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风流

第四章（第一节）

成源生去省城开会时，便担心碰上昆州市委老书记柳一涵，然而没想到刚进会场便与柳一涵撞了个正着。柳一涵远远地就扬手同成源生打着招呼。他还是一副神情昂扬的老样子，看不到丝毫萎靡沮丧。成源生赶紧跑上前去，激动地握住柳一涵的手说：柳书记，没想到您也来参加这个会，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统战部，统战部，什么会议都要开，什么文件都要读。柳一涵自嘲地笑着。这个会，我就知道昆州方面必定是你来。怎么样，工作和环境都熟悉习惯了吧？

成源生点点头：已经差不多了。

柳一涵看出成源生仍带有某种情绪，便关切地说：源生，我离开昆州时，一直想再找你谈谈，但时间匆忙得没给我机会。源生你记住，任何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在某一个时期有自己的情绪。但万万不可总用这些想法和情绪去束缚自己，给自己的某种消沉去寻找理由和根据。**说风物长宜放眼量。我的理解就是任何时候都要用积极的态度去面对世界，面对人生。

柳一涵的话，让成源生特感动。他感动的不是这些话语里浅显的人生哲理，而是时至如今，柳一涵仍能这般地同他讲这样的话。因此他又虔诚激动地攥了攥柳一涵的手说：谢谢你柳书记。我一定好好记住您的教导。

这样吧，晚上抽空到我家坐坐，咱们一边喝茶，一边好好聊聊。

好。我一定去！

源生，你对我的称呼也该改口了。我现在是省委统战部部长，往后就不要再喊我柳书记了，喊我老柳或者柳部长都可以。

柳书记，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我的老书记！

一句话说得两人心里都热乎乎的。

整个会议，成源生都无心去听，他满脑子都是昆州春天里那次换届的事。从会议前的筹备情况到自己正式当选副市长，然后再到昆州市委书记柳一涵从省委常委兼省委宣传部部长的人选变成省委统战部部长。整个过程，各个环节，就像一幅幅重播的历史画面，让那些逝去了的时光岁月，以及它们所包含着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地重现于他的眼前……

在昆州市正式换届之前，徐山县县委书记成源生当副市长的呼声一直很高。就连昆州市委书记柳一涵在同成源生的谈话中也一再暗示，将会有更重要的工作在等待他。因此，在徐山和昆州的民间**上，在成源生自己的心目中，他的这一个副市长，都已基本上是铁板上钉钉了。然而，就在人代会正式召开的前半个月，柳一涵却突然找成源生谈话，说这次人代会就不打算安排他作为昆州市副市长的候选人参加奄了，并一再强调这是省里的意见，希望他能正确对待。既然是省里的意思，不正确对待也得正确对待了。然而成源生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因为强大的民间**和上级一次次的私下暗示许诺，早已让他没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一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沉闷了半天，他竟然有些犯忌地去问柳一涵：柳书记，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因为什么？

柳一涵吃惊地看了成源生一眼，继而又皱了皱眉头。但柳一涵略一思忖，最终还是把原因告诉了他：好吧，你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那我今天就犯一次自由主义。这件事不是因为你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省委从上面派来了两位候选人。

成源生只觉得自己一下子便从头凉到了脚。这么说自己在省委那边是无足重轻的了？既然这样，昆州这边的**和许诺便分文不值了。

柳一涵见成源生顿时变得消沉沮丧，便官话官说地同成源生结束了组织上的这一次正式谈话。

成源生本想留柳一涵在徐山吃午饭，但柳一涵却说昆州还有一大帮北京的客人在等他，谈完话便一拍屁股走了。

柳一涵一走，成源生便让秘书取消了中午的一切应酬，悄然回家，并一个电话把妻子房秋瑜也召了回来。

当成源生把柳一涵同他的谈话如实地复述给妻子房秋瑜时，房秋瑜竟然震惊得傻了一般。房秋瑜傻过之后，便是一阵伤心地痛哭。房秋瑜说：省里的那些大老爷，也真是官僚得可以，使用干部那能这个样子啊？咱们在下面拼死拼活地工作，他们竟然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而身边的那些腿子太监什么的，溜溜须拍拍马，就能封官加爵委以重任。他们这么安排，是绝对不得人心的！不行源生，咱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成源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咱们是磨道里的驴，只能听吆喝了。

最起码咱们也应该顺民心得**地去做做工作！

算了，做也徒劳无益。

源生，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马上找田野成吉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我想他们两个还是靠得住的。

也好。一个政协委员，一个人大代表，也许可以帮我们做些工作。只是别让他们以为这是我的意思。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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