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说一句：元宵节快乐
大家要吃香香甜甜的元宵啊~~
王夫人听得消息后，吃了一惊，她本是想借着机会撵出几个不顺眼的丫鬟，敲打一下黛玉——若是能往她房里塞几个人更好了。没成想害人反害己，宝钗手里却是有她的把柄的，万一拼上个鱼死网破，说了出来，却是不妙的。
想到这里，又匆匆去贾母屋里。鸳鸯正守在屋子外头，见王夫人来了，忙掀了帘子笑道：“二太太来了？老太太正等着您呢！”王夫人倒是踌躇了一回，不知道给不该进去。便听得贾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政儿媳妇么？进来罢。”王夫人眼看着走不得了，忙笑着进去了。
荣安堂里只有贾母当中坐着，王夫人忙笑着请安道：“好久没来看望老祖宗……”贾母皱着眉头摆手叹道：“你也不必说了。你自作孙媳妇起，在贾府也呆了几十年了。原也是个好的。只是宝丫头来了后，隔三差五的惹些事情出来，每次都是你帮着担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别说只是姨妈，便是亲娘在，也不过这么着了。好容易她消停了些日子，谁知又惹出大事来——再让她住在园子里，我们家女孩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宝玉也住在园子里，他们又是堂姐弟，谁知会传出什么闲话来？只是前儿南安太妃又看好了宝丫头，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你且悄悄地处置了，不可让风声传到外头去。”
王夫人见结果比自己想的还好，忙答应了。又奇道：“南安太妃看上宝丫头？论理说宝丫头的身份去给南安郡王做妾都还不够……”
贾母笑道：“你倒也有不糊涂的时候？你却不知道，前些日子，南面的藩王又闹了起来，朝廷派了南安郡王去平叛，听说却是不太好的。朝上便隐约有了消息，说是要选一位郡主去和亲。南安郡王阵上失利，若是要选起来，他家的郡主自是逃不过。你也是知道，南安太妃四十余岁才有了小郡主，又是独一个女孩，自是从小金噎玉食伺候大的，哪舍得叫她和亲去，自是四处搜罗长相性情好的姑娘，以作准备。”
王夫人听了很是艳羡，笑道：“这可是福气，若是成了，她本是商女出身，一跃竟成了金枝玉叶了。”又道：“可惜探丫头没这个命……”
贾母啐了一口道：“才说你明白，又糊涂了，那南蛮是个什么地方？遍是瘴气，毫无礼数，你扪心自问：若是元儿还在，你舍得让她去？什么福气，不过是拿命去博罢。我如今也老了，只想清清静静过几年安生日子，几个孙子孙女成了亲，好生过日子就罢了。这种福气，还是叫她们享罢。”又向王夫人道：“府里的婆子一定要看紧了，一分闲话不许往外说，宝丫头找个由头，叫她出去罢了，切不可闹僵了。”王夫人忙点头答应着去了。
抄检大观园当夜，姑娘小姐们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动，自也是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到了次日，便听说宝钗要搬出去的事情。姐妹们都以为是因着抄检的事儿，受了委屈，都去送她，又道：“常回来坐坐。”毕竟平时也不热络，也就罢了。只是回来又说道：“越发没理论，自己的人也罢了，竟抄捡到亲戚家了，若叫外人知道了，还当贾家容不来人呢。”隔日里又有消息说甄夫人身上不爽，要接了英莲回去住几天。姐妹们叹了一回气，又送了英莲。又有宝琴的哥哥进来向王夫人请安，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次日又来，只说是父母的忌辰要到了，便把宝琴也接走了。
湘云无精打采道：“当日里大家都在如何热闹。如今却是寂寥，诗社也散了，人也走光了，园子里都觉得冷冷清清的。”黛玉一边指挥红颜收拾东西，边道：“不是我说，这回实在也过分了，竟叫了几个婆子搜小姐的房子，竟把咱们当了贼了。我自长了这么大，还没听过这样的新鲜事。若是传了出去，咱们姐妹都不用作人了。”湘云叹了一回气道：“何尝不是呢？竟连客人的屋子都搜了一通，英莲姐姐去了，琴妹妹也走了。”
黛玉回头向雪雁道：“把那几盒子果子叫小丫鬟们分了，平摆放着坏了。”雪雁答应着去了。湘云看了一回道：“林姐姐，不是你也要走吧？”黛玉笑道：“薛姑娘才出去了，甄家姐姐也走了，我若是再走了，岂不是打了老太太的脸，好歹也得过了中秋再说。”湘云道：“你们都去了，只留我一个孤魂野鬼在这里，有何趣味？”黛玉想了一想笑道：“倒不如你回禀了老太太，和我一起去住几日？我名下还有两个庄子，其中一个种着梅树，又有温泉，过两日天气凉了，住着最舒服不过了。”湘云一听，哪有不乐意的？兴高采烈的应了。
这个中秋贾府也过得甚是萧条，贾政得知了大观园的抄检大观园的事，越发待王夫人没个好脸色，用了几口饭食，便向贾母告了罪，自去婉儿房里歇着。气的王夫人哭了半宿。东府里也是不宁，贾珍十四日在会芳园丛绿堂中设宴，开怀赏月作乐。谁知半夜里出去解手，竟昏了过去。及派人背回来后，浑身发热，满嘴的胡话，又说是可卿回来了。
尤氏等人人自危，又请僧送道的折腾，贾母也很是不悦，过了中秋便要上山礼佛，黛玉又不好说回家之事，只跟着贾母去了，湘云也跟着去了。两人只带着随身的丫头，余下的都在院子了看屋子。
王夫人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笑道：“依着你说？林丫头是带了红颜、碧落去，反没带了紫鹃？”一个婆子站在地上，低眉顺眼的道：“正事呢，这些天，不知怎么着，林姑娘倒是远着紫鹃丫头了。紫鹃丫头也是可怜的，一肚子委屈不敢说出来。”王夫人皱了皱眉，道：“这么说来，这事情也有些日子了，怎的才报上来？”那婆子并不敢做声。王夫人叹了口气道：“也罢了，你下去领了赏钱，再叫了紫鹃来，只说该给她们姑娘做秋衣了，叫他过来看看。”那婆子欢喜的去了。
紫鹃心内疑惑，暗道这秋日已过了一半，怎么还说衣裳的事情？只是她想来乖觉，跟着那婆子来得王夫人的院落，见了帘子进去，俯□子请安。王夫人上下打量了紫鹃一回，见她穿着藕荷色对襟比甲，青色绣梅花百褶裙，很是干净利落，乌压压的头发挽成双髻，鬓角压着两朵紫鹃花，甚是素雅，耳上只塞着一对银丁香耳钉，再无别的装饰，便笑道：“你姑娘倒是疼你，这身衣裳怕是她赏了你的？只是太素气。你这年纪，很该打扮的鲜艳些才是。”紫鹃忙笑道：“太太说笑了，我们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没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倒是素气些方是本分。”
王夫人听得很是满意，笑道：“快起来说话，地上凉。”紫鹃才慢慢站起来，边上有小丫鬟端来一张凳子，紫鹃告了罪，挨着边上坐了。王夫人打量了一回，笑道：“平日里你老跟在你家姑娘后面，我也没注意，如今一看，竟是个美人坯子。”紫鹃忙笑道：“太太过奖了。”王夫人点头道：“最近没看到你，可是身上不好了？”紫鹃低头笑道：“屋子里有红颜姐姐，碧落姐姐也回来了，雪雁是姑娘老家带了来的，我也比不得。我又是笨笨的，并不会伏侍。只在家里看屋子罢。”
王夫人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早先跟着林丫头一直在一起，这情分是抹不了的。红颜那几个丫头不过仗着颜色好些，嘴上又甜。林丫头一时没见过，被迷住了也是有的。”紫鹃被勾起心事来，叹道：“太太说的是，只是‘颜色好’‘嘴巴甜’这两项便是旁的人不能比的。便是千好万好，可着劲儿上心，挡不住主子一声喜欢罢。”
王夫人也勾起心事来，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又笑道：“只是委屈了你，我早前想着，你既是你家姑娘得意之人，日后必会有个好结果，谁知花无百日红，那后来的两个丫头到把你挤了下去。可怜你老子娘一家子都在府里头，一家子人都盼着你能出头，若我能够做主，倒也罢了。只听说你们的身契都在你们姑娘手中握着，生死只看她的意思了。”
紫鹃垂着头半晌方道：“都是我的命罢了。”王夫人看着紫鹃道：“我的儿，你也知道，我总共就宝玉一个，当着宝贝疙瘩似地疼，总想把什么好的都放在他边上，给他挑一个可心的人。先挑好了金钏儿——谁知他又不争气。袭人命不好，身子弱，不入老太太的眼儿，叫宝丫头领走了。宝玉身边的人你也知道，都叫他撵的七七八八，想也是些不得意的。我冷眼选了半日，唯你是个好的——人又稳重，又贴心，又是和宝玉从小儿长大的情分，不比旁的人。宝玉的婚事，老太太是中意林丫头的。说句实话，你也知道我不太待见林丫头，嫌他的身子弱，只是一想到还有你跟着，也就放下了心。谁知又来了那一对狐媚子，哄得林丫头连你都靠了后。日后真到了宝玉房里，那还有你的余地？”
紫鹃眼圈一红，跪下磕头道：“多谢太太替我想着，只是姑娘喜欢谁，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伺候好姑娘，便是我的本分了，余下的也不是我该想的。”王夫人笑道：“好孩子，你快起来。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只是想问一句：我身边的大丫鬟走了金钏，如今只剩了三个，你若是愿意，我便要了你过来。等你家姑娘过了来，再放了你回去，到时也抬高了你的身份——我是宝玉的娘，这点子小事，宝玉想必不会违了我的意思。”
紫鹃想了一回道：“多谢太太的好意，我即使姑娘的人，哪有自作主张的道理？太太若要我，也当姑娘点头才是。”王夫人忙笑道：“只你这片忠心，便是难能可贵的。若是你一口答应了，我反倒瞧你不起了。”又命紫鹃坐了，缓缓问她黛玉身子如何，可少了什么吃用。
紫鹃笑道：“谢太太惦记着，姑娘的用度都是外面庄子每个月送了来的，并不缺少。”王夫人笑道：“你们姑娘心善，我听说，每逢着年下，衣裳不说，便是珠钗翠环，也是每年都有新花样赏着你们，怕是耗费不少金银？”紫鹃笑道：“不怕太太笑话，光是各色的碎玛瑙宝石，我们姑娘便单有一盒子，各色的珍珠又有一盒子——每年叫我们挑了中意的，现出去打，不过是一些金银手工花费罢了。姑娘的首饰都是外面送来的册子，倒是贵了不少，只是也不见姑娘皱眉，想是也担当的起。姑娘另有一大匣子的珠宝，听说是姑太太留下来的，我只见得一眼，当真好得紧，只是形容不出，后来不知被姑娘收到哪里去了，再没见过……”王夫人笑眯眯听着，偶尔搭上两句。
才说着便有婆子进来回道：“宝姑娘来请安了。”王夫人容色一怔，向紫鹃笑道：“今儿不巧了，偏是他来了。我这儿有几批新鲜料子，给你们姑娘做衣裳的，一会儿你领了回去，还有几尺布，我留着没用，给你作件袄子也是好的。今儿也不留你了，有空来找我说话。”紫鹃忙磕头道谢。方退了出去。便看宝钗面上有急色，进了屋里去。
紫鹃站在门边上，隐隐约约听得屋里姨甥两个说话，一时听到王夫人道：“……那书我也没看，只叫你的从弟薛蝌领走了，我大字不识得几个，看那个有什么用……我只劝了你，如今好容易保住了……老实着罢……”便见几个婆子拿了王夫人赏的东西从屋后拐了过来，也不敢再听，领了料子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