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算上我七个人。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除了特殊情况不要再走出去了。沙暴很快便会覆盖这片区域。”
“明白。”
“无异议。”
坚固的帐篷内，阿莱小呆与另外的黑金帮成员表示一致赞同。于是，坐在离帷帐最近的汉斯转身，动作严谨地将帷幕彻底拉严。
到此为止，整个帐篷终于完全封闭，犹如一艘漂泊在银色海洋上的小舟般，静静等待着惊涛骇浪的到来。
——沙暴已经临近了，坐在帐篷内屏息以待的众人，现在已经可以听到沙砾击打在篷布上的声音。
狭小的空间内，气氛沉闷异常。放在帐篷正中央的燃灯是唯一光亮，与外界呼呼作响的狂风走沙不同，帐篷内的火苗燃烧得极其安稳。
蜡黄色的光亮照亮每一个人面孔。不知是否是光亮明暗的缘故，即便是对沙暴最有经验的汉斯看上去也有些紧张。
一个人的紧张并不可怕，但当狭小空间内所有人的紧张都叠加在一起时，随之而来的压力毫无疑问将变得致命。
根本用不了片刻，阿莱便产生了一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帐外沙暴已经开始，狂风卷杂着沙砾冲击着篷布，力度不断加大以至于整个帐篷都在发颤。在这种环境中，不光是阿莱几乎每个人都感到了不适。
最终，以汉斯刻意发出的三声轻咳打破了这份压抑。
“阿莱阁下，请问您之前有什么问题向要问我呢？”
“对！的确有一些问题不解。”
仿佛是被掐住喉咙又放开一般，被搭话的阿莱长舒了一口气。
“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了，昨天在黑金酒馆战斗的那个蒙纱女子，是你们黑金帮的头目之一吗？”
“.........”
阿莱话落，却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回答上来。四个黑金帮大汉彼此四顾着，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抱.......抱歉，我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索菲娅。”
汉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他三位壮汉也纷纷点头。至于同样是黑金帮成员但位居底层的金农，则缩在角落里静静聆听着一切。
“起码就我本人的感觉，索菲娅是巴夏尔大人锋利的刀。”
“我更觉得是巴夏尔大人的养女。”
“应该是副首领才对吧？”
“欸，难道不是和我们平级的吗？”
四个壮汉七嘴八舌地发起了言，但可惜的是，正如汉斯所说的那样，即便是开拓团四个人也没有办法就索菲娅统一意见。
所以，阿莱只好强行插入到他们的争吵中，抛出了一个可能有统一答案的问题。
“——索菲娅是怎么加入黑金帮的呢？我看她身上似乎有很多伤痕。”
“........”
“........”
“........”
“........”
原本还在激辨不已的四个人突然全部沉默了。
——只有这个问题是黑金帮成员心照不宣的禁忌。
立刻意识到这一点的阿莱连忙想要转移话题，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直沉默在角落里的金农开了口。
“我听说........她曾经是沙徒帮首领囚禁的奴隶，在黑金帮吞灭沙徒帮的那个夜晚，被巴夏尔老爷所救，并在此之后一直效忠巴夏尔老爷........”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伤疤........”
——咳！
在阿莱恍然大悟的瞬间，面色阴沉的汉斯重重咳了出来，强行停止了此话题。
“阁下，这个答案您自己藏在心里就好。回到瓦莱塔后千万不要对他人讲起这件事，巴夏尔大人不喜欢我们这样做。”
“嗯，我明白。”
阿莱点了点头，刚刚开口的金农此时已经认识到失言，立刻重新低下了头。帐篷外，沙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只是前奏而已。
在空气再度变得僵持之前，阿莱努力想要将话锋引向另一个话题。这是一个看似已经解决，但实际上并没有解决，说出来还会让某人感到难堪的问题。
“金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偷我的钱吗？”
“...........”
“阿莱阁下，我想金农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巴夏尔大人也教训过他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汉斯接过阿莱的提问，看上去似乎想要保护金农。或许在他眼里，兴师问罪便意味着一番教训。
——但从另一方面证明，起码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残酷对待金农。
“你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汉斯。我只想问清楚他有什么困难。毕竟敢于铤而走险去偷我的钱袋，我想一定有什么必须做的原因吧？”
“是因为他的母亲........”
“让我来说。”
夹杂在壮汉中的金农打断了汉斯发言，抬起头，一双淡褐色的眼睛中充斥着悲伤，却没有丝毫对怜悯的需要。
“——我的母亲需要钱来请医师，不然就会死掉。”
“唔.........”
阿莱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然而挨着他坐的小呆肩膀微微一颤。虽然疲惫的她至始至终没有参与讨论，但也将每一句话都听进耳中。
“很严重吗？”
心情有些复杂的阿莱问道。
“是的，大概只能再扛四天了。”
“阿莱阁下，这一点我可以用本人名誉作证。”
汉斯郑重地将手放在胸前，在金农话落瞬间补充道。原本只是因沙暴而变得有些凝重的空气，现在格外沉重了起来。
“四天——我们的开拓团大概也就四天结束。这次你参加沙漠开拓团，是不是为了获得治疗母亲的报酬？”
“是的。”
金农咬着下唇别过头，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倒映着光亮。
“不管是偷窃还是远征，对我来说，都是靠卖命来赚钱。我必须要凑够钱，才能请得起医师救回我的母亲。”
“如果这次平安回去的话，我也会帮你请医师。放心好了。”
阿莱口吻平淡地说道。靠在他身旁，一直微微紧绷的小呆臂膀也随之舒缓。
“谢.........谢谢........”
愣了两秒后金农才想起来答谢。但此时帐篷外的沙暴声已经无比喧嚣，很快便将他的道谢声卷入无尽的飞沙走石中。
“这是一场真正的沙暴。”
汉斯静静地合上了眼睛，聆听风沙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