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暴君·丞相 十二
作者:摩诃v      更新:2019-09-15 07:04      字数:3646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陆柏颜瞧着身旁已经彻底敞开心扉滔滔不绝的苻生,显然是早已想不起叫他过来时所要商讨正事是何事了。

“陛下,更深露重,不若回宫吧。”陆柏颜起身打算扶他。

苻生伸腰避开了陆柏颜伸向自己的手:“回去作甚!今夜是要给你践行的!你明日就要去了,路上可要小心。”苻生说着,揪住了陆柏颜来不及收回的衣袖,“我那些长辈们心狠得很,你可千万要小心提防啊!”

陆柏颜想要扯开的手顿了顿,瞧着对方酒醉后清澈的眼眸许久,缓缓坐了回去,也没再打算收回自己那一角衣袖了:“臣省得。”

苻生见对方重新坐了下来,又摆出了一番要彻夜长谈的姿态:“朕和你说啊!柏颜,这次我派给你的都是出身于与灾区的老臣了,他们之中和苻家没有什么关系,在朝中也是安分中庸之人,朕心想啊,受灾之地正是他们的故土,他们定然不会狠心还要搞什么破坏,再者,这些人对自己家乡土地也熟悉,届时你和他们去了,多多学习一些,倾听倾听这些人的想法,会有不少易处。”

苻生努力撑着失重的脑袋,一字一句,极力想要吐字清晰。

陆柏颜眼眸微垂:“那些老臣,可是陛下的人?”

苻生淡漠地摆了摆手,“哪有什么我的人,不过是些愚忠皇权的人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种。不过,也多亏了这些愚忠的老臣,朕这个皇位才能勉强坐到现在。”

陆柏颜睁开微垂的眼眸眨了眨,眼眸清晰倒映出苻生醉醺醺的混沌模样,缓缓升起了些暖意:“陛下未来,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苻生单手撑起脸颊,完好的单眼犹如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迷雾:“有时候,我希望你成为他们那样,又不希望你成为他们那样,陆柏颜,朕能信你么?”

陆柏颜对上对方专注的神色,瞧着对方眼里的醉意忽聚忽散,陆柏颜悄无声息地低头避了开来:“信任臣吧,至少此时此刻,臣会对陛下毫无隐瞒。”

而那一方,苻生却久久没有再作答,陆柏颜奇怪地转头,只见苻生单手撑着自己的脸庞紧闭着眼睛,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梦乡。

陆柏颜揉了揉眉心总算松下了一口气,她环顾了眼四下无人的花园,想着反正如今她的身份是个男人,也不必矫情了便利落地起身,一手穿过苻生的袖下,一手托起了苻生的双膝,将对方整个身体托起而毫无压力。

将苻生一路抱至寝宫,陆柏颜终于再次见着了白日里唤住他的那位公公,正欣喜地想要将手里的苻生交给他,谁知对方一个侧身避开了。

......避开了?陆柏颜举着苻生,一脸摸不着头脑。

那公公抬手摆出噤声的姿势,压低声线道:“陛下近日鲜少能够入睡,还麻烦大人帮忙移至龙床,莫要惊扰陛下。”说完立刻抬手指了指寝殿的房间,示意自己会带路,还麻烦陆柏颜要跟他走一趟。

陆柏颜举着苻生,终于明白了苻生为何对担忧这皇宫的安危了,她怎么觉得,这位公公有点缺心眼呢?

没能说话的陆柏颜抿了抿唇,认命般地跟着公公的脚步踏进了寝宫,终于在几番穿越屏风后见着了苻生日常的休息之所,也无心打量了,陆柏颜俯身就打算放下苻生,谁知这厮还在揪着他的衣袖,丝毫没有放手之意。

陆柏颜艰难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与一旁的公公对视了一眼,公公一脸不明所以。

陆柏颜重重叹了口气,只得轻声唤了唤苻生:“陛下,陛下。臣该回去了。”

熟睡的苻生听闻哼了哼,闭着眼睛貌似清醒地点了点头:“嗯。”

陆柏颜低头瞧了眼对方丝毫没有松手迹象的样子,再次艰难开口:“陛下先放开臣?”

“噗。”在一旁终于明白些什么的公公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陆柏颜黑着脸,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被扯动的苻生皱了皱眉,紧闭的双眼仍旧没有睁开之意,只是含糊不清嘟囔着:“朕闻到了血腥味,爱卿受伤了?快去包扎!快去......”

苻生的声音极其含糊,站在一旁的公公没能听清,侧身在旁的陆柏颜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本还不明所以,对方却已经放开了紧揪自己衣袖的手,得到解脱的陆柏颜深怕有变,立刻直起了腰板,与公公行礼作别。

直至行走在幽静的宫廷小路上,陆柏颜揉了揉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又想起了苻生睡梦中的嘟囔。

受伤,血腥?难不成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陆柏颜思虑着,好一会儿忽然僵直了脊背,猛地顿住了脚下的步伐,不等身后一群护送的宫人出口询问,便迅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跟在陆柏颜身后的宫人们虽然奇怪,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默默跟了上去,直至亲眼见着对方上了御赐的马车,才熙熙攘攘地退了回去。

而一个快步踏上马车的陆柏颜,已是脸色惨白。

秀春本还在昏睡,听见陆柏颜上车的响动已是有所惊醒,可在见到陆柏颜这般不正常的神色时那还有些朦胧的睡意便瞬间就给吓跑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主子,您脸色怎么这般差?”

陆柏颜苍白着脸色有些发愣,秀春更加觉得蹊跷,不由分说地急红了眼圈:“可是陛下对您说了什么?”

陆柏颜连忙摆了摆手,回过了神:“秀春。”

“唉,奴婢在呢,您说。”秀春红着眼圈,一把握住了陆柏颜的手。

“我,”陆柏颜苍白的脸色爬出一抹红晕,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我好像来月事了。”

“什么?”秀春伸长了脖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看着陆柏颜的神色缓回了神,紧张地检查着陆柏颜的衣物:“暴露了么?暴露了么?”

陆柏颜也不敢确信,半蹲着身子离开了座椅:“我也不知道,快帮我看看衣服上有没有!”

两人翻天覆地的检查了好一会儿,在确认没有翻到任何蛛丝马迹后,终于不约而同地大松了一口气。

秀春更是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好没事,还好没事。”说完,才觉得喜从中来,开心的笑了笑:“恭喜小姐,您终于长大了!”

陆柏颜一把捂住秀春口无遮拦的嘴,脸上也不由泛上了大片红晕:“嘘,小声点!”

秀春眯着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等陆柏颜放开了手就开始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陆柏颜还红着脸。

“老爷给奴婢的药,”秀春低着头认真翻找着,“说是可以控制女人的月事,之前太傅交给奴婢的,但是小姐比常人来得要晚些,这药就没能用上,我一直随身带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今日果然起了作用。”说着,秀春找到了那瓶药,用一个极其精致的陶瓷小瓶装着,上面镶嵌着古怪的花纹,陆柏颜从未见过。

“这药瓶上的花纹倒是独特。”

“老爷说是从西域求来的呢,这瓶子里大概有十来颗。”

陆柏颜接过秀春手里的药瓶仔细打量了起来,唤醒了沉睡在神识里的毛毛:“毛毛,你来帮我瞧瞧这药。”

“秀春说得没错,是能抑制月事的药。”毛毛在神识里皱着眉头,甩了甩尾巴,“但是长期服用的话对身体也有一定的损害,这类药物多是如此,只是此药的药性要更强一些,日后对身体的损伤也就越大。”

“秀春,这药父亲是什么时候给你的?”陆柏颜转动的手里的药瓶,神态轻松。

秀春歪着头想了想:“许久了,说是为了有备无患。老爷心思细腻,事事都有在替小姐考虑呢。”

陆柏颜点了点头,打开了手里的药瓶,刺鼻的药味让人忍不住要捂住口鼻,没有丝毫犹豫,陆柏颜顷刻便吃了一颗。

“主人!这药性太大了!”毛毛出声制止,然而女子已经将药丸吞入腹中。

“没事。”药丸入腹,暂且还没发挥出药性,陆柏颜镇定地瞧了瞧瓶口的符文收下了药品对着担忧的毛毛说道。

明日就要行车出发了,外面不是陆府,处处都有他人的眼线,她绝不能露出任何马脚,陆仲才这药来得甚是及时。陆柏颜心想着,如此也不再打算向秀春追问什么,闭目养神起来。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为了不惊扰城中百姓陆柏颜早早便和几位官员驾车静静出城。不一会儿,苻生寝宫内,忠心的仆人也开始做好了伺候主子起身的准备,蒙住彻夜透亮的夜明珠,备好洗漱的热水,窗边晨光微亮,龙床上熟睡的人影也开始有了动静。

宿醉过后,苻生靠着床案撑起自己浑浑噩噩的脑袋,难受地皱起了眉宇。一旁的公公见了,立刻端上一碗解酒茶,恭敬递上。苻生端过茶水大闷了一口便苦着脸色不肯再尝:“他们出发了没?”

“回陛下,已经出发了。”公公捧走茶杯,又转身回来伺候起苻生穿衣,“一大早,天上的日头还没起身,陆大人一行人便已经踏露出城了。”

苻生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昨夜的情景:“朕昨夜是如何回来的?”

那公公正整理衣领的手微微一顿,极其自然地回答道:“陆大人扶您回来的,昨日您可说了许多话,陆大人担心更深露重便劝着您回来了。”

苻生将昨日零碎的记忆组了组,与他说的似乎相差无几,便轻轻颔首,随后又将深邃的目光投向了身旁伺候了自己多年的老仆人:“你说,朕将自己压在了他的身上,是对是错?”

公公听闻赶忙低下头双手交叉抱腹下跪,言语无比坚定:“陛下您绝不会出错。”

“呵,那可不一定。”苻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夜陆爱卿可有受伤?”

“陆大人神色如常,并无不妥。”公公诧异抬眼。

可苻生仿若只是随口一问,点头摆了摆手后就大步踏出了宫殿,赶去上朝去了。

他身后的公公想起昨日夜里陆柏颜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略显苍白的脸色,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不是单纯的喝点酒么?怎么还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