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决战(7)
作者:落山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78

“阿塞娅——”林枫轻轻地说了这个名字,感觉到一股暖流流淌,他不爱她,他确信这一点,但他喜欢她,就像她是他的家人,就像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身体的一部分。(www.Bookyd.cOm)他离不开她,不论在生活上,还是军事上,他信赖她,甚至有些依赖她;他习惯蓝湖军为他提供情报,习惯将蓝湖军当成最后的武力后盾,他可能遭遇军团、唐军、羽林军的背叛,但他知道,蓝湖军不会背叛他,因为她在那里。

现在,这个最值得他信赖的人被包围在距离勒皮尔斯不到三十里的地方,等待着他的救援,他也知道,这是高卢人为他设置的陷阱。离开勒皮尔斯,他首先遭遇的将会是城中高卢辅助军的背叛,然后,就是无数高卢人的反扑;没有城墙的保护,他不知道自己这支孤立的军队在高卢腹地能否生存下去。

“你们的意见呢?”林枫想不惜代价地出兵救援,但心底的怯懦让他犹豫,他不想死,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是如此显赫高贵,生活是如此优裕欢畅,不再是原来那个资讯广博实则一无所有的“现代”小青年了,有家的人尚且难以轻生,何况他这样拥有庞大家业的人呢?

德西乌斯看到了林枫的犹豫,沉默不语。在他心里,罗马人需要一个无畏的英雄领导他们对抗迦太基的压迫,林枫如果在危难关头连最亲密的人都没有救助的勇气,那么,这个人也就不值得他期待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林枫放弃这样渺小的救助希望,一个不懂得审时度势,为了个人私情而罔顾大军生死的人,不值得他信任。

汉诺、安东尼、马尔库斯等中高级将领面面相觑,这样重大的决定,不是他们有勇气做出的,他们希望死守待援,但劝告总督大人放弃最亲密的战友,万一以后总督大人负疚起来,谁知道首先会见责于自身还是他人?

“你们都不说话?”林枫忽然有些气愤,“难道说句话这么困难?”他几乎在后面加上一句: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林枫的气愤终于引起了部将们的反应,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废话来,建议出击的人大肆宣扬出击的难处,建议坚守的人则不停地表示出击的必要。林枫一个个听着他们不露痕迹的含糊其辞,最后终于逮住机会,趁着某个千人长(大队长或称营长)刚说完出击的必要后,立刻截停他大都督继续诉说,严肃地命令:出击!

帝国的历史上有战死的皇帝,战死的执政官,战死的元老,却没有被俘然后被杀的总督,林枫就在刚才的时间里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他不需要承受战死的荣耀,战败了投降就是,帝国在军事上的优势决定了,高卢人不敢过于为难他,至于投降后回到帝国声名扫地,他不在乎,二十一世纪的大多数人都不在乎。

“说不定投降以后,最大的难堪就是传统的‘钻辕门’吧,三根长矛搭个门,穿着贴身衣服钻过去,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几百年前,萨莫奈人击败罗马军,迫使两万罗马士兵钻辕门,上千人不堪受辱自杀,幸存者被罗马拒之城外,冻饿而死者数百人,最后被集体流放到殖民庄园做苦役十年,那时候,整个罗马的青年男子不到十万人,罗马的荣耀让整个意大利以获得罗马公民身份为荣;一百多年前,汉尼拔坎尼歼灭战,罗马人将战役幸存者流放西西里,不到两年,罗马重新征用他们,让他们“知耻后勇”,尽管当时罗马青壮男子有六七十万,十年以后,罗马集体投降。

不过,这样长远的事情,林枫是懒得理会了。

城中尚有七八千辅助军,这是个很麻烦的问题,林枫既不能带着他们撤退,也不能留着他们在城内投降高卢人,增强高卢军的实力,辅军指挥官们,也绝对不会接受解散的命令,军队就是他们的资本和财富。

“总督大人,你决定放弃守城?”卡泰蒙最先听说帝国军即将撤离的消息,顾不上与其它辅军首领招呼,急忙跑过来问询林枫。

“我打算将这个城市交给你。”林枫决定试探这个地头蛇的态度。

“那么,我们需要守住这个城市多久?”卡泰蒙似乎料到了林枫有此决定。

“最多半年,我会带着大军杀回来,一举荡平高卢。”林枫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说,“我将调集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全部军队,将这场战争进行到底。”

“进行到底!”卡泰蒙有些脸红心热地想,如果西班牙总督真的有意征服高卢,作为军事要冲的勒皮尔斯一定会成为帝国军重点争夺的目标,也许,这个城市将像从前一样,成为帝国军重要的驻兵营地。

卡泰蒙不清楚高卢有多强的实力,但他知道:当年整个高卢无法抵抗十个帝国军团,西班牙总督却拥有八个军团;高卢的主要力量分属四支:王室和效忠王室的飞鹰军;爱杜依部落联盟;主宰卢格领的德米泰亲王;守护莱茵河的比尔及同盟;德米泰亲王被打垮了,飞鹰军被打残了,爱杜依威严尽失,比尔及一直遭到排斥并受莱茵王国牵制,高卢的抵抗力量所剩无几。

“那么,我就替总督大人守住这个城市,半年之内保证这个城市不落入高卢之手。”卡泰蒙用力地做出保证,仿佛他是忠勇的帝国军人。

林枫听了他的保证,很有些意外,他听出其中很有些坚决的味道,而不是三心二意的敷衍。

“如果我能成功回到纳尔榜,与我的军队回合,或许,他真的会死守这个城市半年吧。”林枫叹息了一声,他没有想到的是:卡泰蒙绝不认为,城外区区三万多高卢人就能挡住近万帝国军的撤退,他对林枫很有信心。

塔司久斯和泰利斯知道帝国军撤退的消息稍晚,他们赶来求见林枫的时候,卡泰蒙已经得意洋洋地出来了。

“怎么样?”两人一齐问道,他们都想抓住这个机会向林枫效忠,与卡泰蒙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是光棍一条,对这个城市毫无留恋,他们希望能够与帝国军一起撤退,在林枫麾下博个前程。

“总督大人已经答应我,这个城市从此由我接管。”卡泰蒙得意地说,眼神中明显流露出“对不起,兄弟你来晚了”的神气。

“接管?”塔司久斯有些不明白地问了句。

卡泰蒙立即添油加醋地将他主动请求留守城市,林枫允诺光复卢格后,重新驻军勒皮尔斯,将周边划为军管,他将成为整个地区的帝国代理人。

听完卡泰蒙的吹嘘,两人立刻跑开,向林枫请示去了,他们认为,既然卡泰蒙如此荒谬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他们的要求也不会遭到拒绝。

路上,塔司久斯对泰利斯说,卡泰蒙死期不远了,勒皮尔斯虽然是个堕落的城市,精灵公主仍然拥有很大的号召力,这个城市守不住多久。他还告诉泰利斯:不要小瞧阿孚尔人的力量,他们曾经被爱杜依人驱逐,但他们在北方不仅重新站稳脚跟,还控制了大量沿海高卢部落,加上王室有意扶持他们对抗爱杜依,阿孚尔的实力,已经不弱于全盛时期的爱杜依;王室经过两百年的发展,实力决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号召力和明面上的飞鹰军,王室的直辖领地,也许潜藏着另一支受控的强大力量,否则,飞鹰军怎么会甘心受王室辖制?

“总之,哪怕弗拉维斯只是想恢复前法兰西行省,也将面临艰苦而漫长的战争,也许最后的胜利者是帝国,但帝国绝不可能占到很大的便宜。这样,像卡泰蒙那样依附帝国的人得到的好处就极为有限,我们这些投靠帝国的人,则有可能依靠战争中的表现得到帝国的正式承认,成为帝国中上阶层中的一员。”

塔司久斯的话让泰利斯茅塞顿开,不由非常庆幸当初随意提供的帮助。几个月前,塔司久斯企图说服卡泰蒙支持他建立一支佣兵队投靠林枫,卡泰蒙接受了他的意见却拒绝给他任何帮助。塔司久斯恼恨不已,却意外得到泰利斯的推荐,他因此拜访了外城的几个势力团伙,并名义上成为这几个团伙推出去顶岗的领导——那几个团伙的领导人想投靠林枫换取荣华富贵,又担心高卢军的反攻倒算,推出了他这个替死鬼。

军队即将撤离,部将们心里没底,每个事情都要向林枫请示,要求他指导、签字,城内少数的帝国商人,高卢势力团伙首领,他们都希望从他这里得到进一步的消息,决定以后的投靠对象,林枫不厌其烦却无可奈何,还必须做出一副自信从容谦逊宽松的表情,安抚忐忑不安的拜访者们。

塔司久斯和泰利斯的到来并不是好时候,林枫正因为某个愚蠢的贵族军官而大发脾气,这个贵族在城中巧取豪夺,惹怒城中居民也罢了,在军队撤离这样的大事情上,他居然还私自调用两个连队(三个百人队),征用后勤车辆,以押运他的个人物资!林枫更恼恨的是,军中的贵族们很有默契地容忍了这个贵族的愚蠢行为,似乎想从中观察他的容忍极限,以及他对作奸犯科的贵族的处罚极限。

帝国只有一百零八个贵族世家,每个世家在元老院都有若干个席位,帝国上千万人口,只有不到一万个贵族,这些贵族不是出身贵族世家,就是依附贵族世家的得力属下。贵族之间有贵族的潜规则,一个世家不能以任何理由处罚另一个世家的贵族,这意味着世家之间的战争,也就是传说中的世仇,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凯普莱特和蒙太古家族。如果两个家族因此流血,则只有血才能洗清仇怨,也就是血仇。

按照帝国的潜规则,没有世仇的世家不是显赫的世家,卡里鲁斯家族能够成为罗马十大家族之一,依靠的不是温和的手段,杀鸡儆猴,惩罚几个贵族世家子弟,以此彰显家族的威风,这是家族扬名的必要途径。

卡里鲁斯家族因为林枫的崛起,因为林枫在高卢的赫赫军功,是时候杀几只鸡来表示更高的权威了。军中的贵族们都希望知道,以林枫的手段,会将这个扬威做到什么程度。

也许会处死那个愚蠢的贵族,以血仇的方式显示卡里鲁斯家族的嚣张跋扈?

林枫不关心世家世仇的事情,作为第三子和穿越者,对于世家之间的潜规则,他也缺乏足够的了解,他只是恼恨:这个可恶的家伙,我已经够烦的了,还要闹出这档子事情来?还有那些故意冷眼旁观的贵族,真不当我是总督了?

“把那个该死的家伙杀了,还有,那些渎职的相关军官,记三十军棍,撤回纳尔榜再打,以免他们的伤势拖累行军。”林枫冷然下令。

汉尼拔(侍从仆人)得令出去,在门外站了会儿,有心劝说一番,不过想想林枫的能力和手段,觉得这样的处罚也不算什么,不就是同时与六个世家结仇么?也许,等征服高卢以后,把帝国贵族得罪遍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林枫做出严厉的处罚后犹自不解恨,被逼着事必躬亲,他快要发疯了,他需要点宣泄的东西,然后,塔司久斯和泰利斯进来了。

两个倒霉蛋完全不知道正撞在枪口上,两人谦恭地表示了一番臣服之心,然后委婉地表示希望以后效忠于门下,为总督大人赴汤蹈火。

侍从和副官都不在,林枫没有得到提醒,根本记不起眼前两人是何许人也,看他们一副高卢人的装扮,立刻爆发了,整整一天,一半的时间他都浪费在听这些高卢人的唠叨上了,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些高卢人会真心投靠他,所有的效忠宣誓,都不过是为了试探他。

“你们确定要效忠我,包括你们的上千士兵?”林枫瞪着他们,露出猫戏老鼠的意味。

两人低眉顺眼,态度诚恳:“能够为总督大人效力,是我们的荣幸。”

“好极,好极,你们马上去召集你们的士兵在校场集合,我一会儿过来检阅你们。”

两人忐忑不安地互看一眼,他们清楚自己的士兵是什么德行,要是让总督大人看了,立马对他们没有好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