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个城市？？”鹿皓天俊脸发白，急道：“等等，先听我说……”

山魈王斜睨鹿皓天一眼，冷冷地道：“怎么？想阻拦我们杀你的同族么？”

穷奇王此刻的口吻和山魈王出奇地一致：“鹿兄弟，我们沉寂了两千年，马上就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想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不给他们点颜色，还真当我们妖兽谷里全是一群饭桶么？你不必劝了，杀个把人有什么大不了？”

鹿皓天心中早已急得乱转，因为他不能向他们解释司马擎攻打妖兽谷的背后原因。

他不知道这些恐怖的妖王为什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出谷杀戮。万一他们听了原因之后，迁怒于整个司马家族，那受难的可就不止区区一个巨鹿城了。——话说回来，别人受难他可管不着，但难免牵连到他那对家族忠心耿耿的老爹。……虽然这个老爹严格说来似乎并不算自己的亲爹……

心中急谋对策，嘴里却应道：“我是担心二位势单力薄，深入敌境，恐怕会有危险。”心想先稳住他们再说。

谁知这两个家伙反而大笑起来，山魈王厉笑道：“就凭区区一个巨鹿城，就想让我们有危险？在这种小城里，能破解我龙卷狂风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鹿皓天倒也知道这话不是吹牛，能战胜妖王的人，恐怕只有十大高手了吧，或许排得低的几个还未必能行。而所谓龙卷狂风，听这口气，估计是山魈王最得意的顶级法术了，听起来似乎能把城市扫为废墟的样子……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鹿皓天偷眼看了看两妖，嗫嚅道：“其实我看上了司马擎的女儿，所以……”

山魈王不耐烦地道：“小鹿！这天底下女人多得是，哪差她一个？你真要女人，明儿老子回谷送几百个喽罗们给你！”

“送我……山魈？还是免了吧……”鹿皓天抹了把汗，咬了咬牙，道：“我就是看上了司马小姐，非她不娶！”

穷奇王苦笑一声，说道：“不明白你们人类所谓的爱情。好吧，既是你求情，我们就放过那小姑娘。其他的不用再提，走吧！”

鹿皓天满肚子话硬被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看着两妖拔腿疾行，连忙跟了上去，不断苦思对策。

一路上的气氛有点沉闷，两妖的面色阴沉得吓人，而鹿皓天的脸如同苦瓜。

看来……是不是和他们的关系还不够好？鹿皓天心中暗忖，想了想，找了个话题说道：“山魈大哥……”

话一出口，山魈王马上打断道：“别叫我山魈，我有名字的！叫我无影！”

“哦……无影大哥……”鹿皓天心中暗骂，嘴里却老老实实地问道：“你那龙卷狂风是怎样的法术？真可以把整座城市都扫为废墟么？另外，龙卷风又是哪系的法术？好像五行之中没有风系的呀。”

事实上这确实是鹿皓天最想知道的问题。对于五行法术，他目前只是有个初步的概念，但具体有个怎样的系统和层次，他还是一无所知。趁着两个顶尖高手在身边，正好问个清楚明白。

听见鹿皓天的问题，山魈王无影马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无限回味地说道：“这龙卷狂风是两千五百多年前，老子结合了土木二系的精髓自行领悟的法术，其威力足可将洛阳这样的大城卷得寸草不生！”

穷奇王狂笑道：“可惜只懂得拿些普通人做试验，第一次用到高手身上，就被人破得干干净净！”

无影怒哼一声，道：“你倒去和他玩玩看！”

穷奇王嘿嘿笑了笑，没有理他，转向鹿皓天解释道：“风属木，因此木系法术里有操纵风力的法诀。还有雷属金，道理是一样的。这猴子结合了土木二系的精华，把厚土巨石以风力带动，高速旋转，席卷千里，威力倒确实了不起。”

鹿皓天恍然大悟，终于解开了心中的一大谜团。纤纤是纯木之脉，因此她走路时可借风之力，使玉足不受损伤；恩师叶知秋显然也是木系的高手，闲庭信步正是将风力运用得出神入化的身法。

山魈王自称无影，可见他对自己的速度有绝对的自信，因为他确实是风中的王者。不知他和恩师相比，哪个更强呢？

谜团一解，鹿皓天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感激地道：“山魈大哥叫无影，穷奇大哥高姓大名呢？”

穷奇王撇嘴道：“老子没他那么淫荡，妖是千万年凝聚日月精华生成的最神圣的种族，何必去学人类取什么姓名？——不过，好像他们几个都有名字了……不如小兄弟也帮我取一个如何？”

最后一句，终于露出尾巴。无影早在旁边笑成了一团，鹿皓天苦忍着笑，思索半晌，道：“不如把穷奇二字倒回来，叫齐穹吧？取与苍穹齐高之意。”

穷奇王喃喃念了两遍，哈哈大笑道：“兄弟的脑子果然好使！从今往后，老子在人间行走，就用齐穹这个名字！”

无影的神情也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忍住没说出来。鹿皓天看在眼里，故意问道：“不知无影大哥贵姓呢？”

“这个……还没想好。”无影尴尬地搔搔头，道：“干脆你也帮我想个吧！”

鹿皓天欣然道：“这样吧，无影二字取木系的疾风之意，姓就取土系的山岳之意，姓岳如何？”

无影大笑道：“这小子果然要得！岳无影，齐穹。嘿嘿，回头还不把那几个蠢蛋笑死！”

鹿皓天很想问那几个妖王叫什么，却又打住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木系和土系，不是相克么？老爹曾经说过，兼通相克的两系是极难的，在数十年前才被黑白神仙首次贯通。难道这老妖两千五百年前就已经会了么？

另外，兼通相克的两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处呢？例如岳无影主修木系，被金系所克，理应选修克制金系的火系为辅才对。平时用木系法术，遇到金系的人就改用火来克他，这多实用啊！为什么甘冒风险去修个被木所克的土系呢？

鹿皓天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两妖听了，神色都有点怅然。过了良久，岳无影才回答道：“甘冒风险去修相克的两系，通常有两种原因。第一种，是为了增强修为。人人的体质根骨是不同的，有的人单练一系，顺畅无阻，越修越强；而有的人修到一定程度，将停滞不前，这种时候，就要选修另一系作为辅助。例如主修木系的人，选修相生的水系，将可达到催长木系修为的效果。这就像你们的富家公子，有良好的家庭条件帮忙，将比普通人更有前途。”

这几句话鹿皓天是听得心领神会的，不过却似乎不能解答他的问题。鹿皓天心知还有下文，也不插嘴，静静聆听。想要以武功击败法术，就必须要深切了解法术的内涵。

“而修相克的土系，目的一样是为了催长修为。两系在体内无时无刻地不断交锋，两系仙气在斗争之中不断成长壮大，而主系为了不被辅系压制，将会变得更强。无形中，两系的修为都得到了极大的进展。不过这么做，身体将忍受长期的无穷无尽的痛苦。这就像穷人家的孩子，在磨砺中成长壮大，只要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成就往往比富家子弟更高。”岳无影缓缓说着，神色似乎有点哀戚，顿了顿，叹道：“所以总有些好汉甘冒大险，不修相生，反而去修相克。不过能撑过两气交煎的痛苦而活下来的，我倒还没见过。”

鹿皓天听得茅塞顿开，终于明白了当这个世界的自己兼通了金木二系之后，父亲那欣喜若狂的心情，更明白了父亲在见到自己这个“法力尽失”的儿子之后的失望和痛心。

“怎么会没见过呢？”鹿皓天压下心中感慨，强笑道：“你不就修成了么？”

“妖和人的体质是不同的，我们不管修炼什么系也不存在冲突的问题。”齐穹代答道：“不用羡慕，这只是造物主给我们的补偿罢了。因为……人类修炼一年所得，我们要修一百年。从这个角度看，我们虽活了几千年，事实上也不过等于人类活了几十年罢了。妖与人的共同点在于，若是到达了自身的极限，再练多少年也是无法寸进的——除非成仙成神。”

鹿皓天张大了嘴，苦笑两声，道：“造物主果然公平。那第二种原因是什么呢？”

岳无影的哀戚之色更浓了，缓缓道：“第二种原因，是体内五气并行，不修也得修，而且还得忍受五气交煎。”

鹿皓天心中震了一下，暗自为贺兰魂念起了往生咒。

齐穹长叹道：“当年，你们人类的第一高手鹿伤，就是死于五气爆裂之下的。”

“鹿伤？！”鹿皓天惊叫道：“那是先祖啊！”

鹿皓天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每当偷懒不念书时，父亲都会把家谱捧到自己面前，说传下了族谱的第一个祖先鹿伤是个多大多大的大官，有多少多少美女，有多少多少财富——所以要乖乖读书，别丢了祖先的脸。原来鹿伤在这个世界上，居然当过天下第一高手啊？

“什么！”两妖齐齐惊叫起来，同时停下了脚步。

岳无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道：“你说鹿伤是你祖宗？”

“是……是啊。”鹿皓天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但想起刚才他那哀戚的神色，想来不是什么仇家，便爽快地承认了。

齐穹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大叫道：“你们怎么不寻回鹿大哥的遗体安葬！？”

“好痛！你先放手！”鹿皓天呲牙咧嘴地叫道：“这都两千多年了，我怎么知道祖宗的事啊？”

齐穹一愣，缓缓松开手，叹道：“是啊，鹿大哥此刻早已成灰了……不对，他那么好的人，必定被召进天界，位列仙班了！”

鹿皓天揉揉发痛的肩膀，呆呆地道：“你们跟他很熟？”

岳无影还在盯着鹿皓天的脸，说道：“看起来，倒真的有点儿像啊。穷鬼你看看他这眼睛，这鼻子……”

“不必这么夸张吧，隔了几十代了，还能像到哪去？”鹿皓天心中暗自嘀咕，却不敢说出口来，任凭两妖在自己面前品头论足，那副眼神就像鹿皓天在鉴赏某个值钱货一样。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关先祖的事迹？我对先祖仰慕已久，但事隔两千年，他的事迹早已失传了。他是五气并行之人？”鹿皓天终于受不了两人赤裸裸的目光，开口打破尴尬。

“不是。”岳无影终于反应过来，说道：“他只修金系，且主修雷诀，已经练成了雷诀的最高力量——九天狂雷。他以狂雷之力自创的法术‘雷殇’，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天下无可缨其锋锐者。老子的龙卷狂风被他一个小雷就砸得无影无踪。真他妈是高手！老子这辈子就服他一个人。”

不知不觉间，三人都找了一株大树坐了下来，岳无影的声音回荡在树梢，唤起了千年的传说。

那是一场神与妖之间的暗战，也是大荒诸神除了远古蛮荒时期外，唯一一次在人间进行的战斗。人们后来只知道肆虐人间的群妖绝大部分被封印于一个山谷中，却无人得知这战是怎样打起来的，战况究竟如何。

“为什么打起来？不就是因为轩辕那混蛋害怕我们妖族强盛，挑战他们的地位罢了！”岳无影愤愤地道：“其实我们杀不杀人，他们才懒得去管！他们杀的人也不比我们少，所谓的天灾有大半是他们搞出来的……当然也有几场是我们弄的。”

这场战在东海上空，进行了足足十日十夜。诸神的力量确实强于众妖，但是众妖胜在人多，也耗得诸神筋疲力尽。神帝——也就是鹿皓天所知的轩辕黄帝悄悄违背了天界的指令，擅自将天界留下作为镇守大荒之用的两大神兽召到东海助战。

这两大神兽就是龙与凤。上天赋予它们的力量，足够将所有的妖灭得一个不剩。善翼王见势不妙，急急让众妖撤退，直撤到不周山。

不周山是支撑天与地的柱石，上古之时，共工曾经挑战神帝，战败逃亡时，头触不周山，从此天倾地陷，惹得天界震怒，并下达了严禁诸神在人间战斗的指令。

这次神帝的剿妖行动，已经违背了这个指令，更兼擅自动用天界神兽，更是见不得光。众妖聚在不周山下的山谷内，诸神害怕任何触动不周山的战斗都会引起天界注意，于是投鼠忌器，一筹莫展。

聪明的神帝轩辕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集合诸神所有的法力，将山谷封印了起来，并留下两大神兽之一的凤凰停驻于不周山近处的一座小山岗上，负责看守并维持封印。这聚集了无限神力的封印，将使众妖在神力照耀下，妖力一天天地被侵蚀衰退。众妖无数次次试图冲破封印，却在凤凰的炼狱真火之下，伤亡惨重。

那小山岗上的凤凰后来被人类看见，无名山岗从此多了个名字：栖凤岗。栖凤岗不远处，一个云雾深深妖气浓郁的地方，就是妖兽谷。

众妖丧失了希望，在妖兽谷坐以待毙时，某一天，谷外忽然来了一个中年人。鹿伤。

这个封印对人类无效，凤凰也不会对人类随意发动攻击。鹿伤游历到这里，轻轻松松地走进了没人敢进的谷，见到了一群传说中的妖物。

憋红了眼的群妖不分青红皂白地对鹿伤进行了无差别攻击，第一个出手的就是某无良妖王的龙卷狂风。

鹿伤随手便破解了龙卷狂风，群妖震惊，都停止了攻击。

“鹿大哥那个雷真帅啊……我真没想过有人类能破解我的龙卷狂风。”岳无影无限怀念地说道。

齐穹靠在树干上，冷冷地道：“我倒希望他破不了，当场跑了，以后就没那些事了。”

“靠！会逃跑的人还是鹿大哥么？”

齐穹不说话了，鹿皓天分明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抹泪光。这威猛豪雄的汉子，居然也会有泪光！

鹿伤问明了情由，只留下了一句话：“任何生命，都不应该受到束缚。”头也不回地走了。众妖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过封印，走上栖凤岗，直走到凤凰面前。

凤凰很爽快地告诉了鹿伤破除封印的方法，因为它认为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以一人之力，分别破除封印内的五系神力。

鹿伤不语，从此在妖兽谷外搭了个草屋住了下来，没有一个妖能明白他在干什么。直到十年后鹿伤全身爆裂，绚丽的五系仙气从他体内直破而出，将地上的血映成了彩霞，众妖才放声大哭，明白了鹿伤居然是一系又一系地修炼，忍受了十年五气互克的煎熬，最终功败垂成，爆体而亡。

鹿伤临死前，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做不到了。凤凰大姐，放封印一个假吧，每隔几百年让他们出谷走走，回故乡看看。”

众妖清楚地看见凤凰的眼里流下了一滴火红的泪。这滴泪的影响延续到了今天。

神兽动了情，神力将产生断层。两千年后的今天，它的神力无以为继，必须潜入地底吸取本源之火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恢复如初。

封印的力量一直靠凤凰的神力才能维持，凤凰一潜，封印慢慢地减弱了下来，法力高深的妖王们虽然在这些年内已经被消磨了不少力量，但所余的法力已经足以自由出入了。鹿皓天遇到这两个妖王时，他们正是到栖凤岗查探凤凰的动静的。

鹿皓天不禁暗自庆幸。若不是遇到这两个妖王，自己还要绕多大的弯子，才能了解这个世界？

http://www.2552.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