突然——“刷!刷!”几声,一缕人影宛如银河泻星,穿过村道奔来,只一纵身,已过篱巴,月光可以看清他是独臂老人!

“独臂客”房三峰见“巡八方”家中灯火全无,微感意外,仍毫不以为意迈步前往,他是吃定了他,每年来消遣他一次!

陡然,单臂微幌,龙吟一声,掣剑在手,笑惨惨的道:“老杨闹鬼,请了什么能人?”

屋中很是幽暗,只见厅中似有人影金刀大马坐着,这时缓缓慢慢移挪,宛如幽灵鬼气森森!

房三峰微打一个寒噤,强自冷笑道:“朋友别装鬼!装鬼决吓不倒房某人!嘿嘿!”

这时,那人影已移挪到门口,冷凄凄的道:“你这没种的老杂种,专找软的欺侮,房三峰,何来其迟!”

房三峰借着月光一看,六魂出窍期艾艾的道:“任志琛,你……你没死?”

“你不是期望我活着,给你报仇雪恨吗!怎的这时倒伯了?”

“你……你……你……真……真……”

“我没死!今夜是该你死定了!”一语未毕,剑穗一挥,墨剑在手!

房三峰,仰天厉笑,声如夜枭叫道:“你真没死!你真没死!”

青铜剑一晃一点,惊蛇掣电似的猛刺过来!

何沧澜微一交身,厉喝道:“我要你死无憾事,单臂会你,看你二十年来有何长进!敢欺吾友!”

说着,左臂藏在背后,右手墨剑一旋一封、再加一扭,交叉抡打……

房三峰霍地矮身,施展“九品莲台”身法,疾然一转,突然身形耸长,旋风似的击斩何沧澜右肋,这一招虚实并用。

何沧澜剑走刀路,星光一闪,一招“金龙戏珠”横崩过来,那知房三峰剑身一沉“猛虎伏桩”,直取何沧澜脚底,其疾如电,又不待敌人变招,再来“矫龙钩尾”直斩何沧澜心窝!

何沧澜见敌人变招如此迅速,心知并非易与之辈,抖搂精神,墨剑横空一扫,宛如李广弯弓,力达千钧“射取单于”,这一招使得又狠又疾,绝不似方才几招手法缓慢!

房三峰不敢硬架,转身让开,亦觉有异,“神枪手”剑中一向藏枪,二十年不见,难道改藏刀路,怒叱一声道:“何方小辈,敢戏弄房某!”

龙门剑一扬一翻,猛刺何沧涸结喉穴!

那知这空档正是“八卦刀”特意留下的“危机四伏”,只见何沧澜墨剑如喷黑雾,连出八招,节节逼进!

房三峰一时失察,惨遭连环八招急攻之危,尚幸他身形奇快,才末伤在剑下!

两人兔起鹊落,电掣星飞,杀得难分难解。

房三峰身如瘦鹤,又是断臂,转折之间,异常如意,龙门剑诡异非常,剑光如电,时而凌空,如神龙穿云而过,时而贴地流走,似金蛇钻草而行,忽刚忽柔,忽进忽退,诚不胜诡谲之至!

何沧澜自悔大意,虽只单手,另一手并非闲着,手势挥动,或助平稳,或鼓真力,他无端作茧自缚,硬将左手夹在身后,很是吃亏,而且万一不敌,无法出掌解危!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迫!

无奈只得施“八卦刀”精华,倾囊用出,墨剑风旋云转似的,按八卦之理攻守。

身形更不敢用“维摩步”,而代之以“八封步”,宛似一团绵絮,若迎若拒,挥之不去,不招自来,时而东摇西摆,如风前之柳,时而前凌后路,似断线之筝!

房三峰自断臂以后,从名师苦练十年,一身功夫尽在龙门剑,星飞电舞练达异常,一见居然久战不下,焦急之念,油然而生!

何沧澜取得先机,心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断喝一声,墨剑舞起一道刀墙,硬冲入敌人剑网之中,只听突的响起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叮叮当当”密如贯珠!

房三峰吃他猛砍横劈,输在真力不足,踉踉跄跄倒退五步,以避其锐!

何沧澜得理不让人,身形一耸,有理可击,急扑过去!

房三峰一招“圣手摩云”穿叶拂柳般的而至,力挽狂澜!

何沧澜喝声来的“好”,开门纳宾”之后,当然是“泾渭合流”,一拐一转之间,“乙字剑”之粘字诀已将龙门剑搭上了墨剑!

房三峰折磨了“巡八方”十年之久,此罪当诛!

何沧澜已存杀人之志,应替他解决了这个附骨之蛆,不奈左手藏在背后,无法出掌,只好以真力相拼,活活使敌油尽灯枯而已!

两人内力藉兵刃交接,盏茶光景,房三峰汗下如雨,暗付:“今夜不以暗算,何能脱险,但是身形受制,举止不便……”

陡然——房三峰勉运真力,足下故意踉跄,左脚微踏右脚,一枚寒星,自履尖掣电射出!

何沧澜大吃一惊,猛然撤剑空出右手,还不待房三峰振臂欲飞,猛拍一掌一胶雄浑极壮的劲风宛如长鲸射水,脱手而出!

房三峰不及痛叫出声,喷出一股血柱,身躯宛如断线纸鹞,跌向竹篱巴去!

“吧啦”一声,整个篱巴随他的身子倒塌下来,向后飞去!

何沧澜急步奔前,跃到房三峰身侧,只见房三峰胸前软塌,却末断气,断断续续的:“何……方……小辈……留下……名来。”

何沧澜心知他已不中用了,却不知死前还问这个作略?坦白地道:“我要你死得清清楚楚,我乃“神枪手”之弟!”

房三峰声音极低,哼道:“你欲……代他……雪仇……”

“不错!”何沧澜猛吃一惊,急问:“你知道何人所为?”

房三峰已在黄泉道上,拼其全身余力,发出一声惨笑,笑声宛如来自阴曹地府,叫道:“普天之……下……唯我一人知道!”

何沧澜双手宛如鸡爪,抓起房三蜂前襟,连连幌摇,急道:“快说!快说!”

房三峰脸上微露惨笑而已不能言语,似乎是:“不说!不说!”

把头一勾,带着这件秘密到阴府去了!

何沧澜凄号一声,似疯如狂,双手不放,连连幌摇,似要紧闭的口中,摇出那秘密来,良久,方知无望!

颓然气极,懊丧之至,猛力将那残尸摔倒地上……情绪恶劣之极……

蓦的——背后响起一声清喝,声音就在身后一尺:“小于好狠!”

何沧澜及时神志全清,伸手抓剑,疾然转身,两眼炯炯如电,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

何沧澜惊心甫定,打量来人,搜遍记忆,乃从未见过,付道:这又是什么人?居然能无声无息潜近身侧,虽在自己情绪激动之际,然由此管窥蠢测,也可知其人之身手一二了:心下可老大的不悦,皆因老道私窥械斗,犯了江湖大忌,乃是大有架梁之嫌!”

老道哼也不哼一声,身形纹风不动,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右手,五指箕张,暗含千钧之劲,朝何沧澜手中的墨剑爪去!

这一招“赤手斩鲸”个中别有乾坤,无名指和小指柔如无骨,自在挥拭!

中指含劲半吐,指风凄厉,挟震山撼岳半天风雷,正是震穴的上乘手法!

食指和大姆指微曲如螯,走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家数,端的又狠又准!

变起突然,何沧澜在“赤手斩鲸”三管齐下的攻势中,差点着了道儿!

幸好心存戒意,临危不惊,左手合劲一吐,劈空掌力提至八成挥击而出!

老道但觉潜劲陡起,宛如触电似的,急忙缩手!

何沧澜见好便收,挫腕收劲,掌风狂飙顿时烟消云散,收发由心!

那知老道以退为进,末待何沧澜墨剑移动分寸,五指翩若蝴蝶,一扬一沉化为“龙宫取珠”。

何沧澜耸眉含威,翻腕下切,又是一股狂飙,宛如盆火,熊熊燃起!

老道见他变招换式之间,潜劲收发自如,来去如烟,心下暗赞一声:“好小于”,五指一挥,挥出满天风雪来!

五丝阴凉回风,透指而出,乃是一招“火中取粟”,直取墨剑!

何沧澜微觉凉意,胸前衣衫水纹骤起,慌忙吐出蓄劲,狂风排荡间,隐隐有奔雷之声!

老道的道袍顿时麦浪起伏,似是怕痒,裂嘴一笑,露出三颗残齿,两眼如炬,仍作平视,手下翻云覆雨,猛施一招“上食埃土”,仍遥控墨剑!

何沧澜顿觉技穷,且急中生智,骈指如剑,使一招“六合剑”里的“回首西川”,同时右手墨剑急流涌退,企图逃出老道五指笼罩之下!

老道抬头望天,一副不死不活懒得理人的味儿,手上却似长了眼睛,“上食埃土”招式未老,陡的再变为“潜龙入海”,两指如剪,化为“下食黄泉”,疾拿墨剑!

何沦澜斗然一惊,急出一股劈空掌风来,“扑火灭烛”,墨剑幸保没有脱手!可是剑梢吃老道双指一夹,也自震颤了一下!

老道面有得意之色,眼睛索性闭起来,只凭认风辨声,便能应招出击!

何沧澜想道:“这老怪物功力比我深厚多了,五指连心,每个指头皆有招术,生像五剑联合的剑阵似的!”

老道五指宛如牵机手,穿梭往来,周转如意,十招过后,悄悄张目,一看何沧澜仍然两眼平视,并没有低头注意自己攻势,微“噫”一声,又闭起眼来!

何沧澜不知这老道是何来路,肚子里闹什么鬼,只是觉得手底下逐渐穷于应付,但又不甘心输于他去!

老道突然变招五指划弦击筝,扑朔迷离,神鬼莫测,乃是一招精奥绝伦的“晓梦迷蝶”。

何沧澜顿陷困境,左手被逼开半尺,而右手拿着墨剑,无助地悬在空中,无法杀出一条生路来!被人将军了动弹不得!

不知不觉间,他在垂手看剑?

这无疑说明,他技差一筹,是两人中较弱的一个——老道并没睁开眼睛,只是把头仰得更高,大有不可一世之概!

何沧澜知道自己若不能抬起头来,不啻,承认此局全输,可是谈何容易呢?

这真乃因而知之,半晌,他灵机一动,掌走刀路,“八卦刀”应手而出,连环相生,疏而不漏,目闭运行,无需手挥目送!

于是,何沧澜又拾起头来平目而视,手下招式源源而出……”

老道虎目暴睁,微觉意外,付道:“这小子也能一心两用?”

两人近在咫尺,短兵相接,出手互搏,骤然一见,斯斯文文,宛如猜拳行令,猜手为戏,那知此中经纬,实是惊险无伦。

半柱香光景,何沧澜心下“滴咕”不已,拿不定主意。

“如果我运劲在掌,通气出指,挥指成剑,食指便“回首西川”,中指便“无限江山”,那会不会真个成为两招?”

想着,便低头看敌方手法!

老道寿眉一皱,想道:“这就奇了,他低头干什么?又没有落败。”

何沧澜踌躇再三,终是不敢贸然轻试,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再过半晌,暗叫—声:“好胡涂,这有何难,不是跟报仇绝艺的道理,如出一辙么?”

只是移剑为指而已。

顿时大彻大悟,由慧生明,眼神渐趋浑浊,神采散尽,寂然无光,将全身功力集中于指端,食指蠢蠢欲动,气机风发,稍露惊喜之态。

老道瞥见他的眼睛,大感困惑:“更奇了,莫非他已精魄出窍,行将虚脱?”

何沧澜立即替老道解惑!只觉他两指随意分划,梅开二度。

“回首西川”以守“无限江山”以攻,劲力如矢般的攻出!

老道立觉有异慌忙低眉一看,暗自惊道:“果然不同了,这不是一招两式,而是道道地地如假包换的一手两招也?”

当下喉痒,不无赞许之意,慨然的道:“小子,手下果然有点斤两,并非浪得虚名。”

何沧澜毫无谦虚,敢点头承认,乃此言之非夸也!

老道见这小伙子,居然不疑,说他胖他肿起来了,佛然不悦的道:“我若要取你之命,易如反掌。”

何沧涸冷笑摇头,大是不以为然,狂枉了怎的容易。

老道火气上升,耸目怒道:“我一掌制住你双手,还空出一手呢?随便一招“龙角插戟”,则可取你小命!”

“未必见得,区区来个博浪一击,至少可以图个玉石俱焚,两败局面。”

老道也不再打话!左手亦不使出“龙角插戟”,只在右手五指上用功夫,两下争逐约盏茶光景!

老道终是无法越雷池一步,夺下墨剑来。

而何沧澜也无法把墨剑逃出老道控制的范围之外去。

终于,老道问道:“你究竟是谁?”

何沧澜多少有点啼笑皆非,想道:“我还想问你?”,嘴里简简单单答了三字:“何沧澜。”

不料,这三个字,使老道气冲斗牛,脸皮蹦紧如鼓,叱道:“谁管你是何沧澜?或不沧澜,还要澎湃呢,我只问你是不是“沅陵掌门”人?”

何沧澜听他问得奇怪,认为此事应慎重处理,诧异反问道:“难道,你听说过天下还有第二个“沅陵掌门”不成?”

老道也不打理,兀自再言道:“你敢确定你自己真是沅陵掌门吗?”

何沧澜听他话里有因,问得奇怪,为何关怀之甚也,未免一怔,口里当仁不让,而且神态自若,大有生死伤之之慨,答道:“自然,我便是“沅陵门”何沧澜,若有甚过节,只管道来……”

老道神色一弄,此乃勇于担当的表现,即和颜悦色道:“口说无凭,你可否把掌门令符借老道一观?”

何沧澜真个莫明其土地堂,这尚是他出道江湖以来,初次碰到有人对已没落了数百年之久的“沅陵派掌门”表示怀疑态度?

难道这老怪物是“潜陵派该死未死,硕果仅存的长老不成?当下满腹狐疑,只道:“‘沅陵神符,得令者王’的掌门令符是有的,可是现在没带在身边!”

他并没有撤谎,掌门令符早被他当作定倩之物,送给尹青青姑娘了!

老道冷下脸色,思忖再三,又道:“然则老道如何信得过你?你又如何能取信于我?安知你不是“西贝”货掌门人?”

何沧澜耸肩放肆连笑数声道:“这掌门人还有谁来争的么,区区出道一来,但凭这把墨剑,这套劈空掌,还伯找错人吗?何人敢冒充这个!再者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老道不加理会,似觉无限烦恼,心头有事,取决不定,埋首一轮急攻,希望能打出一番道理出来,有顷,一无所获,遂颓然一叹,自言自误的道:“算了,算了,就算你是掌门人,沅陵派的掌门人吧,过了一百年,也没听过有沅陵派门下在江湖上行走!”

“我再错过了,又不知要待何年何月何日,再能遇到一个沅陵派的掌门人。”

说着,右手一圈,作一把抓状,乃是“海底捞月”,然后一放,轻轻易易脱出战圈!

潇潇洒洒的站在何沧润的身前五六尺之遥!

真是来去自如了!令何沧澜又是一楞,可知这怪物的身手确是高明!

老道见状颇为自负自得,再道:“沅陵掌门,可肯陪老道走一程?”

何沧澜听他无头无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话,摸不清对方用意何在,因摇头拒绝道:“区区尚有未了之事,恕难奉陪!”

老道并未生气,一改先时的倨傲之态,用商量的口气道:“你有什么事未了,要杀的人也杀了,还有什么事走不开,不说别的,’但为了找你,跑了数趟几百里的路,外了几回空,你就不能陪我走几步?”

何沧澜眼神一亮,心理猜想这假牛鼻子必是为了“紫府秘笈”而来兴趣高了一些,嘴里却道:“你既然专程找我,还定了我的梢,当知我的为人,我是不肯干那些无头无脑的事的,这里事故尚未结束呢?”

老道眉梢一耸,老气横秋的道:“不为无益之事,局遗有生之涯?”

何沧澜笑了笑,再道:“我至少应该先把地上的这一位埋好!”

老道听他肯走,不能说不高兴,连声道:“这个容易,我可以为你代劳,我有“化骨散”!”说着便往地上的房三峰尸身处走去,一边回头道:“老实说,你这个人跟我很对劲,虽然一副大辣辣的性子,我并没光火,真是怪事!”

何沧澜苦笑不语,纳剑归鞘,说道:“恐伯是你老对我有所祈求吧?”

话虽如此,可是他直觉地以为这怪道士不会对自己不利,是以不反对跟他走一趟,不论到那里,再说,任何为“紫府秘笈”找自己的人,都可能为“谁是仇人”带来些线索,因之,自己绝不能放弃!不虑他是水里火里,也得提命以赴!

想到这里,不禁向房三峰的尸体望了眼,死人僵卧在篱巴外,好像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似的!

何沧澜心中没有怜悯,多的是痛恨他带给“巡八方”十年的凌迟之刑,这人也太毒狠了,再者,有个念头,在那被自己打碎了的心中,含着一个秘密,是关于任家灭门血债的秘密,没有令他吐出来,不无遗憾之思!

老道由怀中掏出一皎光晶莹的小玉瓶,打开瓶盖,便有缕缕黄烟升起,方待朝尸体倒下,忽然出声叫道:“何沧澜,你惹出祸来了,打死了敝芳邻的看家犬?”

何沧澜从迷悯中苏醒,皆因房三峰自称知道那秘密,若能知道此人来龙去脉,秘密不是可以石落水出了吗,便是不中亦不远矣!

心下不由兴起一阵高兴的情绪,忙向他道:“老道长,这人叫房三峰,他是何人手下,可否见告?”

怪道人“晤”了一声,心下也自奇怪,想道:“这小于可也真够狠了,门路都还没问清楚,便把人给宰了……

这房三峰与他有何血海深仇,他竟守株了两个多月了用以待兔?”

何沧澜见他沉吟不语,求问心切,便用个激将法,淡淡说道:“道长若是有所顾及,请不必说,区区自有问路处!”

老道长寿眉一耸,抬头瞥了他一眼,责备地道:“你用激将法吗?”

何沧澜不置可否,苦笑了一下,意思是若无顾及,只应说明才是!

老道似是不忍窘着他,把瓶子一拌,滴了几滴荷珠大小的绰珠在尸体上,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你问他是何人手下吗?那人自称‘武天子’?”

何沧澜惊“喔”了一声,想道:“我怎么老惹上这魔头呢?”

只刹那功夫,地上只剽几滩黄水了老道把玉瓶收起,问道:“怎么了,南方之雄“沅陵掌门人”何沧澜亦是怕起来了?”

何沧澜略微不好意思的道:“梁子早已结下了,我坦白承认,对他确实有点怯意,因为——有一天势必以单剑与他一决雌雄,因为区区已将他那条小根给废了!此仇此根,已无法解开!”

老道怔然,也不深问,只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何沧澜环顾四周,觉得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应该向那可怜的“巡八方”交代几句,给他些银两颐养天年,他终是为了英雄哥哥才牵连上这多的苦难,因道:“道长请稍候片刻,我进去讲几句话便出来!”

说着,便自进门去了!

怪道人顿了一下脚,自言自语的道:“偏有这么多罗嗦?他多大岁数呢?看来功夫还在玲儿之上?”

不一会,一老一少便以上道——这时,残月西斜,银汉沉沉、鸡鸣四起,第一道的晨曦已在山后出现!

怪道人两肩一幌,便去十步,见何沧澜远远的落在身后,心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只听人说他轻功差劲,那知会差成这个样子,怎可跟玲儿同日而语!”一面引气吐声,用传音上乘功夫,道:“这么慢吞吞的,走到天黑,也只到得半路,你敢莫是怕我老人家摆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你,才赖在路上不肯走快?”

他脚下稍稍放慢了些,大半晌功夫,何沧澜总算赶上来,回答道:“你老已经把我害苦了!”

他虽然跑不快,但脸不红气不喘,气脉悠长得很呢!

怪道人明知他是开玩笑,不能当真,却一正脸色道:“我不会害你,劳动尊腿,无非是想了结师门一件公案,完结老道牵悬了四十年的心事!”

何沧澜纳罕不已,问道:“道长此话从何说起?”

怪道人卖起关于来道:“闲话休说,赶路是正经!”

说着,也不知他用什么手法,长臂一伸,趁何沧澜不备,一把便将他挟持在肋下,放步便飞跃而前,一边说道:“听说花七赏那老妖邪教你给宰了,你怎么办到的?他的轻功号称天下第一!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可没服气过,有时候还以为比他稍胜一筹,你不妨品味品评看,我老道是否吹牛?”

何沧澜想挣扎下来,那里能够,只觉全身醉麻,再也使不出气力,心想:“苦也!要是他图谋不轨,我可如何是好,得任他宰割了?”嘴里可不这样说,自问道:“道长身手比武天子如何?”

怪道人不语,何沧澜以为他展开身形,不能分心,无暇作答呢!

那知过了半晌却听他道:“我可不敢说比他高明!”

何沧澜思索片刻,小心再道:“武天子他敢夸口说比你高明吗?”

“他敢?”怪道人爽快的回答他!何沧澜呐呐不好妄置一词,因为他并未见到过武天子其人,所听来的消息、评论,那是空穴来风,作不得准的!

怪道人悻悻然的追着这话题问他道:“你可知是何缘故么?”

何沧澜据头,意思是说“不知道!”老道人便道:“只因为他比我更不要脸的缘故!”

说着,哈哈大笑,像是对这番言语非常得意,其意乃是,武天子很会吹牛也!自我宣扬他的成就!脚下更用上劲!

何沧澜但觉宛如腾云而起,乘风归去,山峦沙树,皆作过眼云烟,向后飞退!

他们曾几何时,来到乱山之中——朝日穿云而下,花草饰金,点缀在层层怪石之间,委实是奇境天成多采多姿,幻化百变千态!

陡的——空气,蒸郁逼人!

怪道人并不稍停,往左急窜而入,何沧澜忽赏眼前一黑,原来是进入一片秀青翠的松林——松涛,在高高的头顶上抚弦凑乐!其声杏杏!

——终于到达一处断崖,天风刚劲,凛冽刺骨,跟松林中的苍郁,成一强烈的对比!天地似乎已变!

何沧澜探头一看,乖乖,真个是绝壁千仞,高出云霄怪道人沿着断崖急奔,转过一片巨石之后,另一座嵯峨高山峻峰,便立在眼前!

峭壁天成,不费斧工,山腰伸出亩许一方石坪,比网人落脚的断崖约高三丈!

中间隔着一道鸿沟,宽约七丈有奇,形成两个世界2怪道人引吭长啸,四山振呜,蓦然冲天一跃,肥袖挥舞。带着何沧澜振羽飞翔,越渡天堑!

他们轻飘飘落在石坪中央,怪道人放下何沧澜在他左胸一拍,得意非凡的道:“我这一手比花七赏如何?”

何沧澜活动一下筋骨,发现了无异状,放下心头巨石,一面对怪道人无限心折,皆因飞身一跃,必会回归地面,距离一远,总是落势,而这片石坪比对面断崖高出三丈!

怪道人神采飞扬,自吹自擂起来,道:“说起来也是不容易,把“一苇渡江”跟“步步高升”配合在一起,已非高士莫办!便何况还要带一个人,百多斤重,自从四年前带玲儿入山,今天还是第一次呢!”

何沧澜看他高兴当头,不能再不凑趣,因问道:“名师必出高徒,观前辈你老身手,令高足,必亦超凡入圣!”

怪道人听他第一次出之诚恳之心的称自己为“前辈”!这顶高帽子对他的大脑袋刚好合适,乐得他喜从心起,道:“你说我那徒儿吗?年初便出道了,出去的时候,早不必我这不成材的师父亲自相送,她早——”

一面说着,一边手指在两山壁之间一比,表示“早能来去自如”了。

何沧澜点首含笑,表示佩服……

“去吧!不要再磨菇了。”

怪道人说道,其实磨菇的是他自己,极力推销他的高足!

石坪尽处,便是一块血色巨岩,宛如一座巨大屏风,挡住一座黝黑石洞!

怪道人挪开巨石,两人沿石壁下走过,步入洞里!

才行不数伍,便伸手不见五指……

怪道人从袋里取出一条玉石雕成,通体发生光辉的“冰蚕”,在前引路!

借着幽幽的萤光,何沧澜可以看得到这乃是一个多歧的石洞,白烟附壁,凭添无限神秘,也不是有多少风,但自冷气侵骨泛肌!

“有点冷吧!这是‘玄英玉露’,宇内除我这里外,岭南还有一处,归我俗家师弟所有,不过说起来,还是以此洞稍胜,较为正宗!”

在冰冷的寒洞里,怪道人的话也有点冰冷的味道!

路尽处,他伸手拉开一片石门,露出一问广大的石室,室中清光四射,不亚星辉月华,宛如广寒宫厥!

何沧澜游目四处,但见四壁晶萤如玉,玉寒生烟,其中石几、石凳、云床、巨案、井然有序,不染尘埃,案上略置道书,鼎炉之属!

壁上四角,雕饰些“山海经”亦不备载的怪兽,他们皆通体发光,映照如污!

何沧澜想:“洞主人,应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飞仙,那知会是既有火暴性子,还童心未泯的怪道人呢!”

老道肃然就坐,一面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何沧澜凝眸一想,笑容道:“只在嵩山中,云深不知处!”

“你怎么知道?你应该昏了头,不知东南西北才对!”

怪道人讶然而道!

何沧澜慢条斯理的调侃着他道:“道长曾称“武天子”为芳邻,那么这“玄英玉洞”不在嵩山,会在那里呢?”

怪道人死命点了两下头,又眨着眼问道:“那么你那知道我为何找你来?”

“为了结你我师门间一件公案!”何沧澜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怪道人“哇”地叫了一声,跳了起来,急问:“你怎么知道?什么人告诉你的?”

何沧澜看着他一点也没有了修道人的涵容,笑道:“方才你自己告诉我的!”

“这就是了,我道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公案,原来是我自己告诉弥的!”

怪道人吸了口气,有些如释负重的感受,也像是相当然尔的自信,再道:“普天下只有我知道这件公案,连你师父也不知道,要不怎么只我找他,他不找我!”

何沧澜心知打了大半天谜,这迷底便要揭晓,天知道他那里有师父,能跑出来个师父,若真有师父便不会吃下那十年偷艺的苦头?但,他是沉得住气的!

怪道人有点阴阳怪气的,心情十分欢畅道:“这话说来只需三言两语,辨起来,也只盏茶光景。

但,为了寻找你,不是你——何沧澜,任何一个‘沅陵派的掌门人’都可以,却花了我们师徒三代整整一百年的光阴——”

这话令何沧澜略为沉不住气了,急于听听下文,其中有何古怪,他这掌门人是拣来的,是那位排教中的好友——胡义老哥,在古玩店中买回来的铜符,送给他的,除了这枚铜牌之外,他对“沅陵派”是什么也不知道!”

假此令符以行江湖闯世面,自己能因此抬高身份!

那知首次利用它,便将“雪山派”的掌门人给打了回去!从此,他这掌门人是坐牢了!

为江湖道所称不误!而后,他便理直气壮的以“沉陵掌门人”自居了,卫其荣耀!

这时,怪道人却不慌不忙起来,有意卖个关于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何沧澜缓缓摇头,但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急燥,此时仅次于他的血海深仇!对“沅陵派”的种种,可能此老知之甚详了!他是谁?

“中天子——”

怪道人一字一吐的道:何沧澜一跳而离位,伸手电闪握向墨剑把手,骇然轻呼道:“你是中天子!那么武天子!喔!一字之差!”

“这中天子!普天下只有武天子知道,本人是中天子!是正统的五岳中嵩岳之首!你可知道,有年前,五岳中各有一位“天子”嘛!”

我们这位沅陵派的掌门人,有些脸红了!

他修的是野狐禅,非是名门正派货色,没有历史渊源可以交待!百年前的往事,那就更别提了,通通得交“白卷”了!

怪道人坐看他那窘像,接着眼皮一翻,略带嘲弄的道:“怎么?何沧澜也会沉不住气,我听说好多人在临阵之际,被你不冷不热、半生不死的瘟像气死!吓死!”

何沧澜已恢复了一贯的镇定,气息沉潜不露,威在其中!

“可是武天子也该忘了!以为我早该死了!”

怪道人语气中流泄出一股英雄气短,烈士暮年的悲哀,一种被人世遗忘了的悲哀!

说到这里,突然,眼露神光,气息陡盛,照耀数尺,声如洪钟般的道:“我乃通成子,司徒贯!”

何沧澜平静地听着,无需表示“如雷贯耳”的神态,因为天下只有“武天子”知道,世上有个“中天于”!乃是通成子自己说的!

在他的话意之中,何沧澜隐若听出,他们“中天子”“武天子”是师出一门的师兄弟!

天下大名都让“武天子”一人得去了!他有份被压抑的悲忿!究竟为什么呢?

“思师二三子,跟武当上代掌门人——云鹤真人,及泰山百霞真人的师父天冷道长齐名,称“玄门三道剑”!师祖是当年“宇内七奇”之一的浩地子!”

何沧澜有如小儿在听那白头宫女话“天宝”的心情!一心贯注,眼皮也不曾眨一下!

“师祖进游物外,不朋不党,办与“沅陵派”掌门人“诛天神剑”葛再天最为相得,在七奇中,两人自树一帜,合称‘天南地北’。”

何沧澜总算知道了,有个师祖辈的人物——诛天神剑葛再天其人也!

“要知你们‘沅陵派”崛起南天,声势不亚任何各门大派,所持无他,就是冠绝一时的‘诛天剑法’,师祖屡次与葛再天印证,对这套剑术叹为观止!而葛再天亦怀慕师祖盖世才华,武学深奥!

于是两人相约各把绝学拿出来交换,以收切磋砥硕之效,葛再天借走的是师祖生平得意之笔的“无意剑法”!但,三天后便专程送回!

师祖所借的是“诛天神剑”中的“诛天十二宫”及“三无心法”!”

何沧澜心道:“老天!原来是这么回事!但……”

“师祖穷思盖理,刻意揣摩,想创出一套与之相辅相成的“地绝剑”,未免牵延了一些时日!”

“而这期间,不巧的是,沅陵派祸起旦夕,与“雪山派”决斗,中了埋伏,全派俱灭,无一生还,眷属流离星散,不知所终!

师祖虽欲完璧归赵,而赵国竞一夕之内亡国!绝艺已无所归!”

何沧澜心想,在辰州左近一定尚有“沅陵派”之眷口在!这事,且不忙……

“师祖当年曾两下湖广,剑劈雪山,为友复仇,无奈“雪山派”掌门邀高人以自重,以礼相待,师祖一人之力,如何能雪那全派之耻之失!未竞全功,狙归道山!传下两道遗训,其一、便是以后门下弟子,一生必需两上“雪山”论剑!”

“其二乃是必须访得沅陵派后人,把“诛天神剑”“三无心法”璧还沉陵后代掌门人!”

“思师接掌门户,曾两上“雪山”,又花了三十年找寻你,我嘛曾两上“雪山”,再花四十年找你!现在,我终于寻到你了!”

“通成子”司徒贯的声音低沉下去,苍老的脸上浮现一种奇异的笑意,有点像哭!更像整个心要炸开时,脸上所出现的抽搐!

他耗去了一生的岁月来专办这件事,他那师尊也是的!所以他……

他不知是一种痛苦呢,还是庆幸,今后,他心中总算放下了这付重担!

何沧澜整个楞住了,更正确地说——吓呆了!

他偶然的客串,竞牵出这么一件公案!

而最现实的后果,乃是他将由此得到一套“烁古震今”的伟大剑法!

整个地说来,他是百分之百的受益者,应该欢天喜地的一个,但,他突然心里有伤害了别人的感觉,他怎能用谎言来面对别人的诚意!

通成于站了起来,伸伸老腰,说道:“你师父没有向你提起这件事吧?老实说,整个沅陵派也只葛再天知道而已,——现在我就将“诛天神剑”,还给你!”

“不!”

突来的力量,使何沧澜脱口叫出心里的“话”,那声音在空中震烫,使室中两人——一个是他自己——都为之一惊!

“为什么不呢?”

通成子,虎目睁得钢铃盘的大,诧异不迭,也几乎是不加思索的脱口问出?

为什么不呢!

照理说来,照现况说来,何沧澜应该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以拒绝呢?有了这套剑术,墨剑不知增加了多少倍的威力!

报仇会变得多么容易,而且,对通成子亦是一大助益,使他了却三代以还的一件心愿!

此心愿已延迟了———一百年!

但他却说了:“不!”

他只想道:“我的武技,用偷、用抢、用买、用换得来,但,我不用“骗!”,他接受了这武技,似乎有“骗”的感觉!”

“为什么不呢?”

通成子楞楞的,重复的说道:“为什么不呢?”果然他被搞糊涂了!

也许是出之于对“通成子”的崇敬——借剑谱之事,除了司徒贯再无人知道,这已是百年前的往事,他原可以吞没下来——对他与起那股处暗室而为欺心的磊落风范的崇敬!何沧澜几乎脱口说道:“接受它,我不配,你们已经等了一百年了!应该再能等两百年……有一天终于找到那位真的“沅陵派”,葛家的后人……”

但,那块令符确实是在我手中呀!找“沅陵派”的后人那是他的事!已不是通成子的事了!而他又如何知道当日“沅陵派”都有些什么武功,什么遗眷在逃呢!

他只是那枚“沅陵铜符,得令者王”的持有人!持有人便接收了沅陵派的思怨情仇!

“雪山派”不是已验过了么?

再者,他是任家的后人,而任家武功是以“任家枪”名世,他这后人又知道“任家枪”

是什么玩艺!从未见过!何来招式?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通成子看他嗫嚅之态,脸露怒容,喝道:“难道你并非真的沅阮派?”

何沧澜道:“当世没有人会比我更真!”

司徒贯转怒为喜,温和的再道:“那么我们还等什么?”

“但是——”何沧澜急道:“你至少应该“验明正身”,我下次带掌门令符来才成!兹事体大……”

“我信得过你!”司空贯解释道:“‘雪山派’的叶时兴,若没有辨证过你那令符是真的,他以掌门之尊,怎会与你亮剑!”

何沧澜无限羞惭,不能言语,呆呆看司徒贯打开一扇石门,转入门后去了!

这一阵了——何沧澜想夺门而遁,离开这‘玄英玉洞’,离开“通成于”司徒贯……

但,也有一个声音,来自空虚!

“你既然已获得了令符,就得承当它所带来的一切生死祸福!此乃隔世再传!”

他踌躇中已太迟了,门后传来一阵声音:“贵掌门人请进!”

何沦澜茫然走进去!

石室颇为狭窄,正中的石案上燃烧两只租如儿臂的大红烛!红烛之后乃是座司徒贯的祖师牌位,而最触目的是放在案中央的一个飞雪流彩的半透明玉盒!

“通成子”司徒贯,殷殷下拜,三跪九叩,口中喃喃似有所祝告!

然后,站起来,必恭心敬双手捧起玉盒肃立在红烛之侧!

事已如此,何沧澜只好硬着头皮,机械地走向前去,茫茫然下拜!之后——“诛天天剑”便这样移交了!

两人又回到前面石室中坐定!

司徒贯严肃的道:“诛天神剑,又名天行十二招,乃取法于黄道十二宫,星罗棋布,潜能运行之至理,而实际上只得十剑,这乃个中奥秘!更得道家“三无”之趣!可能是内功必法!十二宫:“实沉申宫”“大梁酉宫”“降娄戊宫”

“寿星辰宫”“大水卯宫”“鸦首末宫”

“元样子宫”“娶曾玄宫”“鹑尾已宫”

“折木寅宫”“星纪丑宫”“鹑火午宫”

据说当年此剑初创,因泄天机,鬼神因之泣号,所以此剑最好藏而不用,用必有时,幸无滥杀无辜,以免触犯天条,干天之怒!三无心法:“无神”“无形”“无意”,其中奥妙,有待你自行体会了!”

何沧澜点头称是!

司徒贯打开玉盒,寒烟扑脸,冒出几道冷气,“诛天十剑”乃是书写在十节红蟒的皮上,另有一节乃是“三无心法”!他先抽出一节,道:“‘金星凌日’是招名,取法于‘降娄戌宫’!”

何沧澜接在手里,蟒皮因为长年沁在玉盒中,冰冷沁骨!

司徒贯又道:“‘笑指毕宿,,取法于‘大梁酉宫’与‘涉足北河’,取法于‘实沉申宫’,两招各为一式,一气呵成,最得阴阳中和之妙!”

何沧澜默记在心,未待低头端详,司徒贯又递过来一节道:“剑劈河鼓’,取法于‘寿星辰宫’,‘心宿栖鸦’,取法于‘大水卯宫,,两招两式,呼应成趣,尽得刚柔并济之用!”

何沧澜又接在手里,时间只够他瞥了蛇皮上的圆像一眼,只见……司徒贯又塞过两节,一面说道:”星罗四张’,取法于‘折木寅宫’,‘遥射勾陈’取法是‘星纪丑宫’,一招两式,先后耀映,深得盈亏相辅之趣!”

何沧澜索性只听不看,想道:“反正早看迟看都一样”,才第一次感到自己已是这套绝妙剑法的所有人了!

这时,“通成于”又塞过来两节,道:“东有启明’,取法于‘元格子宫’,‘西有长庚’取法于‘娶管亥宫”,一招两式,左右开弓,深得伸曲如意之理。”

此时,一条大蟒皮已有八分之六在何沧澜手里,但“通成于”死命握最后那两节迟迟不肯放手!

何沧澜不由一愕,心想:“又要横生什么枝节了?”

良久,良久,司徒贯满脸正色,慎乎其事的道:“刚才在永西村交手,我知道你的“一心二用”,已具雏形,你还会不会“心剑合一”?”

何沧澜不知什么叫“心剑合一”,又不便请他解释,摇摇头!

“通成子”叹了一口气,遗憾的道:“那么你练不成这招“玲珑四犯”。这是“诛天十剑”中的精华,乃是取法于“降娄戊宫”、“鹑首未宫”、“鹑火午宫”、“鹑尾已宫”,御剑之际,非具有“一心二用”“心剑合一”的上乘功夫不可。

若不具有吞吐自如,收发随意的驭剑御气之初步工夫,这“玲珑四犯”,更有助于通敌无坚不摧的剑端是气生成!只是求之四海,有这等工夫的能有几个?”

何沧澜听了这席话,心头一震,目眩耳鸣,心头狂跳不已!一个声音响在脑际:“这乃是我的报仇绝技,我的报仇绝技……”

司徒贯,不知就理,见他日瞪口呆,以为是失望焦急,安慰他道:“小伙子,剑气之为物,至刚至强,少说也要面壁二三十年,才能吐纳天地精纯之气,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其实若能把前九招练成,在一瞬之间,倾巢而出,举目宇内,其谁能禀?”

何沧澜呐呐问道:“在一瞬之间,刺出九招!”

司徒贯点点头,再道:“据说沅陵派历代掌门,均能在一照面取敌于一丈之内,敌人躺下,身上有九道创口,乃是被九招所杀!”

何沧澜听得懂这句话,他也必须练到这个地步,因为他是这一代沅阮派的掌门人呀!人能自能!

“当然,沅陵派第一代和第四代的掌门人,还技不至此。”司徒贯顿了顿又道:“他们能以意御气,近在耳鬓,秋毫无犯,远在十寻,血流成河!”

何沧澜的脸上,露出奇异的神采,一直想道:“我也能够,现在已近于这个竟界了!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以及这些神采的招式为副……”

司徒贯不知他在想什么,把整个蟒皮都交给他了,迳自走开,那“三无心法”,竞没有解释,其实,这才是这部剑法的根本之学!伟藏于微!他们都疏忽了!

有顷——司徒贯一手提着长耳玉罐,另一手端了一盘鹿脯和两盏翡翠绿光杯,笑着走回来道:“今日吾家有庆,理应共尽“玄英玉露”一杯!”

说着,打开玉罐盖子,顿时满室生香!

“玄英玉露,凝聚了数百年,也才这么一罐,今午借重贵客光临,自己也好喝一杯!”

司徒贯倒了满满两杯,一面解释道:何沧澜深觉惶恐,方等逊谢!

司徒贯却不容他开口,只自说自的道:“近百年来,你还是第二个外人喝到这“玄英玉露”,再推辞,就不像话了!”

说完,举杯邀饮,辨味闻香,一副耍谗模样!

何沧澜举起翠杯,玉液满溉,在杯面上堆成圆圆的半球形,却不溢流出来!

他浅尝一小口,便觉满口芬芳,除琼瑶玉津外,它还能是什么呢?

“赫!”

司徒贯满意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抓了一块鹿脯,塞在嘴里,边嚼边道:“自入师门以来,今天是第八次饮到“玄英玉露”,上次是年初玲儿拜辞师门,我赐酒一杯,自己赶快也喝一杯。”

“再一次,就是四年前玲儿入门的时候,我也顺便喝了一杯!”

洞中无岁月,不知什么时刻,杯子都空了!

司徒贯意犹未足,不无遗憾地瞧着半满的玉罐,和空空的翠盏,想再倒一杯却找不到藉口!

求助地望着何沧澜,如果沅陵掌门会意,表示酒不尽欢,那么顺理成章再倒一杯,不亦乐乎?

何沧澜虽解其意,但不便表示“寡人还口渴”,事实上,藉口那有客人找的!

“通成子”悲哀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很高兴,应该不只是解决了百年悬案而已,似乎是双喜临门,怎么另一件却想不起来?”说着,嘴里喃喃自语:“百年悬案已去!这一杯已经喝了!还有一件!还有一件……”

蓦然,他拍案喜道:“有了?有了!古人说‘根不见替’,我今天倒觉得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值得满饮一樽,值得满饮一樽!为你之欣见而尽一杯!”

说着!不由分说,便又各倒一杯!急急忙忙啜了一口,又道:年初我跟玲儿相约说:“他日再归师门之日,便是师父喝第八杯之时,那知今天便给我喝下了两杯!哈哈哈!”

何沧澜也举起了杯子!迎合着笑意盈脸,申谢他对自己的期许。

杯子又空了,藉口也没有了,只好罢盏!

通成于咂着嘴巴,余味无穷的率先起座,望着何沧澜口角一弧道:“你跟我来!”

何沧澜笑着也站起来,不明白他老的意向,把剑搁在玉案!

那知通成子又道:“带着剑笈和墨剑!”

何沧澜虽不明所以,见他老似不像是送客的样子,便依言而行!

通成子打开另一道石门,两人鱼贯而入,司徒贯有那发光的冰蚕在手,向迷宫一般的甫道疾走,弯弯曲曲,并非直路,其中叉路甚多!

待经过三重石门之后,似已来到石洞深处,是处居然颇为空旷,像一座帝王的墓穴,空无一物!类似厅堂!

“你远游在外,应无练武之所,不如在此小住几天吧!”

说着“依呀!依呀!”地打开另一道石门!

何沧澜一听大喜过望,本来他还发愁偌大的一只玉盒,没个安放处,非担些风险,搁在身边不可,更甭提选择个练武的地方了!

如今才知此老早有安排,要他带着墨剑玉盒,还有这层美意在,深觉此老实是解人,连忙称谢不已!

通成于把大袖一拂,表示不必多礼,又道:“你好生在洞里参悟“诛天神剑”,我也不来打扰,仍居住前室,直到可以耳闻剑啸,才来此地带你出去,但石门你休想要我替你打开,必须你自己一剑击碎!”

何沧澜连忙回头一看石门厚约两尺,若说用掌,他是优而为之,若说一剑刺穿,那也容易,但凭剑势将它震破击碎,那可谈何容易?

更何况还要剑啸声闻于外,隔着这么厚的重门,这么多弯曲的叉道,传到前室去,真真不是易事!他焦急地问道:“那要多少时日?”

“各凭缘份,没有出息一点的,三年五载,也不算多?”

通成子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万一要三年五载?我还有那么多未竟之事,岂能闭门面壁?”

何沧澜先是一怔,这真是个大问题,时不我与,继而再一想道:“然而只要我能通过这场考验,那时岂非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垂首反覆思付这问题,一旦接受了,不论时日多久也要完成它,他踌躇着!

司徒贯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给他打气笑道:“听起来有点骇人听闻是吧?你以为你目前功力办不到是吧?年青人,不要没有信心“诛天十剑”会帮助你,等你能破门而出的时候,你就知道何以这套剑法会干天之忌了!”

何沧澜不值可否,仍继续自己的思路心付:“三年五载,本来不算什么,但外界的演变,可能干变万化,等我二次出山,也许“紫府秘笈”早已出土,我撤下的天大谎言,早已不攻自破,人海茫茫,何处是仇家?那时可要比海底捞针更难,更何况我还有三年之约,三年后我要回金陵去……”

司徒贯那里知道他有这么多顾虑,叮咛道:“练剑之际,若觉力不从心,不要怕,若觉欲罢不能,那就该一则已忧,一则以喜了!

该喜的是这本是心剑合一应有的现象,该忧的是,若心不胜气,剑则以心为形后,大则,走火入魔,小则四肢、头颅拿来祭剑了,不得不小心!”

何沧澜听在耳中,并不害怕,只希望“玲珑四犯”,不要使他担搁太多时日,比方说,只要一年半载,他还有些多余时间,做些其他事情?

司徒贯见他沉吟不语,也不打理,只把发光的冰蚕递给他,然后袍袖一扬,把他推进洞穴里去,来个敬酒不吃吃罚酒,强迫他非干不可了!没的退堂鼓好打!

接着“依呀!依呀!”地把石门关上了!

何沧澜并没有以劈空掌力打碎石门,跑出来!

司徒贯对着石门笑了笑!这是他的得意杰作!假以时日,世间便会多了一个武技高手,名震天下!

自模着黑暗,回到前室,一边收拾杯盘,一边想道:“这个掌门人也许正担心,日后的饮食如何供应他,而不知喝了两杯玉露,起码半个月里可以不进杯水粒米,若过了,半月之期不见动静,唉!那就得积月累年的被困在这里面了!但愿他不会令人太失望!”

然后,他就在去床上睡了个长觉,来消化那两杯“玄英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