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风流

第二章（第二节）

回到报社，田野见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去老朋友古强的海天山庄洗桑拿。然而他进到里面还没有彻底蒸透，一位服务生便拿着手机闯了进来：对不起田总，要打搅您一下了。

什么事？是不是你们古总的电话？

不是古总，是昆州纸业集团的成总找您。

成吉？田野不禁有些惊诧。他接过服务生的手机，便跟成吉讲了起来：喂，成吉吗？你小子不是去广州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没多久。哎，你蒸完了没有？

还没有，我刚进来。你这家伙，一回来就像个催命鬼。哎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报社没你的影子，手机又关了，我就知道你准在老古那里逍遥自在。哎，该不是正搂着小姐在滋润吧？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快说吧，你这么急火地找我到底什么事？

等见了面再说。今天晚上我请客，就将就你，在海天山庄怎么样？

你还没告诉我都有谁呢，我得看看合适不合适。

操，你们这些文人，就是穷酸，别人还都巴不得能喝上我的酒呢。

田野有些吃滋味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打我的谱了。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成吉马上又把电话打了过来：行了成斌，你别给我耍酷摆架子了好不好？今天晚上就咱们两个行不行？哎对了，你最好能带上你们那个女记者女作家。哎，她叫什么啦？

田野已经不习惯和不喜欢别人叫他成斌了，只有成吉人前人后不知轻重地一会儿田野，一会儿成斌，常常让他苦笑不得。

怎么，你也想打徐雁的主意？这可是位傲视群雄的才女，并不是你怀里那些疯扫下贱的三陪小姐，所以你对她最好别有什么企图。

成吉说我那有那么大的色胆？我找她有事可又怕她不赏脸，所以才想借你的面子。再说了，既然她已经是你老兄碗里的肉了，我哪好意思再去随便伸筷子。朋友妻，不可欺嘛！

哎，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只是一般的同事和文友，清白得很。

是啊，是啊，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没有偷。成吉马上笑着挂断了电话。

让成吉这样一说，田野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他心里却在琢磨，成吉只是在信口胡说呢还是听到了些什么？他想不管怎样都该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在信奉无风不起浪的世俗眼神里，最好别引起人们对你有丝毫这方面的关注。否则你就在劫难逃。

晚上，成吉赶来的时候，果然除了为他开车的武警司机再没别人。一见面，成吉便左环右顾地问：怎么，我们的才女还没到？

我一直没打通她的手机，今晚怕是约不到了。

成吉看看表，那我们就再等等。你最好能找到她。

看来你今天并非请我。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陪衬而已。

这么说你老野还有自知之明。

两人说笑完，便一边时不时地给徐雁打一下手机，一边很自然地便说起了成源生和他当选副市长的事。

成吉说，我怎么看着源生这个副市长当得并不那么开心啊？

田野点了点头，是啊，好像是有那么点儿。

那咱们不是白费力了吗？

怎么是白费力？他的副市长不是已经顺顺利利地当上了吗？再怎么着，他也是副市长。这一个厅级的台阶是很多人都想着往上爬但却很难爬上去的。在商言商，在官言官。谁爬上去了，谁就是胜利者。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让他也过来坐坐？成吉征询地问田野。

田野说算了，官身不由已。我们今天就别叫他了。再说你不是还要找徐雁有正经事吗。说着便又给徐雁打手机，这一次竟然打通了。

徐雁吗？我是田野。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连手机都不开？

徐雁在那边爽朗一笑，然后便真真假假地说：刚才我正同一位先生在那里潇洒浪漫呢，所以忘记了开机。你说吧我的首长，到底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当。如果方便的话，你马上到海天山庄来一下，我在888房间等你。

田总，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活动吗？

有位好朋友想同你一起坐坐。就我们三个人，清净得很。

那好吧，我马上过去。

成吉见田野挂了电话，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说老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吉在不叫他成斌的时候总喜欢叫他老野，从来都不曾喊过他老田。成吉觉得如果叫他老田就等于给田野改变了姓氏出卖了祖宗。

田野见成吉的神情有些暧昧，便问：怎么了？

成吉摇头一笑：老野，我怎么觉得你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一直没份啊？操，我手下所有的人，见了我都像老鼠见了猫。

田野也不禁一笑：那是啊，你的手下，全都是些虾兵蟹将。可在我们报社，个个都是龙王。

那也应该有上下级别，分个大小。

级别？那你说电视台那些漂亮的女主持人是什么级别？可她们的架子和能量，有时比市长省长还要大。

妈的，你说的也是。

说话间，徐雁便翩然而至。田野和成吉马上礼貌地站了起来。

哎呀，坐坐坐，你们快坐吧，不用那么客气。徐雁光彩照人地说。

那怎么成，我们的大记者，著名的美女作家大驾光临，我们没到门口远迎就够没礼貌的了。成吉没等田野为他引见，便抢先拍起了徐雁的马屁。

徐雁一眼便认出了成吉，但却故意一无所知地望着田野：田总，这位先生……

田野说：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女士便是我们昆州最著名的美女记者徐雁小姐。接着便又为徐雁介绍成吉：这位大老板就是赫赫有名的昆州纸业集团老总成吉成先生。

徐雁不禁扑哧一笑。

成吉不知道徐雁为什么会笑，脸上便让人不易察觉地袭上了一丝不自在。然而，就在成吉有些不那么自在的时候，徐雁却矜持主动地向他伸过手来：成总，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代天骄。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成吉思汗的后裔？

成吉赶紧握住徐雁半只软绵绵的手说：不敢，不敢。我一个土包子，怎么能有人家忽必烈那样的祖宗？他那惯常的傲气，早在不知不觉中让眼前这位比她还要傲岸的漂亮女子给弄得不知去向。

徐雁和田野顿时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成吉也马上跟着放松地笑了起来。其实，他并知道田野和徐雁为什么而笑，他误以为自己刚才的那些话很幽默。

田野看了成吉一眼，心想，这家伙一准是把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当成一个人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文化的土包子，只因才大气粗，居然四处吹嘘炫耀，说自己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真是时势造英雄。可时下的英雄们实在是俗和假的太多。

酒过三巡，成吉便滔滔不绝地向徐雁讲起了他的创业史，然而徐雁对这些却并不感兴趣。没等成吉说够说完，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那天马行空的话：成老板，你跟我们讲这些，该不是想让我们田总挥洒大笔为你写上一部发迹史吧？

成吉马上感慨地向徐雁竖起了大拇指。看来我们的美女作家就是不同凡响，一句话便说到点子上。接着他便向田野和徐雁讲起了他此次去深圳的深刻感受。

成吉说他的一位深圳同行，早先哪一方面都不及他，只因一位作家为他写了一部创业史，一下子便摇身一变，成为全国人大代表。而他成吉至今还只是一个地级昆州市的人大代表。

徐雁不以为然地说，你们搞企业的干嘛要去参与政治？

成吉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名利名利，名和利从来都是不分家的，有名就必定有利。深圳那位同行，三年前的资产还不及我的一半，可现在，他的资产却已是昆州纸业集团的五倍。我这次去深圳，才终于弄明白了，就是那本书和全国人大代表的缘故。成吉说到最后，才说出今天通过田野宴请徐雁的真实目的。他希望徐雁能为他写一部创业史。至于润笔费，徐雁只要肯开口，说多少，便是多少。要是他打一点折扣，那他从今往后便不是成吉了。

徐雁笑笑说：成老板，谢谢你瞧得起我，不过这样重大的事，你最好去找一位大手笔。喏，比如我们眼前的田总田老师。

成吉看了田野一眼，完全是实话实说：给多少钱，他老野都不会去给我干这样的事。再说了，我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我听人家说过，写男人的事，最好去找一位女作家。所以，我还是觉得你徐大记者是最佳人选。

看见了吧小徐，人家还没瞧得上我这老同学呢。田野多少有点吃滋味。

徐雁看了成吉一眼说：这样的事，我一般是不会去做的，我写的大都是一些高雅文章。如果去写创业史一类的东西，我担心会弄坏了自己的笔触。

成吉说：当初咱们成源生市长的那篇文章不就是你写的吗？要不是那篇文章，他恐怕也当不上副市长。

徐雁听了此话，虽然心里挺滋润，但嘴上却谦虚地说：成总，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让人家听了还误以为是我徐雁在自己抬高自己呢。成市长的破例当选，那都是你们这些人大代表的功劳。与我那篇文章毫无关系。

怎么能说没关系？要不是你那篇文章，他的名望也不会那么高，我们就是联手给他弄出一个正式提名，代表们也不一定会投他的票。成吉说着，冲徐雁笑了笑：为他写文章你都没弄坏了你的笔，怎么给我写文章就能弄坏了你的笔？

徐雁摇摇头，仍然毫不客气地说：你不懂。此一时，彼一时也。

成吉以为徐雁是在拉埂子，便说：这样吧徐作家，深圳那位朋友是按照一个字一块钱给作者付酬的，我给你每个字两块行不行？

成老板，你一定是误解我了，我的确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这么说，我就是给你一百万，你都不肯写了？成吉半真半假地试探着。

是的，如果我不想做的事，你就是一千万也打动不了我。如果我真想做的事，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这就是我徐雁。

田野见他们两个越说越拧，便出面打圆场。来，咱们还是接着喝酒吧，这件事从长计议，以后再慢慢探讨。

因为成吉的想法意外地没有被徐雁接受，所以后来的酒喝起来就都觉得有些别扭和没劲。恰在这时，徐雁接了一个电话，便借故提前离去了。

成吉有些忿然地说：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写几篇文章吗？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们这位龙女是不是高贵得可以？

哼，高贵……成吉冷冷一笑。我早晚会操了她！

田野不禁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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