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回到一条隧道内。当强子与UN驾着出租飞车，从皇区前往帝国大学时，就曾经穿越过这样一条隧道。如今他们置身于另一条隧道，正从阳光隧道前往……UN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不太敢开口发问，强子的脸庞像是花岗岩雕出来的，最好别说话招惹他。

强子坐在这辆四座飞车的前座，右边的座位是空的，UN与林志玲则分坐在后座两侧。

UN对看来闷闷不乐的林志玲试探性地笑了笑：“能再穿上真正的衣服真好，对吧？”

“我再也不要——”林志玲以极其正经的口吻说，“穿上或看到任何像表服的东西。而且不论在仟何情况下，我绝对不要再戴上人形帽。事实上，即使再看到一个普通的人形怪物，我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UN一直不愿开口提的那个问题，最后由林志玲问了出来。“强子，”她以颇为暴躁的口气说，“你为何不告诉我们要到哪里去？”

强子挪到侧面的位置，然后回过头来，以严肃的表情望着林志玲与UN。“到某处去，”他说，“一个你们或许不容易惹麻烦的地方，但我不确定这种地方是否存在。而且，人形帽或人形服可以预防过强辐射，与信仰无关。”

林志玲立刻像是泄了气似的。“事实上，强子，这都是我的错。在帝国大学武馆区的时候，我让UN一个人到穹顶上去；而在阳光隧道，我虽然陪他一起冒险，可是我根本就不该让他进入主圣堂。”

“我当时心意已决，”UN热切地说，“那绝不是志玲的错。”

强子并未评断两人该各受多少责难，他只是说：“我猜你是想去看那个机器人。我没有怪你们。你们实际做得对。”

UN感到自己脸红了：“这件事我错了，强子。我并未见到我预期的，或是希望见到的东西，要是事先知道超级武者阁里有些什么，我绝对懒得到那里去。这次真可说是一无所获而又让我们处境艰难。”

“可是，UN，你希望见到的是什么呢？请告诉我。有需要的话不妨慢慢说，这是一趟长途旅行。我愿意洗耳恭听。”

“事情是这样的，强子。我得到一些概念：世上有人形机器人存在，它们的寿命很长，至少有一个可能还活着，而它可能就往超级武者阁中。那里的确有个机器人，但它却是金属制品，已经死了，而且仅是一种象征。我要是早知道……”

“没错，我们要是都早知道，任何种类的问题或研究便一概没有必要。有关人形机器人的数据，你是从哪里获得的？既然没有任何阳光隧道人会和你讨论这种事，我只能想到一个来源：阳光隧道的典籍，古地球语和银河标准语对照的电动印刷书。我说对了吗？”

“没错。”

“你是怎么拿到的？”

顿了一下之后，UN喃喃说道：“这件事有些令人脸红。”

“我没那么容易脸红，UN。”

于是UN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强子听完后，脸上掠过一丝很淡的笑容。

强子说：“难道你就没想到，这一切必定是个哑谜游戏？没有姐妹会做那种事，除非是奉命，而且经过极力劝说。”

UN皱起眉头，粗暴地说：“这点根本不是显而易见，人们随时随地会有违常的举动。你咧嘴笑笑倒很容易，我没有你所掌握的情报，志玲也不知道。如果你不希望我落入陷阱，就该事先警告我哪里有圈套。”

“我同意，我收回刚才的话。无论如何，那本典籍已经不在你身上，我可以肯定。”

“没错，阳光13把它拿走了。”

“你读了多少内容？”

“只有一小部分，我没多少时间。那是一本大书，而且我得告诉你，强子，它实在无聊极了。”

“没错，这我知道，因为我想这本书我比你读的还多。它不只无聊，而且完全不足采信。它是阳光隧道官方单方面的历史观，主要目的是为了阐扬那段历史的可信，并非提出理性客观的论述。在某些地方，它甚至故意语焉不详，好让外人即使有机会读到这本典籍，也永远无法完全了解读的是什么。比方说，令你感兴趣的有关机器人的记载，你认为内容究竟是些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他们提到人形机器人，从外表看来，这些机器人无法和真人区分。”

“它们总共有多少？”强子问，

“他们没有说。至少，我没发现哪一段记载着数量。也许为数不多，但是其中有一个，典籍中称之为‘变节者’。它似乎具有负面意义，但我无法查出是什么意思。”

“这点你完全没告诉我，”林志玲插嘴道，“假如你说了，我就会告诉你它并非专有名词，而是另一个古老的词汇，和银河标准语中的‘叛徒’意思差不多。不过这个古词具有更可怕的意义，叛徒对叛变行径多少还会遮掩，可是变节者却会大肆夸耀。”

强子说：“我把古代语文的细节留给你研究，志玲。不过无论如何，假如那个变节者果真存在，又假如它是个人形机器人，那么显而易见的是，身为一名叛徒和敌人，它不会被保存和供奉在超级武者阁中。”

UN：“我原本不知道变节者的意义，但正如我所说，我得到的印象是，它是敌非友。我想它后来可能被打败了，将它保存下来是为了纪念阳光隧道的胜利。”

“典籍中提到变节者被打败了吗？”

“没有，但也许是我漏读了那一部分……”

“不太可能。阳光隧道的任何胜利必定会在典籍中大肆宣扬，而且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关于这个变节者，典籍中还提到另外一点，”UN以迟疑的口气说，“但我无法绝对确定我看懂了。”

强子说：“正如我告诉你的——他们有时故意含糊其辞。”

“然而，他们似乎提到，那个变节者有办法利用……或影响整个银河人的情感。”

“任何政治人物都能做到，”强子耸了耸肩，“它叫做领袖魅力——只要奏效的话。”

UN叹了一声：“嗯，当初我偏偏愿意相信，事情就是这样。那时为了找到一个古代的人形机器人，我情愿付出很高的代价，只要它仍旧活着，而且我能向它发问。”

“为了什么目的？”强子问。

“我想了解太初银河社会的细节。它当时只包含少数几个世界，从这么小的一个银河中，数字学比较容易推导出来。”

强子说：“你确定能相信道听途说的事吗？经过上万年的时间，你还愿意信赖那个机器人的早期记忆？那里面会有多少扭曲？”

“说得没错，”林志玲突然说．“这就像我跟你提过的那些计算机化记录，UN。日久天长，机器人的那些记忆会慢慢被抛弃、遗失、清除、扭曲。你只能追溯到某个限度，而且越往前追溯，那些数据就变得越不可靠——不论你怎么做都没用。”

“难道就没有可能，”UN若有所思地说，“某些数据由于特别的原因，而会一直保存下来？阳光隧道典籍记载的一部分，很可能是两万年前的事迹，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手史料。越是珍贵、越是谨慎保存的特殊资料，就越能持久且越为正确。”

“关键在于‘特殊’两个字。那本典籍想要保存的资料，不一定是你希望保存的；一个机器人记得最清楚的事，说不定是你最不希望它记得的。”

UN以绝望的口吻说：“不论我朝哪个方向寻找建立我的方法，到头来总是变得绝无可能。何必再自找麻烦呢？”

“现在似乎是没有希望，”强子以毫无情绪的语调说，“但只要有必要的天分，也许我们终能找到一条通往银河深处的大道，它是大家此时此刻无法预见的。再多给你自己一些时间——我们就要到一个休息区，让我们开出去吃顿晚餐。”

在吃羔羊肉饼的时候，UN说：“你似乎做了一项假设，强子，我就是那个‘必要天分’的拥有者。你该知道，我也许不是。”

强子说：“这倒是真的，你也许不是。然而，我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替代人选，所以我必须抓着你不放。”

UN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会试试看，但我已看不见任何希望的火花。有可能却不切实际，我一开始就这么说，现在我比任何时候更加确信。”

“而且，”UN说，“银河里有为数众多的机器人，它们受二万年之久的‘叛变者’控制，我们只要更换芯片，银河系将会受到我们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