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风流

第五章（第五节）

成源生的时来运转，最感到振奋的还是妻子房秋瑜。将近一年的憋屈，让她谨小慎微得一切都不敢张扬显露。然而，冬天般的压抑，终于过去。他们又可以在明媚的春光里扬眉吐气，心欢意畅了。

成源生的市委常委和常务副市长刚一公布，房秋瑜就看到了自己的希望。然而她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昆州市卫生局便立马将她的副科级巧妙地变成了正科级，而且连上下班也居然开始有人车接车送了。致使她那笑逐颜开的嘴巴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闭上便又惊诧地张大了。她确实没想到，世俗和势力的风向会突然转得那样快，也没有想到那些原本复杂艰难的事有时会简单容易得让人一时难以置信。

在房秋瑜变成正科级的第二天，房秋瑜特意请了半天假，把自己关在家里狠狠地哭了一场。直哭得天昏地暗，哭得苦水流尽甘泉涌来。房秋瑜觉得自己哭得很舒心，很痛快；哭得极理智，也极有道理。因为这一天虽然已经切切实实地来到了，但这一天却毕竟来得有些迟缓。就像一个迟到的小妹，纵然能让人焦躁的心灵猛然一亮，然而那潜在的怨艾终究难以在那闪亮的瞬间彻底抹尽荡平。

房秋瑜哭足哭够，才认真地去想。她不禁想起若干年前“春晚”上一位诗人朗诵的两句诗：冬天已经来了，难道春天还会远吗？而她现时的情况是冬天已经过去，春天接踵而至了。是的，她房秋瑜已经不再是那位有些灰溜溜的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夫人了，而是一位常委夫人。常委夫人也是有自身级别的。常委夫人的级别最起码应该是一个副处级。这在昆州或许还有别的许多地方，早已成为一种不成文的惯例。因此，房秋瑜仿佛已经看到那个副处级已在暗暗地向她示意招手了。就像天际间一轮喷薄欲出的朝阳；就像一个躁动于母腹即将分娩的婴儿。让她憧憬，让她激动……

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房秋瑜没来得及同开了一天常委会的成源生商量，便自行将田野和成吉他们几个约到了家中。同时还捎带着带上了报社女记者徐雁。

房秋瑜一有高兴，便想约田野和成吉两位老同学到家中吃饭。一来是老同学知己谈得来，二来是她一直以为田野和成吉能有今天，多少是仰仗着丈夫成源生的支持和提携。所以成源生是一棵大树。只有这棵大树枝繁叶茂了他们才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

等到成源生晚上陪完了客人回到家中时，房秋瑜已经同几位同学朋友吃完了饭在客厅里垒起了长城。

成源生一进门便高兴地说：嗬，你们可真潇洒！

田野说这就叫做无官一身轻。

成源生说：是啊，这个常委和常务副真不是人当的。自从当了这个常务，我的会不知道翻了几番。

成吉说：过去说从前的税多，现在的会多。我看现在的税比过去还要多，可会一点儿都没少。

成源生点点头说：差不多是这样。这时，他才装做突然发现似的把目光投到了徐雁那张娇艳动人的脸上。嗬，我还没发现，咱们的女作家也大驾光临，我说今天晚上的灯光怎么会如此明亮。

徐雁赶紧笑盈盈地站起身，并得体地说：成市长，你来吧，我今天的手气一点儿都不好，老是给他们几个点炮。都快成神炮手了。

成源生说：不不，你还是继续来。要想法变被动为主动，让他们给你点炮嘛！

徐雁你快坐下，还是让源生坐我这儿吧，我给你们伺候局。房秋瑜只是客气一说，却压根儿没有起身之意。她今天晚上的手气特好，实在是舍不得离开。

成源生说：你们谁都别动，我酒喝多了上不了阵。这样吧徐雁，我给你当参谋，看看能不能帮你捞回来。说完，果然坐在徐雁的身后指指点点地给她当参谋。

一连打了三圈，不是点炮就是自摸，几乎都是房秋瑜和牌。然而等到第四圈之后，情形就发生了急剧变化。在成源生的精心参谋指导下，徐雁一连三把都门清自摸，接着又让房秋瑜给点了两次炮。于是房秋瑜的脸色便开始不那么好看了。

重新开局，成吉给田野点了一次炮，田野嫌码小没和。紧接着房秋瑜就给徐雁点了炮。徐雁正想把牌推倒和牌，不想成源生却悄悄地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徐雁抬头一看，见房秋瑜的脸已晴转多云，便装做看错了没有和。没想到反倒立马给房秋瑜点了炮。房秋瑜的脸上顿时阴转晴。

房秋瑜高兴地说：徐雁，可让我逮住你了。你身边的那个刁得一是斗不过阿庆嫂的！气得徐雁在桌子底下伸出手，在成源生的大腿上狠狠地扭了一把。疼得成源生皱紧了眉头却不敢做声。

源生，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房秋瑜无意间发现了丈夫一副痛苦的表情，便顾不得打麻将了，赶紧走过去用手在成源生的额头上试一试体温。

成源生不好意思地拿掉妻子的手说：没事，没事，刚才肚子里突然有点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

是不是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房秋瑜关切地问。

成源生说可能吧。也可能有点受凉。

房秋瑜已无心打牌了，忙着打电话找医生找药。于是大家便起身告辞。

恰在这时，成源生的女儿成晓雪哼着流行歌曲从外面回来了：嗬，我们家好热闹啊。

成晓雪礼貌地同田野和成吉打过招呼便把目光好奇地投向了徐雁：哎，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成源生看了徐雁一眼说：来徐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晓雪。接着便将徐雁介绍给女儿。晓雪，你刚才说的这位漂亮小姐就是咱们昆州日报著名的女记者和女作家徐雁。你应该叫徐阿姨。

爸爸，这好像不太公道，我看她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嘛，叫姐姐还差不多。

房秋瑜瞥了女儿一眼说：这丫头，也太没大没小了，你爸爸的朋友，你怎么可以叫姐姐呢。

徐雁赶紧笑着说：没事的房大姐，我喜欢她叫姐姐。若是叫阿姨可就把我给叫老了。

田野也打趣地说：我怎么听着好像有点乱套啊，徐雁喊秋瑜大姐，晓雪再喊徐雁大姐，那咱们的秋瑜不也成了晓雪的大姐了吗？

成吉说：是啊，是啊，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等量代换！

大家顿时轰地一声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