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作者:混沌风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04

沉醉于眼前的浮华,却不愿面对背后的阴影。(百度搜索8 **

这就是阑珊的写照。。

曾记否,当自己沉溺于动漫,头发五颜六色的帅哥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行走,穿着绝不符合时代的美女在树荫下打情卖俏,没有人会对他们的存在感到惊讶,因为那是作者凭借喜好捏造出来的世界。当幻想蒸去虚假的水分,凝结的仅存疲惫和孤独。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自己是怎么对老文学家说相貌变化的问题的,用身体的部分死亡来换取预言的能力,很聪明的说辞,不是么,还能增加不少悲壮的气息。可这不等于真正的麻烦到来之时,自己能有应对的措施。

她足足撒了4个谎。

1.她说她就是娉婷。

2.她说她是了一子的徒弟。

3.她声称自己用部分生命换取了预言的能力。

4.她声称自己能治好赵文茜的腿疾。

为了让别人相信1,她必须时刻扮演好伪装的角色,即使在姐姐面前,她也无法真正地打开心扉;为了让别人相信2,她必须用利用点滴时间钻研师父的遗产,只有充分掌握才不会穿帮,为了让别人相信3,她必须把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和新的情报交联在一起,而令她纠结的是蝴蝶效应,未来并非如她声称般精确可知,而为了让别人相信4,她必须完全医治好自己遇到的第一个病人,这里面没有缓冲,更没有退路。

除去这4个谎言,自己只不过是个曾经沉溺幻想,而后误入历史尘埃的小女孩而已一个谎言引发更多的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而所有的谎言最终都会破碎,就如同所有历史上的那些江湖骗子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是时间,而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

四月是繁忙的时节,扬州城随着大运河水的涨落而荡漾,而阑珊的希望随赵文茜的病情时有似无,好几次,当那病态的蜡黄从面庞稍稍散去,天地在她面前都会变得亮堂起来,但往往是次日就出现反复,伤口崩裂,脓液流出,夫人的痛苦和失落的悸动纠结在一起,而整个过程中唯一不变的,则是坚持。

婉儿,萍儿,还有那个郎中刘昕……他们相信阑珊,他们帮助阑珊,他们和阑珊一起为赵文茜的康复而努力着。在污泥浊水的邹府,他们的存在,让阑珊在冰窟里感觉到一点点温暖。

而这,正是希望的种子。

赵文茜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眼前呈现的是阑珊的面容。

这是第十五,还是第十六次了……每天清晨,这个雪发白眉的小姑娘总是按时踏入邹府的门槛,她总是细细地询问婉儿,昨夜发生了什么,任何一个小小细节不会放过,而自己病情的波动,都会在她的一笑一颦中体现出来。随后,她会让婉儿去准备某些药材,在草药问题上,她会参照刘郎中的意见,而当今天的疗程开始的时候,七岁的萍儿,很乖巧地给阑珊打着下手。

有四个人围着自己转,有四个人急切地盼望着自己早日康复,在这个时候,任何自暴自弃的想法,都成了一种罪过。

换药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泪水滴滴答答地留下来,赵文茜强忍着,硬是没有喊出一声,腿部的感觉渐渐恢复,痛觉、触觉,然后是痒,而到了后来,她甚至可以尝试在有人搀扶的情况下面前站立,这简直是自卧床不起后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的手臂上,赫然是当时自己咬出的伤口,虽然没有感染,尽管已经愈合,但那个印记是在赵文茜眼前是抹不掉的。她为此而后悔伤悲,她多次询问,自己能为小姑娘做些什么,白毛女以往总是微笑着垂下眼睛:“夫人,你的康复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但这一次当她再提起,气氛有些不一样了——白毛女环顾四周,确定在场的只有她和夫人两个,然后她坐下,笛声失却曾经的悠扬,浸透迷离的悲怮。一曲终了,她合上双眼,良久,低声道:“今天是四月二十六日,该来的终于来了……”

“怎么?”

“夫人莫担心,此事无关病情,甚至不在扬州……”

“那就是在北地,在顺天,又有杀人放火的大事情发生了,是么?!”

阑珊怔了一下。

她果然猜对了,卧床不起的夫人,比整天忙着贪赃枉法的板子推官邹重炎,更有心去细细思考崩溃的信息,或许这一次,自己找对人了……

“五日之前,李闯率军与吴三桂在山海关激战,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吴军渐渐不支,闯军则越战越勇,就在此时,清摄政王多尔衮率军十余万,在李闯侧翼出现,闯军措手不及,被杀的大败,就在今日,昔日不可一世的流寇之王,带着残存的不足三万兵力,一路溃退到顺天,然后……”

“然后他会把吴三桂在顺天的家属杀的光光,然后慌忙称帝,把能带走的一切金银珠宝都带走,逃向他原来的地方,应该是陕西,是这样吧!”

“……夫人,你为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了解男人,”赵文茜苦笑中透出狡黠,“任何一个贪婪的男人在失败之后都会那么做……这不奇怪,至于此后的事情,让我猜猜,发生在我家乡的悲剧,就要蔓延到全国,是不是?”

“……夫人,你家乡是哪里呢?”

“我父亲原是辽阳的富户,建虏作乱之时,拖家带口地逃到顺天,崇祯初年,顺天也被侵扰,于是又避难到了扬州……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该来的总会来,果然,果然是如此!”

阑珊现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然后朱家皇族里的某人会在应天府称帝,就和当年的宋高宗一样偏安江南,也一样会有岳飞般的将领去北伐,随即被陷害……一切都是过去的翻版,男人做的事情,我还不明白么……”

“夫人,你说对了绝大多数,但是最后的一点,小女子不敢苟同。”

阑珊睁开双眼,神色比方才还要凄苦——“靖康耻,和甲申难相比,真是仁慈的太多了!”

赵文茜静静地聆听,从李自成昙花一现的“皇朝”到长城防线彻底陨落,从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到北地全部陷入敌手,朱由崧的上位,奸臣的跋扈,史可法镇守扬州,左良玉之乱,正剧、悲剧和闹剧交织在一起,唯独没有喜剧。

有关扬州的一切,最终都淹没在屠城的血泊中。

残酷,但真实,因为阑珊的这些描述,完全符合赵文茜对男人行为的认识,从关外一路逃亡而来,无论是父亲的讲述还是亲眼所见,兵乱,匪患和奸臣之祸,太多太多了……

“我来这里的目的有三个,姐姐,师父的遗物,对抗必临之血厄,前两个已经实现了,而第三个,我希望得到夫人的帮助……”

“是让我把你的预言告诉那姓邹的,或者未来的督镇大人吧……可以,都可以,这些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他们不会相信的。”

“可是……”曾经苍白的脸现在涨的通红,“这些都是真的,我确实知道……”

“阑珊,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一切的一切,你是我见到的最聪明的姑娘,可是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脏的多……”

“……”

“建州之乱前,早有人疾呼,努贼要反;京师染血之时,那些被官府压下去的流言早已是旧闻……他们是朝廷命官,高高在上,甚至连皇帝的旨意都是阴奉阳违,而妇道人家,贩夫走卒说的东西,又怎么会去信呢?”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如果他们再坏上一点,只要一点点,给你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那么牢狱之灾,陈尸法场什么的都是一条龙服务……像你这个样子……太容易被他们陷害了……

阑珊雪色的头发在她眼前晃啊晃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师父说过,史大人是个清官,他一定会相信……他一定会考虑我的话的……”

“阑珊,你的师父就是那姓邹的前任的前任的前任,清廉的王推官……扬州城的百姓都记得他。正因为他执法严明,不肯收受贿赂,所以得罪了城里的某些有头有脸的家伙,一起陷害他,能保住官位已经是奇迹,想升迁根本就是奢望,而且最后还是被明升暗降地调走了。我相信你的话,史大人一心为民,是国之栋梁,但他能坐到那么高,麾下肯定有很多幕僚、参谋之类,如果他们对你有意见,那么……”

“才不是,才不是呢……史大人到了扬州之后,会组建礼贤阁,把民间的文人雅士都召集起来,他深得民心,不耻下问……”

“如果是这样,为何在预言的最后,扬州还是会陨落?”

“……”

“天真的小姑娘……我有必要告诉你,如果你指望督镇会采纳你的建议,那你应该去找曹*而不是史可法,清廉从不等于明智,更不等于能保家卫国,这里面的差别,太多了!”

“……”

“父亲去世的时候,留给我一些值钱的首饰,这些都给你,当掉,换成钱,与你的家人还有婉儿、萍儿一起逃难去吧,至于我,理应留在这里,看着那姓邹的在乱军中死掉,至于我的死活,就顺乎天命吧……”

“我不走,”阑珊的声音变得斩钉截铁,“除非能带着千百人一起逃走。如果因为知道未来就径自逃避,这……这叫什么事情?!”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做的,明哲保身,在灾祸中幸存下来,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这往往等于真正的聪明……”

“那我宁可傻一些!”白毛女拽住自己的长发哭叫,表情痛苦不堪,“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倒是也有一个办法……”

“啊……”转瞬间的破涕为笑,“说出来……说出来……说出来!”

“一个办法,一个或许能让你获得号召千百人一齐逃亡的威望的办法,但你也要做好被人嫉妒、陷害的一切准备……愿意听么?”

白毛女郑重地点了点头。

零零碎碎的铜钱,阑珊、婉儿、刘郎中一起数了三遍。

邹大人的酬劳,特点就是精确——这笔钱和半个多月来消耗掉的药费完全相等,一文都没多出来。

铁公鸡?铁公鸡还能偶尔掉个锈渣呢,这分明是不锈钢公鸡嘛……

不过他至少还愿意付钱,还装模作样的打哈哈称赞了一番,而什么妖女之事,似乎已经被彻底扫出记忆了,所以……一切尚好。

这笔小钱只是零头,而真正重要的则是赵文茜的馈赠,阑珊叫不出这些首饰的详细名称,但从那灿烂的光华看,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夫人一直小心仔细地保存着这些,即使在和邹大人短暂的情投意合里也作为她自己的秘密,她说过,如果不是阑珊的出现,这些最后都会留给婉儿和萍儿,作为她们在这污浊的世上存活下去的本钱,而现在,她很高兴自己的珍宝能得到更大的用途。

以后的几天过的很顺利,阑珊和婉儿萍儿依然好好照顾着夫人,而刘郎中紧锣密鼓在城中奔波,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人,租一扇门面,添置器具,购买药品,张罗开业……从前只存在于梦幻中的事情,正以惊人的速度变成现实。

庄雪颜,王从哲,王念维,甚至连被行文书馆压榨的脱不了身的王秀楚,都在药铺的开业过程中尽了自己的力,那段时间里,忙碌充实着每个人的脑海,甚至压过了五月初皇帝在南京即位的消息。

关于最后的定名,众人先是询问老文学家的意见,但王从哲说老朽不才,这事情应该让出资最多的赵文茜来决定。夫人想了想,让婉儿和阑珊扶着自己去店铺看了一圈,最后说出“琼花堂”这三个字,是的,就在药铺的左手边,一大株洁白的琼花正在绽放。

端午节后一天,五月初六,阑珊和娉婷共同的生日,正是琼花堂开业的日子。(八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