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望着祁沐云匆匆离去的背影，鹤言真轻声叹息着，唇角勾勒出一抹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房外踱步而去。

祁皇宫.鸾凤殿

黄花梨精雕细琢的床榻上，鹅黄色的罗幔低垂，似乎罗帐内的人还在熟睡着。而罗帐外，侧身站着的正是鸾凤殿的张嬷嬷，在她身旁还有四个手执托盘的宫娥。只见她们手上的托盘里分别放着面盆，香帕，盐水，华服。整个鸾凤殿内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小心谨慎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随意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一夜欢爱过后，当值的宫女早已在紫檀香炉里点上了龙涎香。香烟浩渺，不多时，鸾凤殿内的每个角落都透着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自打皓月入主鸾凤殿，得到了祁王专宠的那天起，她便交代宫人，每日在她醒来之前便要将香炉里的龙涎香点燃。

因为易寒洛自小便喜爱龙涎香味，甚至在他贴身佩戴的香囊里也放着几块儿。而皓月这样做的目的，则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易寒洛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要让自己每天醒来时便闻到这个味道，好让她更加坚定的活下去，等待着亲眼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端着面盆候在罗帐外的小宫娥手臂一软，而她手上的托盘跟着一歪，面盆里的水即将撒出来的那一刹，站在她身旁的张晴眼疾手快的冲上前去，用手托住了倾倒的面盆。

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的小宫娥见张嬷嬷接住了她手中的托盘，紧绷的心弦一松，竟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没用的小蹄子，惊扰了娘娘休息，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张晴杏目圆瞪，冷冷瞪了她一眼，小声的斥责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跌倒在地的小宫娥连滚带爬的来到她脚边，双手扯着张晴的裤脚，怯懦的小声求着。

还未等张晴开口，罗帐内传来了皓月娇柔妩媚的声音。

“张嬷嬷，怎么回事儿？”

张晴一听是皓月醒了，斜斜的瞥了一眼脚边儿跪着的小宫娥，轻叹一声，快步上前将低垂着的罗帐向两侧挽好，欠身朝着床榻上只罩着一件水粉色肚兜儿，下身穿着鹅黄色亵裤的皓月行礼道：“娘娘您醒了！是她一时手软，没能端稳面盆，差点儿将水洒了出来。不想，却惊扰了娘娘清梦，请娘娘责罚。”张晴说着，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娥。

“哦……手软啊……”皓月凤眸微抬，瞥了一眼下面跪着的小宫娥，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边故意拖长着声音，幽幽的说着。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了奴婢。”跪在地上的小宫娥深知皓月外表娇柔妩媚，内心却如蛇蝎般狠毒，从来不把她们这些下人当人看，只要她不高兴，处死一两个下人，就和碾死几只蚂蚁似的。这会儿见她这副样子，吓得赶忙爬到皓月的踏脚旁，身子如筛糠似的哀求着。

“大胆奴婢，竟敢冲撞娘娘，还不给我退下！”站在一旁的张晴见状心道不好，快步冲上前去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厉声呵斥道。

“连一盆水都端不住，这双手还留着做什么？把她给本宫拉出去，砍掉双手赶出宫！”被打的小宫娥捂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欲退到一旁。忽然听到皓月似虚似实的话音传入耳畔，整个人像是遭到雷击般，瘫软在地。

“娘娘，穆王妃求见！已经在殿外候着好一会儿了。”张晴走上前，在皓月耳旁轻声说道。

“穆王妃……”皓月重复着张晴的话，唇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奋的精光。

“娘娘，奴婢先为您更衣，至于这个小蹄子，是不是等娘娘见过穆王妃再行处置？”张晴谄媚的递上温湿适度的香帕，瞥了瞥瘫倒在旁的小宫娥，征询着皓月的意见。

“张嬷嬷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不然，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本宫做事了？”皓月接过她递来的香帕，擦完了脸颊，猛地将它摔到了张晴脸上。一脸愠怒的瞪着她，语气里透着冰冷的杀气。

“娘娘恕罪，奴婢失言了，请娘娘责罚。”张晴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皓月面前。

“你们一个个的做错了事儿才来求本宫恕罪，怎么做事之前不好好用你们的脑子想清楚？我皓月的眼睛里可容不下沙子，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便让她一世不痛快！”皓月沐冷的眸子扫过包括张晴在内的五张早已吓得没了血色的脸，冷冷的说道。

“张嬷嬷，伺候本宫更衣！既然穆王妃来了，也不好让人家堂堂王妃一直候在我的寝宫外面。至于这个没用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怎样处置。”皓月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张晴，语气平淡的说着。

“是！奴婢这就伺候娘娘更衣。你们两个，把东西放到一旁，把这个没用的东西嘴堵上，然后关到后殿去。”张晴从身后的小宫娥手里接过盐水，指了指她旁边端着华服的宫娥，轻声说道。

“是！”两名小宫娥面露惧色的一边应着，一边从手中取出丝帕塞到犯错的小宫娥嘴里，一人按着一只胳膊，将她押了下去……

寝房内除了皓月只剩下了张晴和先前端着香帕的那个小宫娥。张晴从她手中接过衣裙，动作轻缓，手脚麻利的伺候皓月穿衣。这是尚服局昨晚才赶制出来的新装，天没亮就由尚服局的人送到了鸾凤殿，说是祁王特意命人为寒妃娘娘量身裁制的。

这件用料上乘的广袖紧身宽摆罗裙，雪白的裹胸上绣着两朵娇艳欲滴的牡丹，鹅黄色的裙身上绣着七只色彩斑斓的彩蝶，随着皓月身子轻轻转动，衣袂飘起的那一刹，这裙身上的七只彩蝶仿佛有了生命般，挥动着翅膀，欲寻花香而去似的。

“娘娘穿上这件罗裙真是太美了，只怕是月宫里的广寒仙子见了娘娘都要羞涩避让了。”张晴望着铜镜里的皓月，一边为她挽着云髻，一边赞叹不已的说着。

“是吗？张嬷嬷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竟然把本宫和嫦娥仙子相比。那你觉得，本宫和穆王妃相比，谁更漂亮？”皓月对着铜镜将一只坠着流苏的金步摇轻轻插入发髻，看也不看她，自顾自的说着。

“瞧您说的，放眼整个祁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向娘娘您这样貌美如仙，身姿婀娜的美人了。那穆王妃虽然有些姿色，但又怎么能和娘娘您相提并论。依奴婢看，穆王妃如果是一朵莲花，那娘娘就是雍容富贵的牡丹，任凭莲花如何清逸，也始终不敌您这花中之王。”张晴从皓月的语气中听出她对穆王妃并不怎么待见，心中豁然开朗，听她这样一问，嘴里说出的话，也就自然偏向皓月这边。

“鸾凤殿里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心思活络的人了，好好跟着我。”皓月说完，缓缓从软凳上站起身，朝寝房外走去。

“娘娘，可是要传穆王妃到殿内来？”张晴上前跟在皓月后侧，轻声问道。

“嗯，传她进来吧。”皓月扬了扬手，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向前走去。

“是！奴婢这就去。”张晴应声出去。

“上官清雅，我碧落能有今天都是拜你这贱人所赐，上次在万碧崖没能摔死你，这下，你倒自己送上门来，如果不好好招待招待你，只怕真是辜负了你的这番美意。”皓月心里愤愤的怨念着，脸上却始终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不知道的人看了怕是还会误以为她这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来。

鸾凤殿外

清早从穆王府偷跑出来的清雅，为了阻止墨剑去永陵，不单用木棒打昏了马厩的管事梁意，还将马厩里的马全部从后门赶了出去，自己则骑着穆王的坐骑“追风”一路策马扬鞭的跑到了宫门外，好不容易捱到了开宫门的时候，递上了自己昭阳郡主的腰牌，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

清雅能顺利进入皇宫，多亏了她手上那块昭阳郡主的腰牌，那是祁王册封她为昭阳郡主时，赏赐的腰牌。这块儿腰牌不仅可以证明她皇族的身份，也是她出入皇宫必须的通行证。前些日子，她一个人跑去自己初到穆王府时住过的屋子，在那里找到了这块儿腰牌，当时也不过是觉得有纪念意义，这才将它放在了身上。没想到，今天竟会派上用场。

进了内宫便不可以再骑马，清雅将追风交给了“宣德门”的侍卫，自己则找来一个小太监，偷偷塞了些银子给他，让他带自己去找寒妃娘娘。小太监见了她手中的腰牌知道她是穆王妃，想到自己这会儿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便收下了清雅塞给他的银子，将她领到了鸾凤殿，这才一溜烟儿的跑了。

“哎哟……”站在殿外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清雅，这会儿早已经腰酸背痛腿肚子抽筋儿了，刚想趁着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转动一下僵硬的腰，只听腰椎那里传来“嘎嘣”一声闷响，原来是站的太久的缘故，冷不丁一活动，骨骼摩擦发出的声音。

“这寒妃娘娘的架子可真大！好歹我也是个王妃，就这么没人管没人问的把我晾在这里，连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什么素质啊？”清雅揉着微痛的腰椎，心情超不爽的抱怨着。

就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清雅赶忙站好，露出一副王妃应有的端庄的微笑，静静的望着来人。

“让王妃久等了！寒妃娘娘近来有些劳累，昨晚歇的有些迟，奴婢没敢惊动娘娘。方才娘娘醒来听闻王妃再次等候，急忙差奴婢前来带王妃进殿，王妃请。”来人正是张晴，像她这种久居皇宫的老人，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就像是吃饭一样平常。见清雅等的有些不耐烦，忙露出一副笑脸迎上前来说道。

“哼，什么近来有些劳累，不就是嘿咻太多了嘛，好像谁不知道似的。”清雅心里不屑的哼着，脸上却依然挂着那副“官方式的笑脸”，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有劳嬷嬷带路。”说完，便跟着张晴一起朝着鸾凤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