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玲说得没错，早餐绝对不差。有一道菜显然是蛋类，什么飞禽的蛋就不知道了，飞鲸肉则熏得很香。巧克力饮料或许是人工合成食品，不过相当可口，松毛虫卷也很好吃。

他老实说：“这是一顿非常美妙的早餐，食物，还有你和你的同学带来的活泼的气氛，一切都那么好。”

“我们都很高兴你能在这里过得很愉快，UN小教授。”林志玲一边嗲声说，一边坐在UN身边。

UN四下望了望。一侧墙壁上有排窗户，虽然没有真正的阳光射进来，餐厅内的光线仍然充足。事实上，这一带相当明亮，地方气象计算机显然决定现在应该是大晴天。

每张餐桌都布置成四座，大都也坐满这个人数，林志玲与UN却单独占据一张餐桌。林志玲曾跟一些男生女生打招呼，并为UN介绍他们。那些男生女生全都很惊奇，但没有人加入他们两人中。不用说，这是某种高遗的威慑，不过UN总觉得林志玲是班长的缘故。

他说：“你没为我介绍任何科学家，志玲。”

“我还没看到认识的。大多的科学家都起得很早，在八点钟就有课。根据我个人的感觉，任何敢修数字课程的学生，总是希望越早把那堂课上完之后去赶别的课程。”

“我猜你也是一样。”

“当然不是，”林志玲发出一声轻笑，“至少现在不是，我的专业是银河物种系，听数字学主要是获取关于力学的数据和一些用你的预测探研新的物种，还有对银河帝国进行些预测。另外，听说你是武者，我想在进入闪电森林考察物种时，有一些保护。”

“啊？”UN说。

“啊什么？”林志玲不解地望着他，“你也对‘银河物种’有兴趣？”

“不，你让我对银河帝国进行些预测，这好像也是强子对我提出的命题。难道你们是恋人？这么默契”

“不，我们没什么。我们让你对银河帝国进行些预测，这很为难，因为这里毕竟是帝制，我们只能私下里探讨－－－－－其实，数字数是任何学科的基础，而如今他们却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地位——尤其是这所大学。我们的天体学家、经济学家和大型机算机和离子科学家实际上都得过分依赖数字学，当然也包括生物学及政治，”她一面说，一面挽着UN的手臂将手举到齐眉的高度。“可是我们欠缺科学和数学人才。强子曾向我指出这点，他称之为数字科学的没落，而且似乎认为这是普遍的现象。”

UN说：“当然，我说自己过去该对政治也该摄猎点，比如预算，银行业分析指数，帝国宏观调控。我应该获取足够的知识，用来帮助我的数字研究。还有社会结构的数字分析。”

“听来好庞杂。”

“从某方面来说，一点也没错。它非常复杂，我必须对社会演化知道得比现在多许多，否则根本没希望。你可知道，我提出的数字过分静态。”

“这工作相当庞杂，我想你会与我们教授一个方面的。苏仑告诉过我，你在发展一种叫什么数字预测的理论，说这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我说对了吗？宝贝教授。”

“说得没错，我当初应该称之为‘空间数字学’，但我感到这个名字太别扭。”

“空间数字学听起来不错的确比较顺口，但我不懂它究竟是什么。”

“你听完我的课就知通。”UN出神沉思了几分钟。他望着身边的这位迷人女生，觉得她或许会让他这次流亡变得比较不像流亡。他又想到几年前在地球认识的另一名女子，但随即猛然甩开这个念头。

为了将心思转到另一条轨道，他说：“强子告诉我，这所学院绝不会遭到政府的侵扰。”

“他说得没错。”

UN摇了摇头：“帝国政府这种大度似乎令人难以置信，深空的教育机构绝不可能如此免于政府的压力。”

“在笫四宇宙上也不可能，其他外星世界都一样，或许只有一两个最大的世界例外。银晕则做到了。”

“没错，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它是帝国的中心，此地的大学全都享有极高声誉。任何地方的大学都能培养再专业人才，可是帝国的行政官员——包括那些高官，以及无数代表帝国伸入银河各个角落的触须下——全都是在帝国大学接受教育的。”

“我从来没看过统计——”UN的话只说了一半。

“相信我的话。让帝国官员具有相同的背景、对帝国有特殊的感情，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他们不能全部是银晕本地人，否则会令外星世界感到不安。由于这个缘故，银晕必须吸引数百万外星人士来此接受教育。不论他们来自何处、他们的母星口音或文化如何都不重要，只要他们接受银晕的熏陶，并认同自己的银晕教育背景。帝国就这样凝聚起来了。这样，代表帝国政府的行政官员有不少是外星世界的同胞，不论他们是生在外星还是长在外星，外星世界也就变得不难统治了。”

UN再次觉得脸红，这种事他以前从未想过。他不禁产生一个疑惑：如果某人仅只精通一门数字，是否能成为真正伟大的数字专家，是否也把自已的观念植入他们之中，这正如地球地表的西方模式一样。

“这是众所周知的做法吗？”他问。

“我想不全是，”林志玲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他们需要吸收的知识太多，所以专家和科学家各人有各人的观点，所以学生把这些知识融会贯通后，又不知是什么情形。但大的趋势。”

“你不做教授是一种浪费。”UN笑道。

“我兼修历史，专门研究王国银晕的兴起。银晕能够不断扩张势力，进而从王国银晕跃升至‘帝国银晕’，这种行政管理技巧就是它的法门之一。”

UN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过多涉猎的害处是，你会混乱的。”

林志玲耸了耸肩：“没办法。不过你要知道，既然银晕想要吸引外星人士进入银晕各大学，就必须给他们一些回报，以便补偿他们离乡背井，来到一个具有不可思议的人工建筑、生活方式极其特殊的陌生世界。我在此地已学完四年，而我仍旧不习惯，也许永远无法习惯。话又说回来，当然，我并不想成为行政官员，所以不会强迫自己变成银晕人。

“银晕所提供的交换条件，不仅是保证一个地位崇高的职位、可观的权势，以及想当然的财富，除此之外还有自由。学生在此接受教育时，他们有自由公开抨击政府，进行和平的示威，提出他们自己的理论和观点。他们很喜欢这种特权，很多人来到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体验自由的滋味。”

“我猜想，”UN说，“这也有助于减轻压力。在这段期间，他们将内心的愤恨发泄殆尽，沉溺于年轻革命家的一切自大自满，等他们在帝国体制中谋得一官半职后，就很容易变得既温顺又服从。”

林志玲点了点头：“你也许说对了。无论如何，政府为了这许多原因，总是谨慎地保持每所大学的自由。这根本不是他们有什么雅量，只能算是精明罢了。”

“如果你不想成为行政官员，志玲，你准备做什么呢？”

“物种学家。我准备教书，将我自己的实践做成教材。”

“只怕不会有太高的地位。”

“也不会有太高的薪水，UN，这点更重要。至于地位，那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东西，我避之唯恐不及。我见过许多拥有地位的人，但至今没找到一个快乐的。地位不会被你稳稳坐在下面，你必须不停奋斗才能保持不坠。即使贵为皇帝，也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有一天我可能就这么回到笫四宇宙边境，在那里当一名教授。”

“而银晕的教育背景会让你有地位。”

林志玲笑了几声：“我想是吧，可是在笫四宇宙边境，谁又会在乎呢？它是一个枯燥无聊的世界，到处都是农场，有许多牛群，四只脚的、两只脚的都不缺。”

“来过帝国大学之后，你不会觉得它枯燥无聊吗？”

“没错，我也这么想。假使日子太无聊了，我总有办法弄到一笔经费，去各地考察物种去做点研究。这是我的好处。”

“反之，一个数字专家，”UN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苦涩说，“却被认定应该坐在计算机前思考。提到计算机……”他迟疑了一下。早餐已经结束，他觉得林志玲必然要去上课。

但她似乎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怎么样？提到计算机？”

“我能不能获准使用教字图书馆？”

现在轮到她迟疑了，“我想强子应该可以安排。若是你接下数字程序设计的工作，或许就能被视为准教员，我可以帮助你申请许可。只不过……”

“只不过？”

“我不想让你心里不舒服，但你是一名数字专家。你应该会知道如何使用数字图书馆。”

UN微微一笑：“我想你使用的物种计算机，应该和数字图书馆的很接近吧。”

“这点没错，可是每个专业所用的程序都有自己的行话。你不知道什么是标准参考胶卷书，不知道快速筛选和跳读的方法。你也许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一个双曲微分……”

“你是说双曲积分。”UN轻声说。

林志玲并未理会他：“可是你也许不知道，如何在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内，查到波达克条约的详细条款。”

“我想我能学。”

“如果……如果……”她看来有些难以启齿，“如果你真要学，我可以做个建议。我们一起去学一个为期一周的课程——每天一小时，没有学分——教授图书馆的使用方法，它是为大学部学生开的。要是让你旁听这种课程，我的意思是跟大学部的学生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很丢脸？它在三周后开始。”

“你可以私下为我传授些课吗？”暗示性的语调闯入UN的声音，令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她并未忽略这一点：“我相信绝无问题，但我相信你很聪明，不用我再辅导。”

“作为辅导的补偿，我们一起去武馆——只要你开心。”

UN心里很清楚，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年轻迷人的女生，很高兴抓住这个机会当她的同学。他也察觉到一件事实，那就是他的心灵正面临一个转折点。

他已经答应强子，将试图发展出实用的数字学，但那只是理智所做的承诺，与情感毫无关系。如今为了将理论化为实际，他决心与霍金一起研究，或者干脆植入他的大脑记忆与分析——假若必须如此的话。而这个转变，也许就是受到林志玲这个千娇百态的女生的影响。

或者强子早就料到这点？强子这个人，谢顿判断，很可能是个最可怕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