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又一个火球砸在鹿皓天身上，如同泥牛入海。鹿皓天低头看了看身上，露齿笑了。
老王恐惧地不断后退，鹿皓天理也没理他，径自向木系的老张逼去。
适才短暂的交锋，鹿皓天已经隐隐把握到了与法术交战的关键所在。刚才这两人，除了发出小火球这种小法术之外，其余法术都需要念咒和聚气，可以推想，等级越高的法术，所需要的聚气时间也就越长。那么，以武功和法术较量，最重要的就是以快打快，抢身肉搏。鹿皓天也终于明白了，当时齐穹和岳无影这两个妖王打架时，将法力实体化，转换为像真气一样的存在，然后迅捷无伦地近身对攻，这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实战经验而总结出的战斗方式之一，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一些蛮力之徒近战肉搏。
法力本身是不能伤敌的，只有通过法诀召唤或是控制世上的五行元素来伤敌。可以说，法力是虚，而真气是实，若将虚无的法力凝聚成实，也可以像真气一样达到直接伤敌的效果，正如当日李大夫和父亲对话中所提到的，那就是所谓“斗气”。而恩师的“闲庭信步”，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为了应付近战而创造的身法。
眼前这两个人，显然还不具备将法力凝聚为斗气的条件。那么他们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败！鹿皓天由衷地感激凤凰送给自己的大礼。若不是泪晶的帮助，毫无实战经验的他是不可能有时间去领悟这些窍门的。
“万……万藤……”老张心慌意乱地结了个手印，法术名称还没来得及喊出来，鹿皓天的俊脸已离他不足三寸。
“别念了，大叔。”鹿皓天嘻嘻一笑，狠狠一脚踹在老张的小腹上。老张惨叫一声，喷血抛飞老远。
“斗……斗气？你居然已有将法力凝聚成形的能力了！”老张惊恐地叫道。
“斗气？那是什么东西！”鹿皓天笑嘻嘻地道：“你们很有幸，能够尝到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真气的滋味！”
两人哪里知道真气是什么东西？他们只知道，眼前这个秀气的公子哥虽然满脸的笑容，但语气中却掩不住一股浓烈的愤怒。
不错，鹿皓天虽然极力控制，但内心中的愤怒却是无以复加。自到了这个世界以来，自己从来没有得罪任何人，在与贺兰魂结交时，还因为不能接受贺兰魂的残酷理念而不欢而散；在与群妖的交往中，也处处为人类着想，甚至曾经起意，为了保护人类，不该让群妖出谷。结果到头来，反而被这些人类算计，要置自己于死地！
“我简直是个白痴！”鹿皓天心中狠狠地骂，目光中流露出了些许残酷，缓缓抬起剑来，向躺在地上的老张走去。
“不要杀我！！！”杀猪般的惨叫吓得鹿皓天浑身一抖，定神望去，老张的裤裆已经湿了一片。
“我有那么可怕吗？”鹿皓天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起来。虽然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也从来没杀过人。刚才确实起了杀人之意，倒也是一时冲动，真要他杀还未必杀得下去。看着老张的惨相和躲在远处瑟瑟发抖的老王，鹿皓天摇了摇头，叹道：“给我滚！”
两人呆了一呆，猛然清醒过来，老张连滚带爬地向老王那里跑去，而老王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鹿皓天还在原地苦笑，今后的日子怎么办？老爹应该会信任自己的吧，但以老爹的手段，会怎么处理这事呢？暴雨此时已经小了几分，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凉丝丝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寒。
忽然之间，鹿皓天心中一跳，警兆忽生。随着心跳，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雨水越来越冷，几乎成冰！鹿皓天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色彩，真气暗运，暖流顿时冲散寒意。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是跑在后面的老张的声音。
鹿皓天暗叹一口气，笔直地盯着惨叫传来的方向。一个美好的身影在雨中缓缓出现，一袭雪白的轻纱，在这狂风暴雨中，竟出奇地一尘不染。雨水打在她身上，就像落入雪山，化入层层白雪之中，激不起一丝涟漪。
“鹿公子好慈悲，放他走的话，你的行藏就天下皆知。鹿公子有把握避过家族层出不穷的追杀吗？”声音冰冷如人，说的话虽是关怀，但鹿皓天却只能感觉到她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想不到泠姑娘这样美如天仙的人儿，杀起人来就跟杀猪似的。”鹿皓天冷冷地道：“不过，为什么放过了另一个？”
“我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一个。”泠竹淡淡地回答，丝毫没有因为鹿皓天无礼的诘问而不悦。
鹿皓天冷然盯了她半晌，没有说话。
泠竹的语气越来越冷：“看来鹿公子骤逢突变，疑心病也重了起来。也罢，既然公子不欢迎我，那我告辞了。”
“等等。”鹿皓天笑了笑，道：“姑娘可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说。”
“你是谁？”
“……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了吗？”
鹿皓天大笑道：“我问的是‘你是谁’，不是问‘姑娘芳名’。”
泠竹笑了，隔着面纱，可以看见她满眼的笑意：“真是抱歉，我本以为从我的衣饰和法术，公子该一眼看出来才对的。”
鹿皓天尴尬起来，搔头道：“小时候是知道的，后来忘了。”
泠竹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道：“我自幼学艺于姑射山，公子该知道姑射山对于家族，就相当于威震天下的虎啸岩对于轩辕家的重要性一样。”
“……”鹿皓天忍住郁闷，随口说道：“哦，原来是姑射山的仙子，怪不得如此凛然高洁。”
其实鹿皓天哪里知道什么姑射山什么虎啸岩？只知道传说中姑射山是盛产仙子的地方，曹植写《洛神赋》时，就曾把嫂子和姑射仙人扯在一起。因此随口扯了一句客套话而已。
岂知泠竹听了，却全盘受落，想必是世人都是这么称呼她们的：“不敢当。泠竹奉家师之命，下山帮助司马家族，谁知听说了家族对付令尊的举措，深以为不然，于是连夜前往巨鹿。想不到先遇上公子，也算有缘。”
“呵呵。”鹿皓天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姑娘找到李大夫了么？”
“多谢公子引荐，李大夫已经将我的病治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李大夫治病，不把人彻底治好，是不肯罢休的，怎么会放你走？”
泠竹淡然道：“身有要事，不便久留。”
鹿皓天沉默半晌，忽然问道：“见到纤纤了么？”
“见到了，不过当时她很虚弱，我们一共谈不到十句话。”泠竹上上下下地看着鹿皓天，微笑道：“不过她这十句话里，倒有九句半是在问你的。”
鹿皓天的脸“唰”地红了，急忙转移话题道：“那位小翠姑娘哪去了？”
“我有点事让她去办。”泠竹敛起笑容，淡淡道：“公子目前的处境不妙得很，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问这么多事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哦，泠姑娘精通水系法术，这个道理就不必我多言了。”鹿皓天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他们怕我爹，又不敢动他，想动我还不是容易得很？老子偏要让他们知道，我比我爹还难对付！”
泠竹追问道：“公子有什么打算？”
“我自闯我的天下，他们最好别来烦我，老老实实去整合他们的势力去。有谁吃饱了没事干来抓我的，来一个宰一个！”鹿皓天冷冷地道。
“但如果是令尊来捉拿你呢？”
鹿皓天哈哈笑了笑，道：“不可能。你等着瞧吧。”
泠竹沉思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秀眉轻蹇的美态，看得鹿皓天挪不开眼睛。
“泠……姑娘……”鹿皓天咽了口唾沫，道：“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能不能……揭下面纱让我瞧瞧？”
泠竹凤眼精芒闪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公子既知我来自姑射山，提这种要求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鹿皓天哑然。什么狗屁姑射山，有什么规矩他怎么知道啊！
“好了好了。”鹿皓天无奈，叹道：“泠姑娘还有师命在身，要帮助家族，不宜和我这个叛贼搅和在一起。在下不打扰姑娘的正事了，先走一步。”
“等等。”泠竹迟疑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我也被通缉了。罪名是与你勾结。”
“不早说！”鹿皓天恨恨地道：“面子很重要吗？”
泠竹微微苦笑，道：“我只是想先看看公子的想法。如果公子有向家族报复之意，那我们道不同，从此分道扬镳。但现在公子的想法只是自保，泠竹希望和公子一起应付。”
鹿皓天露出一丝笑意，道：“好啊，美女相伴，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不会寂寞。”
泠竹没有答腔。鹿皓天这抹笑意莫测高深，她根本无法读解其中到底蕴涵着什么。
“这回是真正的与我勾结了。姑娘千万不要后悔。找个地方烤衣服先！”鹿皓天哈哈笑着，转身往西而去。泠竹暗自咬咬牙，紧跟其后。
泠竹心中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应当是急忙回去和父亲商议，尽力向家族解释自己的冤枉才对的。这小子怎么好象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就这么认了命一样。
鹿皓天的确另有想法。首先，家族一意对付他鹿家，怎么解释也不会有用，就算解释清楚了，家族也会有其他办法来整治他。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把麻烦揽在自己身上，让老爹放手而为。更何况，他本身就想在江湖历练，多一批仇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到老爹在家族中真正站稳了脚跟，自己那所谓的冤枉就不攻自破了。
没有任何理由的，鹿皓天就是完全信任老爹一定能做到这些，一定能取得家族的实权，也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真的勾结妖孽背叛家族。老爹见他不回家，也必然会拟定相应的策略配合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父亲充满了信赖，这个实质上和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此时反而真的骨肉相连，心意相通。
“不用烤衣服了。”跟了大半时辰，泠竹终于甩掉心中困扰，开口道：“我有吸收水元素的法术。”
“砰！”鹿皓天栽倒在地，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不早说！害我冷得发抖！穿着一身湿衣服这么久，万一着凉怎么办！”
“我忘了。”答案简单明了，鹿皓天七窍生烟。
鹿皓天浑身上下确实在冒烟。泠竹右手直伸，对着鹿皓天，左手压在右腕上，嘴里念念有词。鹿皓天身上的水迅速凝成气，向泠竹掌心飘去。不到片刻，全身已经干爽如常。抬眼看去，泠竹的右手心里结着一个小小的水球，波光流动，煞是好看。
鹿皓天不得不敬佩这些五行法术。纵使将来自己的武功能完全战胜法术，但在这些方面也休想比得过。想要以真气烘干衣服，那需要多么高深的修为，鹿皓天是很清楚的。
泠竹凝视着手心里的水球，目光里不含一点杂质，纯粹而高洁。鹿皓天看着看着，不觉痴了。
“水是多么纯洁的东西。”泠竹没有发现鹿皓天的样子，自言自语地道：“纯洁得令人心疼。”
“纯洁吗？”鹿皓天心中苦笑。至少泠竹接近自己的目的，就决不单纯。不过鹿皓天不会蠢得去直问，只要让她跟在身边，早晚会弄明白的。随口道：“越纯洁的东西，就越容易改变。在水中浸入墨，它就成了黑色；滴入血，就成了红色。”
泠竹眼神凌厉起来，纤手一握，再摊开，那水球已经结成了冰。晶莹纯白，却又坚不可摧的冰。鹿皓天笑笑，不再言语。
“前方不远是白马山，山脚有个小镇。”泠竹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我们必须赶在日落前到达那里，否则就要露宿山林了。”
“多远？”鹿皓天识趣地跟到了这个话题上。
“大约三百余里。”
“……现在是什么时辰？”
“还有半个时辰客栈就关门了。”
“……”鹿皓天叫道：“你会飞啊！”
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泠竹闻言，居然大惊道：“你不会？”
鹿皓天彻底昏迷。这是什么世道啊……不会飞都要被鄙视……那几个可恨的老妖，为什么一直都用走路，害得自己自以为见识过多高深的法术了，结果连飞都没见过！
捧着头，鹿皓天有气无力地呻吟道：“人怎么可能会飞……”
泠竹的回答更是气得鹿皓天鲜血狂喷：“人当然不会飞！”
“那你说什么！”
“我以为出名喜欢收集珍宝的鹿公子，必定不会放过一些飞行神器的。”泠竹没好气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孤陋寡闻！”
鹿皓天两眼顿时光芒绽放：“什么？有这种宝物？有几个？长什么样子？谁有？肯不肯卖？”
“你去死吧！”泠竹狠狠甩出手中冰球，瞬间化成冰水，泼了鹿皓天满脸。
鹿皓天抹了把脸，道：“你帮我鉴定鉴定……照理说我应该有的……”
在泠竹目瞪口呆中，这个男人变戏法般从怀中不断地掏出一件件东西，硬在路中间垒起了一座小山。而且还在不停地掏，好像拿不完似的。
“你……带了几个乾坤袋啊……”泠竹呻吟起来：“把这些东西扔回去吧，虽然这些东西足可买下好几座城，可惜没有一件可以飞的。等等！”泠竹似乎发现了什么，眼里闪过热切的色彩：“这块水晶能不能借我用用？这是能使我释放的法术威力加倍的独山玉，我师傅帮我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没能找到飞行神器的鹿皓天一肚子不爽，虽然又鉴定出了一个宝贝，但显然要被抢劫了。一边把东西往怀里扔，一边随口还价：“把你的面纱揭下给我看看，我就把这个什么毒山芋送你。”
泠竹的脸刹那间涨得绯红，即使透过面纱，也逃不过鹿皓天的眼睛。鹿皓天愕然停止了收拾东西的动作，看着泠竹捧着独山玉恋恋不舍的模样。泠竹的口吻一向冰冷，刚才那句请求已是极限了，鹿皓天实在没有想到，她对这个东西居然如此不舍，就连揭下面纱这种显然触犯了她的禁忌的事情，都无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