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教引嬷嬷这事确实棘手，景琮还生着气呢，现在求他，不定反被他骂一通，可是嬷嬷毕竟是溟王妃派来的人，她既然开口求我了，也不能驳她的面子，往后还要相处的。正左右为难，昨晚负责去各房拉人的执事姑姑进来行礼道：“夫人，不知您有何事吩咐奴婢去办？”我微微笑道：“噢，昨天你带人各房各院地跑真是辛苦了！”她用揣度的目光迅速瞅了我一眼，旋即低下头，恭顺地说：“夫人，这是奴婢该做的。”

我将手肘抵在桌上，捋了捋鬓发道：“刚才王爷还跟我说来着，这王府的仆役虽多，可是真到用时却不能全派上用场……”“所以夫人想给全府上下人等造个册子，全登记下来？”我还没说完，她已经猜到我的意图了，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笑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册子上不仅要登记姓名、八字，还要注上各人家属的户籍，以便日后查阅。”“夫人……”她面露难色道：“这事不是奴婢懒惰不想去办，其实奴婢也早就想到了，只是府内有许多仆役是各院主子从娘家带来的，或是亲眷、部下送的，即使做了登记，所附的材料也未必真实，若真出了事，查究起来依旧是废纸一张。”我想了想，她说的不无道理，而且这是多出来的事情，再次公然派人各房各院地去大肆登记，未免太过招摇，那些不服气的会说我难得掌次权就要耍威风，结果实际的好处没得到，反被人嚼了舌根，这会儿应该广结善缘才行。

“你说的虽然有理，但王府总得有王府的规矩！”我一字一句地清晰道来。“夫人，依奴婢看不如请示王妃往后以各房的仆役数量发放下人的物品。”“现在是按什么标准发放的？”对于她的提议我很讶异，难道堂堂王府不是以主子们的品阶发放物品的？平常倒没注意过这事，想着我虽身份低微可住在湖畔书屋却从未缺过东西，跟我的下人们也从不抱怨待遇不佳，这样说来王府的制度确实与别处不同。她谨慎地说：“平常主子们也去库房领东西，不过领的不多。”她的意思莫非是王府各房的财务是自寻源头的，所以大家的侍从也不归王妃统一管理，派人公干不过是给个面子罢了。怪不得莺儿说郑彪在荼蘼苑内时常饮酒闹事，许槿儿却能护住他，可能溟王妃确实也管不了吧！如此看来，我得多存些积蓄，以备不时之需，光依赖景琮终非长远之计。

顺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你说按仆役数量发放各房物件，不知外边库房是否承受得了？”她皱起眉头，想了想说：“夫人讲的是，奴婢刚才说的欠考虑。”看来要查清王府仆役的底细并非易事，即使要弄清人数都会困难重重。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连王府究竟有几位主子，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仍不甚清楚，谈何要彻查所有人的来历！此事想得太过鲁莽，幸亏还没贸贸然地去做。

“这事暂且搁着，容我再仔细想想。”我接着又问：“此次小君子的事全由外边帐房支出？”她摇摇头说：“据奴婢所知外边帐房银两不多，王妃可能会自己贴出点，若还不够，就要摊派到各房了。”连这种事都要摊派，原来王府也不过是个空壳。可王府没理由没钱的，每年地方上的岁贡，还有土地的租税，以及各方送的礼都是笔不小的收入，那些银两都上哪儿去了呢？

我正在纳闷，莺儿回来了，于是便对这个执事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的。”她恭谨地说了个“是”字，就退下了。莺儿从袖中抽出一块绣着两只蝴蝶的手绢，递给我说：“夫人，您要的东西取来了。”我瞧了一眼，满意地说：“嗯，很好。你在边上绣四个字上去，噢，不对，应该是七个字。”“什么字呀？”“四个大点的‘比翼双飞’，再在边角绣三个小的，越小越好，‘赠明轩’。”听我说完，莺儿乖巧地去绣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刨根问底。我又关照一句道：“别让人瞧见了，绣完立刻给我。”“是。”

此时已过申时，我想做法事的僧人该到前厅了，便起身向外边走去。刚到厢房门口，迎面抬来座轿子，婆子们打起帘子，紫姬裙裾微摆，踏出轿来。“哟，这是要上哪儿去？”她春风满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