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风流

第五章（第一节）

昆州的冬天，像丰腴敦厚的少*妇，即便是漫天遍野飘洒着晶莹的洁白，也极少带有北方那种呼啸凛冽的寒风，而只是飘飘洒洒地演绎出无边的情致，让人心旷神怡，遐思万里。然而昆州的早春，却让人难以溢美。昆州的早春，虽也多是艳阳明媚，但艳阳明媚里的料峭，却极为狂嚣。那昼夜不停的长风啸叫，就像一个伸长脖子骂街的恶妇，让人焦烦。好在其短暂得不够冗长。当那恬噪终归羞涩厌倦，嫩绿的山光水色，早已花团锦簇，摇曳出一片多姿迷人的世界了。这时你便会觉得，昆州的春天，依然是最最出色和最最美丽生动的了……

2001年冬天，昆州几乎没有像模像样地下过一场雪。然而2002年初春，料峭的寒风却丝毫没有减少。直到三月，春天才开始有些像春天的样子了。

就像自然界的突然变化一样，昆州市副市长成源生一直阴沉冰冷的市长生涯，也逐渐有了些许暖意。先是老上级柳一涵擢升为省委常委兼任宣传部长。随后便是从北京来了一位休养的老将军，阴差阳错地使成源生成了一位全陪，而且陪出了一段非同寻常的情感，致使昆州很快便演绎流传出一段“常务副市长也是副市长，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也是市长”的笑谈。

从北京来昆州休养的老将军，不仅枪林弹雨，戎马一生，功勋卓绝。而且许多老部下都正在省部级的岗位上担当大任。然而，毕竟时光恼人，岁月无情。八十多岁的老将军已非当年。记忆的衰退竟使耄耋之人如十岁孩童。老将军在位时，向以轻车简从平易近人倍受景仰。但如今，他从昆州机场步履缓缓地走下飞机时，却一直希望能看到当年检阅部队时的那种隆重阔大的场面。然而令他遗憾的是他不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面，而且连昆州这样一个小小地级市的一二把手竟然全都没有前来迎接他。这就使老将军手中的那根拐杖有些愤怒。所以，当昆州市常务副市长毕恭毕敬地向他致意时，他竟然懒得理睬，让常务副市长那只热情的手，不得不尴尬地收了回去。市府秘书长赶紧向老将军介绍：老首长，这位便是我们昆州市的常务副市长……

秘书长还没说完，老将军便极其响亮地哼了一声：常务副市长，也是副市长！

常务副市长赶紧屁颠地跟上去：是是是，常务副市长也是副市长。老首长请多多原谅，我们市委书记到北京开会去了，市长去美国考察还没有回来，所以就只好由我这个副市长前来迎接您老人家了。

老将军马上停了下来：你们市长不好好坚守自己岗位，跑到美国去干什么？改革开放，小*平同志已经搞得可以了嘛，他一个大头兵，去那花花世界起的啥哄？叫他马上回来，就说我来了！

是是是，我马上给市长打电话。常务副市长只好顺从地应付。不想老将军却转回身，认真地用拐杖指了指常务副市长说：好，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你们市长三天之内不回来，我拿你是问！

常务副市长以为老将军只是信口开河，随便说说而已，很快便会淡忘。没想到三天之后，老将军果然较真地问他，去美国考察的市长到底回来了没有？吓得常务副市长赶紧设法跟远在美国的市长联系，让他早点回来。

市长在那边笑了笑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刚飞到美国，起码还有半个月的行程。

常务副市长哭丧地说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市长又在那边笑了笑说：你用不着担心，老将军的确是老了。人老如顽童，再伟大的人物也抗拒不了自然规律。我送你八个字，保准有效。常务副市长便问是哪八个字？市长说：尊重、周到、应付、顺从。

常务副市长一试，效果果然不错。老将军对他的那种反感和敌意，果然消减了许多。然而，有些事情是可以应付顺从的，有些事情则确是绝对不可以。没几天，老将军的一道难题又把常务副市长给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昆州的一家民营企业，钱多得不知所以，便独出心裁地在海边一隅，用铁丝网围出了一片山地，营造出一个偌大的野生动物园，并且放养了许多猴子小鹿和狮子老虎，成为昆州旅游的一大景观。市委接待处长遵从常务副市长的指示，专程陪同老将军去那座野生动物园考察时，老将军说什么也不肯走进那条蜿蜒高架的铁网回廊。老将军说：我又不是狮子老虎，你们干嘛要把我赶进铁笼子？接待处长解释说：老首长，这都是为了您老人家的安全。要想观看野外的狮子老虎，只能这样。老将军无比气愤地说：真是笑话，老子连两条腿的日本鬼子和***都不怕，还会怕这些四条腿的畜生？你叫它们出来，看看它们哪个敢来咬我？

老将军执意要走进那没有任何保护屏障的山野丛林，近距离地去观看那些狮子老虎，吓得接待处长赶紧请示常务副市长。

常务副市长马上指示：尽量满足老将军的要求，但狮子老虎是绝对不能放出来的。一定要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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