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者:混沌风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67

“西门贤弟果然粗中有细,这么快就有了对策,”瘦秀才笑得合不拢嘴,“快说来听听。 ”

“恩啊哈啊啊,”胖侠清清嗓子,“大家都知道春哥人肉冲击炮吧,到现在为止我们一共发射了两次,但因为是人力,射程毕竟有限,如果我们用上烈焰燃雷,那么……”

“汝……汝究竟要干什么?”

“胖哥快说,本姑娘超有兴趣!”

“燕子汝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吾原先以为贺大人应该算是疯了,不过现在看来,和西门贤弟相比,他还算是个正常人……”

“哎呀妈呀,永春你真扫兴,我看胖哥说的挺有道理的……”

“看似有理,实则大谬不然,二百多年前就有个叫万户的人这么试过,结果……”

“结果咋了?”

“先父说过,那万户当年也算是永乐爷身边的红人,最擅长火器,但此人贪心不足,妄想飞天,他在椅子底下绑了很多火箭和爆竹,轰隆一下就崩了上去,旁人只见他整个地上去,没见他整个地下来……”

“哎呀妈呀够狠,这人很好很强大,不过这样也不赖,也算升仙了……”

“先父明确说过,升仙都是忽悠人的,那万户是被炸散了,死无全尸,而西门贤弟也想让吾等走这条路,汝说他是不是疯了?”

“恩啊哈啊啊,”胖侠继续清嗓子,“春哥你怎么能这样埋汰我呢。没错,我是想利用火药的力道把我们如同炮弹一样崩过山去,超快速雷霆航空急运,多牛掰!”

“对呀对呀,胖哥说的对,我们就这样飞过山去,那姓贺的有多少兵马都追不上……”

“燕子啊燕子,”瘦秀才仰天长叹,“吾知道汝比吾壮,身子骨也结实,可汝也不想想,那炮弹是什么质地,人又是什么质地。嗟乎,烈焰燃雷所至之处,铜铁碎,金石裂,何况是血肉之躯……”

“春哥不用担心,这个我自有后招,大家都知道石棉吧?”

“胖哥,我姑奶奶过世好久了,你肯定没见过,咋知道她的名字呢?”

“燕子啊,吾想他说的不是汝姑奶奶,那东西应该是火浣……”

“对对对,就是那种东西啊,那玩意儿生于石中,水火不浸,到时候我们用它包在屁股上,然后斜着崩出去……”

“呃……燕子汝听听,西门贤弟连裹尸布都预先准备好了,他根本就没想活着出去……”

“不要说那么难听嘛,那叫防护层,防护层好不好,而且我还会专门设计好降落伞,到时候飘下来,燕子你可以放心,春哥虽然瘦弱,但一样全须全尾,一个零件都不带少的……”

“永春,你看胖哥说的多有道理啊,我们就按照他说的做……”

“燕子啊,吾今年周岁十九,他十八,汝十六,都年轻的很,不能就这么白白送死啊,他……他他他果然是炮将,不把人当人,全当炮弹!”

“那你说咋办呢,永春你当初忽悠姓贺的那股劲头咋就没有了呢,你干嘛总是泼冷水,也不说出个计策看看?”

“这个……”王永春双眼紧闭,“容吾想想,待吾细细寻思……”

人生就是一张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捕头蔡贯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

自己被那头发支支棱棱的疯女打成这样,几个衙差拖死狗似的把他拖回去,找了个郎中诊治。那三脚猫郎中半夜出诊,稀里糊涂地就把碎掉的眼珠子挖出来,包扎了事。蔡捕头在惨叫的间隙问少了一个眼珠子怎么办,那郎中说什么他认识一个高人会用玻璃做义眼,到时候塞到眼眶里就差不多了。蔡贯大骂你是饭桶,我长个眼睛容易吗,我长眼睛是用来观察敌情,捕捉贼匪的,不是让你们抠掉换成玻璃珠子的。那郎中说什么好好好我天生就是饭桶,饭桶职责是装饭,可买饭也要钱吧,大人看着给点。蔡捕头气的七窍生烟,先是把郎中八辈祖宗七公六婆都骂了一遍,然后一个劲地诅咒对方的生殖系统,妄图用语言使其出现故障无法正常运转。不想那厮也不还口,一边听着骂一边居然睡着了。等他被拍醒,来一句捕头大人你好,捕头大人再见,钱的问题我也不指望了,既然骂完了那我就回家去了。郎中说罢,火速闪人,留下捕头一个人瞪着一只眼对着墙壁窝火。

贺将军、贺老爷或者贺大人……这三个没有区别,因为汉中现在的一把手是军权、财权政权三合一的。总之,这里的老大专门说过,可以捕捉,但绝不可伤害神机先生、炮将以及百步穿杨女,否则就让他好看,这条命令非常、十分、显著地不合理!

那三个人怎么啦,不还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剩下的一只眼睛,心情惆怅)那死胖子力大如牛,无非匹夫之勇,那疯女能把擀面杖当标枪用,但怎么说也是女流之辈,倒是那个神机先生,看起来文弱无能,但说不定会什么妖法,自从贺将军与他密谈之后,一切都不对劲了……

蔡捕头一边哀叫世道不公,人心不古,一边打算着今天一定要去青楼找个足够嫩的姑娘滋润一下自己,只是现在被疯女弄瞎一只眼破了相,那些什么牡丹芍药杜鹃之类老相好估计都不认识自己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蔡贯连着打了好几个冷战,他分明感觉到背后站着一个人,而冰冷的金属触感就架在喉结上……

“你……你是谁?”

“风腿轻刀者……盗星。”

盗……盗星?!卦士说的那个无法用刀剑降伏的盗星?捕头大人叫苦不迭,这几天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遇到的家伙一个比一个难缠,他大着胆子用独眼朝下瞅了瞅……握着一把短刀的右手,那手指很长,长的渗人。

“我想知道,”盗星的声音很平静,“你是怎么混到捕头这位置的?”

“我时常孝敬……喔不不不不,我是说我忠于职守,擒贼得力,所以一点点升……”

“不老实,”声音还是很平静,与此同时,刀锋向内侧移动了一点点距离。

“盗星饶命,盗星饶命啊,我其实呢就是人脉比较活络,这年头拼死拼活没啥意义,官场不就是图一个关系嘛……”

“欺下媚上,搜刮百姓,然后孝敬上司,强抢民女多次得手,此次未遂,”盗星的声音开始透出嘲讽,“我很想知道,你这条狗命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刀锋又向内移动了一点点。

“盗……盗星大爷,哦不不不不不,盗星老爷……”

“多多少少还算有点觉悟,”迫近的利刃稍稍松开,“你知道我来南郑是要做什么的么?”

“盗星老爷的心思,小人哪敢猜度?”

“我现在就是要你猜,有什么意见么?”

“小人哪敢有……”现在蔡捕头是完全复刻鱼大洋当初的表情,“斗胆猜一下,莫非是瑞王的那些……”

“聪明,非常聪明,不久之前,当着另一个独眼龙的面,我说过要来汉中做一笔大生意,而现在,快要接近目标了……”

“小人斗胆问一下,另一个独眼龙他现在……”

“死了!”

“小人不该问,小人知罪……”

“否,你问的很好,杀掉另一个独眼龙的,恰恰就是尾随我到南郑来的那三个人,你认识他们么?”

“小人哪敢不认识,小人有四个手下被死胖子砍伤,而小人的右眼就是被其中那个疯女用擀面杖戳瞎的……”

“你恨他们,是不是?”

“恨,恨的咬牙切齿,恨的我巴不得把他们剥皮抽筋……只是……”

“只是贺珍那厮护着他们,对不对?那我问你,现在谁能护着你呢?”

“当……当然是盗星老爷。”

“那么很好,我们就来做一笔交易,事成之后我们五五分成,如何?”

“小人受宠若惊……”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想反悔,或是被别人套去舌漏坏了大事,我包你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胆汁是绿的,懂么?!”

“起……承……转……合……然也。”王永春头疼欲裂外加口干舌燥,从思索到表述完整个方略花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

“当初我是抛块砖,就等着春哥把玉扔出来,”西门戎还是嘴硬,“看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外加不是动手掐架的活计,春哥绝对是头一把交椅,绝非大型不可燃垃圾。只是这个计划分为四步,十分复杂,丝丝入扣,如果某一步出了问题,那么……”

“那就补救呗,和挖陷坑似的,几个连在一起,管它野猪熊瞎子都会掉进去……”

“燕子啊,现在吾等的问题是,对手不是飞禽走兽,而是人,奸诈狡猾的人,谁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吾等也必须见机行事……”

三人长期、持续地合计,一直合计到不能再合计了,从时间上来说外面应该早已大亮,可周围的光线还是朦朦胧胧的,甚至不好确定这房间的大小,而且……出奇地静,别说人声了,连耗子吱吱都没。这种诡异现象似乎和那灰色的墙壁有关,声音没传过来就被吸收的一干二净。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昨晚……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是被捆的结结实实蒙上双眼以后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到这里的,随后黑布被撤去,但绳子没有松开。整个过程中有一次交接,而第二批押送的人员,虽然没法看见,但和第一批那些半夜被蔡捕头喊醒,怨气连连的衙差相比,有很大的不同——是的,无论三人怎么回忆,硬是想不起来第二批押送人员说过什么话来,他们确实沉默,死寂的沉默……

这种沉默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换句话说,哪怕是交接后的押送,也通过了超出从衙门到耗子二姑家的距离……

墙壁材料不明,屋内幽暗,却没有窒息感和显著的霉味,通风的气流是从斜上方吹进来的,这地方如果是姓贺的军阀为关押要犯专门修的也说不过去,西门戎想破头皮也没弄明白,王永春开始觉得害怕,石燕则说当初画眉给她讲了几首民谣,现在唱出来听听给大家壮胆。

女猎手的声音很脆,比胖侠全频带阻塞干扰式的大嗓门好听多了,前两首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第三首则是:“好个瑞王府,南郑半边天,修了二十年,金玉瓦朝天,住了十来年,歌舞声弥天,一日顺兵来,王爷逃南边,鹊巢鸠来占,翻个底朝天。”

瘦秀才惊叫一声:“原来如此!”

胖侠也在数秒钟后反应了过来:“我们在瑞王府的地下!”

是的,从贺珍变节反噬,到现在至多两年时间,而瑞王统治汉中的时间是姓贺的二十倍,他有那个财力和时间去营造这一切,这种有完美隔音措施的地牢,对一个有钱的藩王来说并不算什么……

王永春试图把现在的处境与自己的方略联系起来,耳边却响起了咕咕的声音。

“怎么?”

“春哥别怕,那只是我肚子饿了的声音……”

“胖哥这么一说我也饿了……”

“吾也是……”

“姓贺的,你小子要是想要烈焰燃雷的话就滚出来,”西门戎扯开嗓子大叫,“乖乖地摆上一桌宴席,让我们吃饱喝足再来说事!”

“厚壁吸音,徒然高呼之,奈何?”

“哎呀妈呀,永春你又开始之乎者也了,咋就不能好好说话呢……咦,我咋闻到肉香了呢?”

“燕子说的对,是烤鸡的味道,从外面飘进来的……”

“胖哥你说错了,明明是烤猪的味道嘛!”

“分明是烤鸡!”

“肯定是烤猪!”

“汝等莫要争吵,吾现在只要咸菜加粥就心满意足了,想当初在三原县的监牢……”瘦秀才本要忆苦思甜,猛然间也开始深呼吸,“吾也嗅到了,是烤羊的味道!”

在三人的口水淌下的同时,门开了。(八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