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风流

第五章（第二节）

老将军如愿以偿地信步于春意怏然的莽林山野，但他所看到的只是一些小鹿、野兔和无处不在的猢狲。却没有碰上一头勇猛的狮子老虎。老将军问接待处长，那些庞然大物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连它们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

接待处长只好撒谎，说它们可能跑累了，所以都懒得出来。

于是老将军便带着几分遗憾地说，那咱们明天再来。说什么我也要见见它们。

一连三天，老将军都执着不减热情。然而一连三天，他都没能如愿以偿地看到那些威猛的狮子老虎。老将军终于忍无可忍地愤怒了，亲自打电话给常务副市长，勒令他立马将接待处长撤换。因为接待处长一再地在欺骗和胡弄他。

常务副市长没法，只好找成源生商量：老成，你在县里当过多年一把手，有接待经验，我看这事就交给你吧，眼下你什么都别管，就全力以赴地去陪好我们这位老祖宗。

成源生想推辞却又不好推辞。心想，不就是去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吗？人都老糊涂了，又不是在位的当权者，有什么难陪的？

当成源生出现在老将军面前时，老将军误以为他是新上任的接待处长老将军看了成源生一眼说：你来的好。你要是不让我看狮子老虎，我还是照样撤你！

成源生说：您就放心吧老首长，我保证让您老人家高高兴兴地看到狮子和老虎。要不是它们受国家保护，我就给你一杆枪，让您老人家的神枪，叭叭地，一个一个地撂倒它们！

成源生这样一说，老将军便先自高兴起来，即刻便举起手中的拐杖，叭叭，叭叭地做枪射击。他仿佛看到那些凶猛的狮子老虎，一个个全都倒毙于他的神枪之下。

为了能让老将军如愿以偿，成源生亲自带领接待处长到现地考察，最后做出了彻底清朝戒，并人兽换位地将狮子老虎放进那蜿蜒高架的铁网屏障里。一切准备妥当，才将老将军请到现场。

老将军在现场一见到接待处长便问成源生：这个人我不是让你们给撤了吗？他怎么又来了？

成源生说：按照您老人家的指示，我们已经把他给撤了。他现在是戴罪立功。

老将军点点头，没再做计较。并宽厚地拍拍接待处长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改正错误，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爬起来。

当老将军重新漫步于莽林山野，看到那些狮子老虎凶猛地在他眼前那高架蜿蜒的铁网回廊中来回奔腾跳跃，并发出一阵阵啸叫时，陶醉得就像一个天真的孩童。老将军在欢呼叫好的同时，仍有些遗憾地对成源生说，你能不能把他们全都放出来玩玩？

成源生知道此时是绝对不能对老将军讲安全不安全的问题。于是便说：这事的确不好办啊老首长。它们还都没有被驯化，野得狠。放出来，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你就是想看也看不到它们了。

老将军猛然一怔，它们跑啥？我又没带枪？

成源生说，可他们都知道您是神枪王啊，一根指头就是一杆枪。

老将军顿时乐得开怀大笑。

老将军说，你这个接待处长不错，既会说话，又想得周到，是块好钢，是块好钢啊！

这时，接待处长才对老将军说：老首长，这是我们的成市长。

成源生赶紧纠正，我只是一个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

老将军把脸一沉，肯定地说，这话不对，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也是市长！

余下的日子，成源生一直把老将军陪得十分开心。老将军想钓鱼，他就亲自给老将军挂铒。老将军想骑马，他就亲自给老将军牵马坠蹬。老将军想打枪，他就亲自为老将军压子弹。直把个老将军伺候得顺顺溜溜，喜笑颜开。

老将军离开昆州的时候，竟然清醒满意地对成源生说：你很像我当年的那个勤务兵，他现在是你们省里的一把手，去省城的时候我跟他交待交待，让他给你加加担子。

老将军的话，成源生自然不会当真。人都老糊涂了，别说等到省城，恐怕一转身就会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然而，老将军离开昆州一个月之后，昆州市的那位常务副市长就被省委交流到西部一个落后地区做专员去了。紧接着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长柳一涵便陪同省委一把手到昆州考察。

省委一把手在昆州实地考察期间，曾单独约成源生谈了一次话。

省委一把手在同成源生谈话时，不仅充分肯定了成源生当选副市长之后的工作，并且还特意鼓励他要勇挑重担。直到此时，成源生才觉得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或许真的向他当年的这位勤务兵推荐过自己。或许真是自己的福星……

成源生被正式任命为昆州市市委常委和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时，正是昆州处处扬花最绚丽的时节。那些袅娜飘洒的五彩花瓣，就像一个个迷人飘逸的天使，在传递春讯的同时，也为成源生传递着人生的喜讯。成源生此次这种戏剧性的职务变化，使他感到自己终于可以长长地舒口气了。他情不自禁地扬起头颅，高傲地望一眼寥廓的天空，天空中那层层密布的阴云，已被强烈的阳光无情地撕裂穿透，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就像一束束坚定的箭镞，从天空射向了大地，让人无比振奋和坚强。成源生顿时便觉得自己终于又重新找回了自我，同时也找回了希冀。当他恋恋不舍地从天空收回目光时，他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瞎子大妈的声音。瞎子似乎大妈在说：小子，该回去看看你爹了。你爹怕是比你还要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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