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记(三)
作者:十二指肠abc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336

张扬啪的一声合上日记,对彭侯说:“我们离真相越近我就越是感觉到一种危机,你有这种感觉么?”

彭侯摇头说:“没有,我一点别的感觉也没有。你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薛力他们的变化不是自然发生的,一定是有什么力量在左右着他们。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很可怕的阴谋!我只能感觉到如果这个阴谋得逞的话,将会有一场巨变,生灵涂炭的巨变!”

彭侯好奇的看着张扬问:“我觉得这几天你都怪怪的,你什么时候开始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了?”

“不是预测,是感觉!我感觉到一些从前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我知道那东西很恐怖!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已经装在我的脑袋里,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用过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我相信我的感觉不会错,在这场本来就很什么的失踪事件背后还隐藏着更大更危险的秘密!”

“会是怎样危险的秘密?跟我们有关系么?”彭侯追问着。

“我,不知道。也许等看完这本日记就会有个结果,也许到了最后秘密还是秘密。”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看最后那一页,也许最大的秘密就写在那里!”

张扬摇摇头,说:“无论这事情的结果是好还是更坏,都是已经发生了的,我们只能接受。而我们更应该尊重日记的作者,毕竟是他在那样诡异的环境里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写下了最真实的记录,所以我还是要按部就班的看。”

“我的哥哥啊,你们俩看一会儿讨论一会累不累?要不然就一口气把日记看完,然后我们再一起讨论好不?”小武急切的说:“我最受不了吊胃口的东西了,如果这个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真会佩服作者吊人胃口的工夫!”

看彭侯点头,张扬无奈的又打开日记本说:“那今天我们就一口气读完,然后再讨论事情的合理性吧。”

1995年8月1日星期二大雨

昨天,等老爸颤抖着穿好衣服以后我才咳了一声,推门而入。我看到老爸的身体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不是人类的光辉,我知道他是被自己的变化吓着了。可我能做什么?告诉他不用害怕所有人都会和他一样,最后变成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还是安慰他说这是老天在报应着我们,让我们为我们的亲人们赎罪?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刻意的没有说话,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我默默祈祷:愿我等得神救赎。

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明明睡了那么久身体却还是很疲倦,我用凉水洗脸顺便擦了身子。鳞片间有一种黑乎乎絮状的东西,有点腥臭,不管我怎么擦也弄不下去。逼得急了,我拉住一段的末端猛的一拉,巨大的疼痛闪电般爬过我的全身,颤抖着我跪了下去。后背上伸展的鳞片相互摩擦,产生了一种咔咔的脆响,这声音再一次提醒我我已经不再是我了,我是怪物,一头长着鳞片的不知名的怪物。颤抖着穿上封闭性很好的衣服,我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想着我的心事:我离开沈阳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给小美打个电话,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吧,好不容易到了一起却因为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从此分隔,只是不知道没有我的日子里她是否还会想起我呢?

正想着心事的时候,老爸突然推门进屋,紧张的对我说:“快收拾点必须的东西,咱们马上走!”

“走?去哪里?出什么事了?”我问。

老爸一立眼睛:“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

顺从惯了的我马上收拾了几件必需的东西跟着老爸去了村部上了房顶。那时我才知道,前天夜里下游的村子大坝裂口灌进了很多水,经过昨天一天时间的汇集竟然朝着地势低洼的我们村冲过来。村长接到临近村子的警告电话以后马上派人出外查看,可围在村子周围的大雾还是没有散去,有了前天那件事情,没有人敢再踏进浓雾一步。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假,村长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把全村人都集中到了村部房顶,说是这样安全一点。可我看到村长的脸色是那么紧张,也许他还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更危险的事情吧。

回来以后第一次离所有村民这么近去观察他们,看着一张张陌生的熟悉的脸,我的心里满是绝望。他们的脸上都有着浓浓的倦意,每个人都穿着不和时节的衣服甚至有一些还带着口罩帽子手套围巾。村长见怪不怪的用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人,然后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很久很久。他走到我身边说:“一听说涨水,人家都争着赶着往沈阳跑,你咋还从沈阳往回跑啊?听说你带着那谁家的小谁去沈阳看病了,他的病严重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他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在他的目光里我看到的是怀疑和不信任。

我想说什么,却张张嘴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看到在村长那硕大的口罩下有一个锥状的突起,好象是村长的嘴上长了什么,可有什么样的皮肤病会有这样的症状?看我盯着他的口罩看,村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匆忙的走了。

他为什么怀疑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过!这些人身上的变化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是受害者!

几年前捐赠给我们村的救灾帐篷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三个人住一个帐篷虽然有点拥挤却也是没有办法,总比淋雨强吧。下午的时候,远处传来水声,其实涨水是没有声音的可随着水面积的扩大,雨水敲击水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顺着那声音看过去,我发现,村子里已经是一片明洋——大水回流了,传闻成了事实。

幸好,水还没有涨到村部来,可房顶上的人们还是开始了恐慌。他们窃窃私语着,想象着大水把我们围困的时候我们会怎样,想象着当我们食物吃光水喝光之后的窘迫情景。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在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去想象那可怕的结果,这不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精神上都对自己是一种折磨,难道他们不知道?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刚上大学时看过的一篇恐怖小说:主人公被围困在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尴尬境地,而就在那样的环境里,接连发生着一系列恐怖绝伦的事情。在求救无门的情况下主人公凭着自己杰出的智慧和敏捷的身手终于冲出迷雾见到了希望的曙光。而我现在所处的环境,和那个主人公是何其相似!可我能凭着我自己的努力冲出那迷雾么?加在我身上的诅咒会因为我的努力而烟消云散么?不会,绝对不会。

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逃脱命运的摆布,我只能苟安在这里,等候命运的捉弄。

而这个受诅咒的村庄必将在大水过后成为废墟,这个村子的人们只能因为被诅咒的命运最后走向灭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受到这样的诅咒,可我知道这诅咒一旦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就会生根,诅咒着这个人直到他彻底的变化,彻底的迷失自己,彻底的把过去的一切遗忘。然后,一切变化后的生物会按照另一种命运的安排踏上另一条不归之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想,可我坚信我所预想的一定不会错,一切,即将发生在这里,我的身边。

我冷眼看着雨中惊慌的人们,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衣服下面凸起了各种形状的躯体,这是噩梦里也不可能看到的情景,一群似人非人的生物木然的看着远方逐渐逼近的洪水,嘴角流着口水,眼里有绝望也有恐慌。

我回头看着我的父母,他们并没有因为洪水的临近而恐慌,而是在亲切的交谈着。他们的眼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有的只是一种镇定。父亲招呼我坐在他身边,他问我:“薛力,你也发现了吧,最近……村子里好象在流传着一种传染病,大家的身子都有了一点变化。本来你妈是没有什么事的,可她刚才告诉我说她最近几天手不太好使跟鸡爪子似的——你看看,都这样了!”他拿起妈妈的手给我看,那,还是人的手么?瘦瘦的手皮包骨头,皮肤角质化严重,骨头已经严重扭曲变形,指甲尖锐的突出,这真的是我妈妈的那只双手?

带着震惊的表情我抬起来,看到的却是老爸含泪的双眼。他颤抖着解开自己的衣服,那黑白相间的皮毛已经爬上了他的胸口,同时我留意到老爸那双手掌已经肉乎乎的长满了淡黄色的绒毛——那是即将变化的表现吧。

老爸沉痛的对我说:“你也已经看到了,我身上这一身皮毛像什么,你妈的那双手又像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不希望你对我们隐瞒了什么,究竟你和那谁在沈阳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他怎么样了,去了哪里?还有,我和你妈最关心的是你现在有没有染上这种怪病?你说实话!”

我看看老爸坚定的眼神,又看看老妈同样坚定的表情,咬咬牙,把发生在沈阳我寝室里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他们听了我的叙述,当时就目瞪口呆,要在平时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吧,可在这样压抑的一个环境里他们居然都接受了我的话。然后,我说出了我的推断:最后,当我们变化完成以后,我们会逐渐失去自我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生物。

老妈急切的问:“那你到底被传染没有?”

我撸起衣袖,露出那些已经长到肘部的鳞片,平静的说:“我也早就被传染了。我想,现在整个村子的人应该都已经被传染了,没有一个人能够例外,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这种厄运。”

看着我胳膊上的片片青鳞,老妈恩了一声就晕倒了。老爸急忙扶住她,帮她躺好,然后转过头对我说:“你发现自己这样已经多久了?是在你第一次回家之前,还是在之后?”

我想了想说:“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整个村子都死气沉沉的,那时候那谁找我说这个村子受了诅咒我还不信,可当他变成那样以后我想不相信都难!爸,为什么我们这村子会受到诅咒?这个村子很久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才会给我们留下这样的隐患?或者,真的是前人们造了什么孽?这些事情,您都知道么?”

老爸摇头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听我太爷爷给我讲古时说过,他是在象我那么大的时候跟着他爹和一群老乡亲搬到这村子来的,那时侯这村子就只是一片废墟。后来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繁衍生息开枝散叶才有现在这样的规模,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么说来,这个村子也不过才百多年的历史?那在我们家老祖宗没来之前为什么还会有废墟?是不是之前这里也曾经有过村子后来却荒废了?”

“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谁还管这些,能有个安身之处就不错了。”

“我想的是,是不是这个诅咒是有周期性的?比如说,过两百年发生一次?”

老爸想了想,张张嘴却没有说话,我忙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当我们家老祖宗他们来这里的时候,刚好是上一代村子被毁之后,所以才会平平静静的过了这么多年。而现在,却又是到了诅咒发动的时候了?”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都是天意。”老爸看着昏迷的老妈感叹道。

“是啊,也许都是天意。”我看着外面滂沱的大雨和那昏暗的老天,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