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作者:没有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41

却说王夫人因和贾母说了宝钗的事,倒叫贾母训斥了一顿,道:“那和尚道士的话你都忘了,非要那丫头克死宝玉,你才甘心?”王夫人一时叫银子迷了眼,到忘了这事。听了贾母的话,忙道:“都是儿媳的不是,不过老太太不是有意抬举宝丫头做妾么?宝丫头年纪也大了,不妨先抬进来再说。”贾母冷笑道:“你见满京城里谁家有这样的规矩:正妻还没进门,妾倒先进了来?当年政儿再宠赵姨娘,也没越过你先纳她的道理——若是她愿做通房丫头,倒也罢了。”王夫人不吭声了。

因着贵妃要做法事,贾母亲去清虚观打醮,要将孙子孙女都带了去,又提地叫了凤姐:“成日在屋子里窝着不是个事,去散散心,身子怕就好了。”是以凤姐也说去。独王夫人心下不痛快,便推病不去了,只是打发人去到园里告诉:“有要逛的,只管初一跟了老太太逛去。”这个话一传开了,别人都还可已,只是那些丫头们天天不得出门槛子,听了这话,谁不要去。便是各人的主子懒怠去,他也百般撺掇了去,因此李宫裁等都说去。薛姨妈也因上次的事情没了结果,想找贾母探探口风,也带着宝钗去了。

黛玉因去岁如海的忌日及今年的清明都叫事混了过去,前几日便向贾母告假道,要回林家为父母抄送几页经书,在灵前化了。贾母也允了,只道:“到了五月初一,齐去庙里逛逛,到时侯叫宝玉接你去,晚间一起回来。”黛玉一一应了。

到了初一这一日,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因是端阳节间,因此凡动用的什物,一色都是齐全的,不同往日。贾母独坐一乘八人大轿,李氏、凤姐儿、薛姨妈每人一乘四人轿,宝钗、迎春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探春、惜春二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又有各房的老嬷嬷奶娘并跟出门的家人媳妇子,乌压压的占了一街的车。

宝钗微微掀了帘子向外张望,只不见宝玉,还待再找。便有服侍迎春的崔嬷嬷在窗外冷冷道:“宝姑娘,这是在外头,仔细人笑话。”宝钗只得放下帘子,端正坐着。

将至观前,只听钟鸣鼓响。又过了一刻,车轿方停。司棋,莺儿上前扶了两人下来。宝钗下了车,见贾母还在车上,忙抢前几步,绕过鸳鸯,去扶贾母。贾母看了她一眼,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下了轿,宝钗大受鼓舞,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前走了几步,便见宝玉、黛玉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方知宝玉接了黛玉去了,心里未免有些不自在。贾母笑道:“这两个猴儿又到哪儿去躲懒了?”宝玉笑道:“才我和林妹妹晒了半天,到凉处避一避。”

贾母忙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快进庙里凉快去。”带头往庙里去了。宝玉、黛玉和薛姨妈等见过礼,到了后头与三春走在一起,轻声说笑。

待进了山门,又有贾珍来回道:“张爷爷进来请安。”贾母听了,忙道:“快搀他来。”贾珍忙去搀了过来。这张道士是当日荣国府国公的替身,曾经先皇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是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所以不敢轻慢。他又常往两个府里去,凡夫人小姐都是见的。是以并不避嫌。

张道士与贾母寒暄几句,笑道:“却与宝哥儿许久不见了,一向身上好?前日四月二十六日,我这里做遮天大王的圣诞,人也来的少,东西也很干净,我说请哥儿来逛逛,怎么说不在家?”贾母说道:“果真不在家。”一面回头叫宝玉过来。张道士只拉了宝玉的叹道:“哥儿的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就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说着两眼流下泪来。

贾母听说,也由不得满脸泪痕,说道:“正是呢,我养这些儿子孙子,也没一个像他爷爷的,就只这玉儿像他爷爷。只盼着老神仙的吉言,叫他爷爷在上头佑着他,便是他的福气了。”

张道士笑道:“别的不敢说,看相这一道,我还有几分准头,哥儿日后必是个有后福的。”贾母听了心怀大畅,笑道:“老神仙也给我的几个孙女看看。”便招手叫黛玉几个上前来。张道士一一看了,都说了几句好话,及到了黛玉,张道士上下打量一番道:“这位姐儿却是面善,倒像是当年敏姑娘的品貌?”贾母听了笑道:“可不是,正是我的亲外孙女。”张道士点头道:“怪不得,这通身的气派却是旁人比不得的,尽透着贵气。”黛玉微微含笑着施了一礼,张道士又细细打量一番,方道:“这位姑娘命格贵不可当,只是少年孤苦,又有小人作祟,幸有贵人相助,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贾母听了笑道:“承老神仙吉言罢。”

宝钗见张道士迟迟不说道自己,向前一步笑道:“老神仙且瞧着我的命格如何?”张道士瞧她一眼,皱眉道:“这位姑娘心气儿太高,只是终是伺候人的命。”

贾母笑道:“你这老货,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位是金陵薛家的嫡女,哪里伺候过人?”张道士只微微笑道:“出身确是富贵的。”便同着贾母向前走去。宝钗微微涨红了脸,低着头扶着贾母,并未见到贾母略有所思的神色。

张道士又笑道:“前日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生的倒也好个模样儿。聪明智慧,根基家当,倒也配的过,我想着哥儿也该寻亲事了。只不知老太太怎么样,小道也不敢造次。等请了老太太的示下,才敢向人去说。”

贾母笑道:“上回有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你可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紧要的是要守规矩,模样性格儿好的。”

这回连薛姨妈的脸色都变了,凤姐忙上前来插科打诨,方差了过去。接着上香听戏,不消得细说,独有宝钗神情恹恹地,只说中了暑气,贾母很是慈祥的问了一回,又赐了药,叫薛姨妈陪着宝钗回去了。

宝玉听了一会儿戏,便不耐烦起来,缠着贾母道:“老祖宗,长天白日的,只在这里听戏,实在不耐烦,且让我到后殿走走,散散心罢。”惜春听了宝玉的话,也转过头来,满是期待的望向贾母。

贾母见戏台上乱哄哄演着拜寿的戏文,笑道:“也罢,你们自去罢,只是叫下面人好生看着,不许胡闹。”宝玉、黛玉等便都悄悄的从席上退了下去。

宝玉陪着黛玉到后殿上了几柱香,又拉着她去了后面的园子。清虚观后院里长着几株白皮松,结着拳头大的松果,惜春等正伸手到上面去够。宝玉笑道:“却又淘气了,松子这个时候还没熟呢。”

惜春跺足道:“这庙里实在无甚好看的,戏也无趣,还不如园子里呢。”宝玉想了想道:“反正也是出来,不如到外面转上一回,也算不白出来一趟。”三春听了都有些心动,探春道:“怕是老太太不许。”黛玉笑道:“无妨,叫他说去。”便推宝玉。果真宝玉笑嘻嘻的去了,三春都翘首等着。只一会儿,便见宝玉带着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回来了,笑道:“走吧,天黑前回府便是。”四个女孩都欢呼雀跃,随着宝玉上了马车。

先去了红楼饭庄吃了一顿,俱是贾府吃不到的小吃零食。随后又是成衣坊,书坊,首饰铺子一家家店逛了去。都是头一次逛街,几个大家闺秀闹出不少笑话,拿了东西就走的,银子铜钱都换算不清的,搅得宝玉焦头烂额。好容易都说清楚了,几个人才正经逛了起来。

探春买了一本字帖,迎春挑了几件精巧却不贵的耳钉,黛玉挑了几色绣线,连鸳鸯也买了一只簪子。独惜春身上没带银钱,拉着宝玉付账,买了几件花篮之类的小摆设。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宝玉道:“老祖宗允了三天的,明日再出来罢。”几人才匆匆回府。

到得第二日,三春并黛玉早早的堵了怡红院的门口,与宝玉一起去贾母处请了安,随大队人马出了贾府,宝玉又去接了史湘云,几个人在观里改了装扮,又出去玩。这回轮到黛玉、三春有了经验,唧唧喳喳的与史湘云说个不停。

连逛了三日的街,女孩子们都兴奋不已,各色玩物、吃食也买了许多,独宝玉累的要死要活,发誓再也不鼓动她们出去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