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青灰色的西服，料子很挺括，看着应该是高档名牌货。[听风手打 ]当然，看那略显宽大的尺码，就知道这肯定不是手工量身缝制，而是从外贸商店购买或是进口的国外成衣。

胸口戴着金利来领带、金色的领夹端端正正。衬衫在光亮下显得洁白无瑕，衬衣袖口恰好露出西装袖子一寸左右，宛似一道白环，非常干净清爽。

他打着摩丝的头发一丝不乱，脸部光洁如蛋，下巴提得精光干净，应该是很注意形象，经常作面部保养。

在他的脖子和手上，没有当下那些暴发户们常见的粗粗的黄金项链、戒指之类，而是一只高档的进口金表，显然他的欣赏水平，要比一般的暴发户们稍高一筹。

也只是稍高一筹而已。

因为郭凡一看他戴的那只金表，就认出来那是港台电视剧中频频上镜的最著名道具――劳力士金表！

作为一款瑞士生产的世界级名表，劳力士的名字可谓闻名遐迩。

有了这个名头，还要带一块金光闪闪的金表来晃人眼，表明此人是一名表面低调，实际个性张扬，自以为很有品位的附庸风雅之人。

马哥听到地下那名手下还在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很不满地皱皱眉头。

他的手下立即识趣地上前将那人扶起来，掺到酒吧后面休息室，不让他的叫声影响老大的情绪。另外一名手下更是打开了酒吧音响，一阵剧烈的迪斯科音乐立即在酒吧内震耳欲聋地回响起来。

“太吵了！”马哥的品位不同一般，这种吵闹的音乐让他很不爽。

那名手下赶快又换了一首欢快优雅的音乐，《蓝色多瑙河》圆舞曲那优美而明快的旋律，替代了迪斯科音乐的噪杂喧嚣。

马哥满意地点点头，向郭凡走过来，伸出手：“欢迎光临卡德曼酒吧，鄙人姓马，马贵龙，是这家酒吧的老板！郭科长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请坐！”

郭凡被他这么一弄，搞糊涂了。

莫非他刚才猜错了，人家就是来找他好好谈谈，没有什么打击报复的企图？

既然对方这么彬彬有礼，他也不想继续把事情弄僵，也向对方点头示意，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马哥一拍手。

他的手下立即过来，用打火机将桌上，漂浮在水盏中的红色蜡烛点亮。

“郭科长是喝啤酒还是洋酒？如果喜欢烈酒我们有威士忌、伏特加，或者是喝红酒？”马贵龙优雅地说道，“我个人喜欢马丁尼，喝在口中给人一股强烈的刺激，就仿佛这充满了艰辛的人生一样，却又回味无穷。”

郭凡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没想到碰到了这样一个秒人。

他忍着笑道：“给我一杯清水就可以了。”

“啊，看来郭科长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希望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清醒的头脑。这很好，其实我也喜欢！”马贵龙一打响指，“两杯苏打水，不加冰！”

郭凡简直要捧腹大笑。

时间进入四月下旬，天气开始不再寒冷，但距离进入盛夏还早。马贵龙说什么“不加冰”，拜托，加了冰，这么冷的水你还能喝得下？

这家伙装B装成了习惯！

手下送来两杯苏打水，然后就不动声色向郭凡走去。

郭凡警惕地一转头，肩膀传来一股大力。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贵龙的另一名手下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摁在他的肩头，将他摁回在座位上。

马贵龙笑了，一种一切都在掌握的笑容。

“郭科长，我喜欢和明白事理的人谈话，因为对方能够听懂我的话，而不用我反复说明――我讨厌说明！

我很欣赏你坚持原则这一点。坚持原则的人，他们都有自己所坚持的理念，并愿意为理念而献身。这种人总是让人肃然起敬的，我非常赞赏这一点，也很愿意和他们交朋友。

当然，我指的是，假如你不是坏了某些人的事的话！

但是很遗憾，你最近做的事情惹恼了一些人！

这些都是大人物，是你所不敢想象的大人物！他们不满意，后果就非常严重。因此，我虽然很遗憾，却也不能跟你交朋友了。”

他用猫看老鼠的表情，嘲弄地看着郭凡，仔细地观察着他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想从他害怕的表情中得到快感。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

郭凡冷冷地看着他问道：“这么说，你是他们派出来，对我进行报复的？”

“不不不！你弄错了一点，我不是某人的手下！”马贵龙不知道是没有看到他恐惧的神色而感到不满，还是对他的判断感到恼怒，一口否认道，“我就是一个正经商人，我的事业做得很大，不光在西平，在广东沿海一带，也有我的产业！我很喜欢交朋友，我不挑人，只要双方投缘，就是贩夫走卒我也同样真心和他们交往。

当然，朋友也分很多种，虽然说世界上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我们都知道那是骗人的！因此，有些能够给我帮助的朋友，我也会尽我所能地为他们，做几件他们所不方便做的事情。”

郭凡感到极其荒唐，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狗腿子，居然也对狗腿子这个称呼感到很不爽，急于将自己抬到和主人一样的地位。

莫非这个狗腿子，也有羞耻之心？

在郭凡的大笑声中，马贵龙因为受到了羞辱，表情转冷，手慢慢举起来就要命令手下动手。

郭凡笑声突然中止，冷笑着看着他：“你知道我是政府工作人员，你还敢对我动手。你就不怕国家采取措施，将你们都抓起来？我上午才查出了一个贪污分子，下午就遭到打击报复，你认为政府会对这种公然的打击报复置之不理？”

似乎是他这种天真的说法，让马贵龙享受到了很大的乐趣，他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他的手停了下来，打算多和对方说两句，让对方作个明白鬼：“郭科长，虽然你是体制内成员，但显然地位太低，对世界的认识位面太过肤浅。你不明白，当地位达到一定的高度以后，很多体制内的束缚，对他们而言就不是束缚，而成为他们的一种武器！

的确，你如果受了伤，断手断脚，可能会让政府震怒。

可你要知道，政府只是一个名词，一个政治管理学上的名词，真正组成这个名词的，是人，你知道吗？

是人！

政府这个死物是不会有感情的，它不会高兴，也不会愤怒。真正感到喜悦、哀伤、痛苦、愤怒的是处在政府一个个位置上的官员！

我伤害了你，可能会有某些人感到震怒，其中或许有处在一定位置的高官。可这又怎么样呢？因为，我惩罚了你，会让更多的人感到开心愉悦，这些人的数量，将比感到愤怒的那些人要多得多，他们的地位也比那些感到震怒的人中最高的那个人，高得多！

政府报复，用什么报复，还不是派出公安机关的人来查案子。

很遗憾地告诉你，他们是不会‘查’到我的头上的。因为会有很多人证明，我今天不在酒吧？我在和一些‘好朋友’打牌！

欧，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所处的那个圈子，那是你一生都无法触摸到的圈子！一个玻璃天花板！听说过吗，玻、璃、天、花、板！”

马贵龙的情绪看起来非常亢奋，说道“玻璃天花板”的时候，他的双眼都在放光。似乎他认为自己，也是站在玻璃天花板上面的那群人中的一员。

“是不是吓坏了？小朋友？”

他看着郭凡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心中更是愉悦，咧开嘴笑起来：“郭科长不用害怕，我绝对不会使用那些看起来很血腥的手段，那显得太没有品味了！

我不喜欢！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也不让你断手断脚。

我刚才说的都是吓唬你的！

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你今天在我这里出了事，肯定会让很多大佬们震怒。这种震怒我可承受不起，虽然有朋友们的拜托，我还是不敢冒这个险。我是来求财的，可不是来玩命的。

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让你感到愉快了一些？”

他在强烈的恐吓之后，又仿佛怕把郭凡吓坏了，连忙给与他宽慰，让郭凡重新恢复镇定下来。他似乎对这种游戏很着迷，看着郭凡的表情从忧到喜，会给他带来强烈快感，因此在游戏主导者角色中演得很投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郭凡被这个精神异常的家伙，给搞得哭笑不得，如他所愿地问道。

“呵呵呵呵，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果然，从郭凡口中听到了这个求饶一般的问话，马贵龙的神情变得更加欢快。

在欢快的《拉德斯基进行曲》中，他拍了拍手掌。

一名手下从酒吧里面出来，端着一个盘子，来到近前，将盘子放在桌面上。

郭凡一看盘子中的内容，眼睛骤然一缩。

盘子中间放着一杯清水、一小袋白色的粉末，和一个注射器！

“马贵龙！你疯了！”他的心脏剧烈缩紧，厉声叱呵道。

这是个疯子！

他再也顾不得和这家伙继续周旋下去，试图探听更多情报。这个疯子的做法简直可怕，他如果再迟疑，恐怕就要将小命送在这里了！

他立即将攥在左手中的信号发射器按钮，摁了下去。

“哈哈哈哈！”马贵龙终于看到了他变色，一种莫名的喜悦传遍全身，“我的朋友们委托我给你一个深刻的记忆――放心，我绝对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采用断手断脚这样血腥而没有品位的手段！

很高兴你认出了这个盘子里的东西。

白－粉，嗯，它的学名叫做‘海、洛、因’，吸食之后会让人形成依赖。通常来说，一般人都是把它放在锡箔纸上，通过加热使其释放出气体，通过吸食气体来获得快感。对于瘾君子来说，光是嗅闻气体已经不能让他们满足，因此会直接吸食粉末。

不过对于普通人，第一次吸食以后会感到恶心呕吐，也不一定会成瘾。

但是这种化学物质有一个特性，那就是能够融入水中。如果将含有海、洛、因的液体直接注入血管，那么对方基本上百分之百都会成瘾！

我们来想象一下，一旦别人知道郭科长吸毒，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是相信你是被迫的？

还是认为你就是一个瘾君子呢？

再说，一个吸食毒品的人，如果被人知道，恐怕也当不成干部了吧？郭科长，你打算向上级如实坦白么……”

“做你的春秋大梦！”

郭凡猛地一抬手，抓住了摁在他肩膀上那人的双手，大拇指摁在他的虎口之上，电流急速涌出，狠狠地刺入虎口穴位。

啊！

他身后那名打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拼命挣脱他的手，向后退却，口中喊道：“他手上有针！他用针扎我！”

郭凡根本不给马贵龙等人反应的机会，还坐在椅子上，就用膝盖猛力一顶桌底，将桌子向着马贵龙掀了过去。盘子受力从桌面弹跳起来，注射器飞出来，一下扎在马贵龙的腮帮子上。

嗷！

马贵龙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呼，随即又因为大叫而扯动了扎在脸上的针头，更是痛不欲生，一把捂住脸，想将注射器拉出来又不敢动手。

正在他迟疑间，郭凡已经站起来，一脚踹在他的椅子腿上，当即将他和椅子一块踹翻在地。

马贵龙的身子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注射器和地面碰撞、搅动，针头更是深深地扎了进去，连着面皮刺入他的牙床，痛得他几乎没有晕死过去。

就在此时，酒吧外面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随即便是玻璃破碎，摔落一地的声音。

酒吧的大门已经被混混们用锁链锁死了，虽然门上的玻璃被砸碎了，可门还是没有被打开。郭凡等人紧接着听到一阵猛烈的踹门声，和此起彼伏的人声：“开门！我们是警察！”

听到是警察来了，那几个向郭凡冲来，还想把他制服的混混吓得魂飞天外。

一个混混很是机灵，飞身就向掉在地上那包百分扑上去，显然打算将罪证抢过来。

郭凡脑子一转，立即明白过来对方是想将白－粉抢到手，倒进水槽中销毁！就目前而言，即便警察把他们抓住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绑架、意图伤害政府工作人员：他们自己必然是打死不会承认，靠郭凡一个人的证词也无法对他们定罪。

但白－粉这东西就足够制他们死命！

郭凡也不知道酒吧中是否还藏有更多的白－粉，可以用来给他们定罪。眼看那名混混一下扑过去，将白－粉抢到了手，从地上弹起来就要跑，他想也不想，从身边提起一把椅子就朝对方后背砸了过去。

“嗯！”地一声闷哼，椅子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巨大的冲力带着他向前继续扑了几步，脚下一软就栽倒在地上。

这工夫，郭凡也追了过去，打算先下手为强将白－粉抢到手。

就在他即将绕过马贵龙的时候，对方可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尽管注射器扎穿了脸颊，还深深地刺入牙床，此时也顾不得钻心的剧痛，扒起身来就试图将郭凡拦腰抱住。

“去你妈的！”郭凡一脚踢过去。

马贵龙下意识地一侧头，脚正好踢中他的脸颊，再一次蹬在注射器上。

他的大脑接收到一股超过忍耐极限的痛楚，迅即就因为自我保护，切断了他的所有感官。随着他的身体被踢开，他也如愿以偿地彻底晕了过去。

很可惜他的卖命表现并没有被手下所理解，随着大门被人用脚一下踢开，几名手下全都失去了反抗意志，一窝蜂地向酒吧里面跑，没有意思到这也是一条死路。

郭凡气喘吁吁冲到白－粉面前，将刚刚被砸倒、此刻正在地上挣扎的打手再狠狠给了他一脚，踢得他在地上乱滚。

然后，他才用脚将那包粉末踩在脚下。

“不许动！我们是公安！”

一群身穿制服、便装的公安冲了进来，迅速将那名躺在地上的打手反剪手臂，熟练地掏出手铐将其铐上。

到了这个地步，郭凡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来到马贵龙身边，看见他悠悠醒转，“呸！”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妈的，整我！你们还不够格！**的以为自己是黑社会？在我面前装Ｂ，我呸，**就是一傻Ｂ！我告诉你，在政府面前，黑社会就是一坨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