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秤失衡(四)
作者:红色猎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75

“徐州是南京的门户,理应派一员虎将来镇守,就算派不出一只虎,也该派只狗来,现在倒好派了只猪来。”说到此处,李延年随口说出了一则目前在徐州前线各军之中广为传播的笑话,但眉宇之间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强,更多的是苦笑和无奈。

自古以来任何军队最为忌讳的都莫过于上下失和、将不知兵,但偏偏这种情况在**内部早已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凭心而论,现任徐州剿总司令的刘峙的确非大将之才,但是国民政府却因以忠信可靠,又有“福将”之名而最终弃诸多名将而不用,最终将刘峙推上了前台。

“据说第一军中有人说‘胡宗南只配作连长’,这话虽然是笑谈,不过细想下来也确实如此。胡寿山自黄埔毕业以来,一路官运亨通,但真正辉煌的也不过是带出第一师第2旅这支模范部队的时光,自升任第一师中将师长以来,便是败多胜少。等当到封疆大吏,手握数十万大军之时,打的仗就更是没办法看了。在陕西二十万**精锐竟被**的几万人物打的找不着北。可见如将之人便如钟鼎,器量更有不同啊!如高祖刘邦也只可将十万之众,真正如韩信般多多而益善者,少之又少啊!”又一杯烈酒下肚,李延年倒似浇熄了心中的块垒,释然说道。

“吉甫兄的意思是胡宗南之器量只能统率一旅之师?那不知道徐州剿总司令刘峙和铭三公的器量又如何呢?”品评当世的将才本是从军之人的共同爱好,因此和毕业自中央陆军大学叶永茂畅谈时政更是李延年平素的一大乐事。因此叶永茂的随口一问更将李延年的话匣子打开了。

“胡宗南之器量至多能指挥一个师,毕竟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一师第二旅本是整编自第一军第二十二师的嘛!刘经扶虽然被世人讥为‘长腿将军’,但事实上为人宽厚容物又常常亲冒矢石,因此实际上比胡宗南更适合统军,不也不过是一个合格的军长而已。当年北伐战争、中原大战,刘经扶都不过统率一个军的兵力,但往往无往不利。屡屡在形势不利的局面中转危为安,反败为胜,立下赫赫战功。与其说是什么‘福星高照’,不说是恰如其分而已。等到抗日烽火燃起,刘经扶被任命为第一战区第二集团军总司令,统帅孙连仲、万福麟、孙殿英三个军的兵力便左支右绌难以支持了。等到就任郑州绥靖公署主任,辖河南、陕西两省,指挥第一、第五两个战区的大军之时,更是连遭惨败、难堪至极啊!蒋铭三比刘经扶略强,但也强的有限。如果说刘峙只能作一个合格的军长的话,那么蒋鼎文最多也只能统率10个师,放在眼下也就是一个兵团长的材料。”李延年一边用手敲击着桌面,一边微笑着说道。

叶永茂频频点头称是,心中却想起曾听人说起刘峙幼年丧父,随母四处漂泊,寄人篱下,过着上海人所谓“拖油瓶”的日子,因此养成了胆小、谨慎、畏缩但又善于忍耐的性格。谨慎和坚忍本是军人的优良品质,但却并不适合放在统帅一方的大将身上,何况当今又是国共大战的生死存亡之际,国防部委任刘峙统帅徐州方面云集的大军的确有欠妥当。

“不知道吉甫兄对共军诸将评价如何?国府又有谁可堪与之匹敌呢?”谈性即起,叶永茂不禁来了兴趣于是追问道。“我徐州剿总当面的共军虽然番号众多,但实则可分为两股,一支是我正面的陈毅、粟裕所部,**之前所称山东野战军、现在的华东野战军。所部多是当年共军主力北窜陕甘时留守南方的老兵油子,又兼在苏北、山东战场打磨多年,麾下骄兵悍将极多,恐怕不在关外**所部之下。陈毅本人是游击战大家,粟裕更是百战之余。以下如王必成、宋时轮、陶勇、陈士榘、许世友等人,个个都是能争善战之辈,不可小觑啊!”李延年说到这些曾经在山东战场之上曾经多多少少打过一些交道的敌方将领,脸上所显露出的竟然更多的是钦佩和赞许的神情。

陈毅是四川乐至热门,1922年参加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次年转入中国**。早年被派往四川,策动川军响应北伐战争。1927年赶赴江西加入南下途中的南昌起义部队,任团指导员。起义部队在广东失败之后,正是陈毅挺身而出,协助朱德将剩余的不足千人拉到湘南参加起义,并于1928年春上井冈山与**会合。井冈山上,**是红四军党代表,朱德是军长。陈毅先任师长,后任军委书记,可以说也是红军最早的创始人之一。当时的重大决策都是毛、朱、陈一起研究。此后,陈毅历任过军政委、军长和江西军区总指挥等职。

1934年,红军主力开始长征之后,带伤的陈毅留下来与项英一起领导南方游击战争。在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一书中,把这些留守红军部队称为“死亡军团”。但就是这些“死亡兵团”在崇山峻岭、千崖万壑之中,在穿插与反扑、突围与“清剿”的日子里,在粤赣边坚持了长年三年之久,堪称奇迹。

与陈毅相比,粟裕更为传奇,他并非军事院校毕业。1925年加入叶挺的第二十四师教导大队,任班长以来。随朱德、陈毅转战闽赣粤湘边,1929年后,才因屡立战功,粟裕相继升任营长、团长、师长,红四军参谋长,红十一军参谋长,红七军团参谋长等职。参加了创建赣南、闽西革命根据地的斗争,粉碎了敌人四次大规模的“围剿”战争,在战斗中总是身先士卒,奋勇向前,多次受伤,左臂中弹成残疾。其中值得一提的是,1928年6月23日老七溪岭战斗中,粟裕趁敌人午后疲惫松懈之时发起攻击,突破敌军防线。留下6人坚守山顶,仅带3人追击逃敌,俘虏一百多敌人。战后,粟裕得到朱德“青年战术家”的美誉。

1934年7月,粟裕率红七军团组成北上抗日先遣队赴闽浙赣根据地,成立红十军团,任参谋长。后又赴皖浙赣边区创建革命根据地。由于敌人重兵围攻、堵截,红十军团损失惨重。1935年1月,组建红军挺进师,他任师长。同年10月,**闽浙边临时省委、临时省军区相继成立,粟裕任省委组织部长兼军区司令员,开创了浙南革命根据地。打退敌人多次“围剿”,坚持3年游击战争。

抗日战争爆发后,粟裕任新四军第二支队副司令员,挺进江南敌后。1940年7月,又与陈毅率新四军7000多人,挺进苏北。9月,创建了以黄桥为中心的苏北抗日根据地,在此后的黄桥战役之中,以极少的兵力取得辉煌战绩。歼灭**第八十九军李守维所部和独立第六旅翁达所部主力11000多人,缴获大批军需物资、枪支弹药。慧眼识将才的**曾说了一句极有预言性的话:“这个从士兵成长起来的人,将来可以指挥四五十万大军。”

这句话果然一语成谶,内战爆发以来,粟裕统率华中野战军主力3万余人,与12万精锐的**部队作战,七战七捷,每战均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歼敌一部,一个半月中竟歼敌5.3万余人。1947年更先后指挥了宿北、鲁南、莱芜、泰蒙、孟良崮等战役,共歼灭**精锐的7个军(整编师)和1个快速纵队,而最为震撼人心的莫归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般的在孟良崮歼灭了**整编第七十四师。

孟良崮战役之时,时任徐州陆军司令部副司令官李延年曾与第一绥靖区第二处处长—军统巨枭毛森一起驰赴前线视察情况,就近督战。但即便身临一线,李延年在战役发生之前也没有察觉出粟裕有一口吃掉整编第74师的迹象。当时李延年与毛森率一个排的卫兵,分乘二辆大卡车,经大磨石沟、小磨石沟、青驼寺前往孟良崮前线,只见沿途都是整编第一○○师李天霞所部的军队。只是过了青驼寺至垛庄,才没有了**的部队。

当时垛庄三岔路口驻一通信排,有电话总机,李延年还拿起电话筒,与整编第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通话,李延年清楚的记得张灵甫这员**有名的悍将当时大声地说:“我军少数渡过汶河,即被共军伏击。现陈毅倾巢南下,向我两翼包抄,似有十个纵队之众,对我取包围之势;左翼一部,直趋垛庄,截断我军后路。你们立刻回去,稍迟一步,即陷入包围圈内。如果退路被切断,即向本军靠拢。”李延年还问他如何应变?张灵甫回答说:“我已命令各部队,一面应战,一面从速退回原驻地。但是大炮、马匹挤在山地、河边,敌军向我密集轰击,秩序相当混乱。”李延年只能一再叮嘱;“站稳脚跟,沉着应战!”而在电话中也听到汤恩伯对张灵甫的指示(临沂与张的电话,系经垛庄总机转接):“切实控制秩序,集中火力,压制敌军人海冲杀。”同时汤恩伯命令李天霞兼程应援。

李延年当又向汤恩伯请示自己行止。汤恩伯令我们速回临沂。但是李延年从容视察附近,尚无发现敌踪,只见我方少数留守人马。又据电话排告称:离垛庄数十里地,驻有整编第二十五师,已经由北桃墟派出警戒部队一个连。认为问题不大才原路南回,沿途见有少数士兵纵马啃麦苗,李延年还让停车数次,斥责及掌掴士兵。又见几处市集,人群买卖,毫不知暴风雨将临。到青驼寺附近,又看到整编第一○○师李天霞所部已经出动架设炮位。更认为整编第七十四师虽然危险,但不至全军覆没。黄百韬老成持重,忠于职守,治军严明,把整编第二十五师整训得人强马壮;又因常受黄埔系排挤,故战战兢兢,有时为讨好友军,应援特别卖力。

但是不曾想李延年刚离开垛庄,陈毅第六纵队也即到达,只前后步之差;而其后续部队不断增加,构筑工事,坚强固守,最终隔断整编第一○○师李天霞所部北上及整编第二十五师黄百韬所部南下策应;令张灵甫无法向垛庄后撤,与友军会合。统帅部虽一再严令李天霞、黄百韬两人拿下垛庄,合力救援第七十四师和张灵甫,但是由于解放军在垛庄的坚强防御,而无功而返。最终导致第七十四师在孟良崮全军覆没。

战后李延年虽然认定对垛庄这样中途重要据点,李天霞竟不派有力部队驻守,非特失职,简直没有军事常识,亏他还是黄埔三期生。但是却也感慨自己亲往一线也没有意识到粟裕会兵行险着。选择垛庄为突破口,强行隔绝第七十四师的退路。足见粟裕用兵的精、准、狠。

在李延年眼中是**方面唯一能与**并列,堪称“多多益善”的名将,但**是黄埔军校毕业生,虽然也是从基层指战员开始累功升任一方大将。可粟裕以学生参军,且一直领军处于重围之中,最终不仅没有覆灭且越战越强,足以令李延年啧啧称奇。

“我军左翼之敌是刘伯承、邓小平所统率的**之中原野战军。刘伯承崛起于护国运动,民国五年(1916年)攻占丰都时右,亲临火线以至右眼中弹致残。据说竟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进行手术,可谓勇冠当世。1923年在讨伐吴佩孚的战争中任东路讨贼军第一路前敌指挥官,是当之无愧的‘川中名将’。可惜这样的豪杰竟不能为国府所用,以至于如今竟成了我们的心腹之患。邓小平虽然在**名将之中其名不彰,但据说早年留学法兰西,民国十八年(1929年)竟以二十五岁的年纪成功策反桂系名将—李明瑞,在百色割据一方。可谓是‘书生万户侯’,也是一个被**所倚重的干才。这两人智勇双全,相得益彰。民国三十六年,此二人统率**精锐之师在我数十万大军的前堵后追之下,先后越过陇海路,涉过黄泛区,跨过沙河、涡河、汝河、淮河等天然屏障,分别占领固始、潢川等县城,窜入大别山区。虽然沿途在羊山集等地连续遭到我军优势兵力的邀击,损失惨重。但却最终策应了全国战局,迫使国防部将大批精锐调往华中,并委派白健生亲自坐镇。戡乱战局的逆转可谓由此而开啊!”对于刘伯承、邓小平和其中原野战军千里跃进大别山的战况,常年在山东作战的李延年可以说是知之不悉。但是对于刘、邓二人早年的传奇经历,却同样如数家珍。

刘伯承除了出任国民革命军暂编第十五军军长,率起义部队与四川军阀作战,策应北伐战争之外,还是中**界之中留学苏联,毕业于伏龙芝军事学院,喝过“洋墨水”的人。但是真正令其在**上下留下不败神话的还是其在“长征”中的表现,由其指挥的红军先遣部队强渡乌江,智取遵义。四渡赤水河、抢占皎平渡,保证全军顺利北渡金沙江。在大凉山区,与彝族部落首领小叶丹“歃血为盟”,使红军顺利通过彝族聚居区,尔后在安顺场强渡大渡河。令蒋介石将红军化为石达开第二美梦最终破灭。

而邓小平在广西策反李明瑞同样令**上下不无啧啧称奇。李明瑞,原名李瑾瑞,号裕生。1896年11月9日生于广西省北流县清湾乡。历任桂军排长、连长、营长等职。用李宗仁的话说:“民国十年我军避入六万大山时,李任连长。嗣后统一广西及北伐,亦无役不与。”1925年,时任桂军团长的李明瑞率部参加当时广州革命政府领导的讨伐广东南路军阀邓本殷的战争,与兄弟部队紧密配合,连克化州、高州、廉州、钦州,全歼邓逆,平定南路,巩固了两广北伐根据地。1926年参加北伐战争,先后任国民军第7军旅长、师长,率部在湖北讨伐吴佩孚的贺胜战役及在江西讨伐孙传芳的王家铺、德安、龙潭等战役中,也都是屡建战功;特别是在讨伐奉系军阀张崇昌的韩庄战役中,李明瑞亲任前敌总指挥,率3个团指挥作战,其中第二十一团最为有名。以至于拥有白俄雇佣兵团和铁甲战车的张宗昌所部听到李明瑞的第二十一团来攻,就望风而逃。

在1929年蒋桂战争中,李明瑞、杨腾辉在武汉临阵倒戈,最终令桂军大败,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等桂系首脑被逼亡命越南。事后蒋介石以广西编遣特派员任之,更任命其表情俞作柏为广西省政府主席。可以说是以广西全省酬之。但就是这样一个封疆大吏,竟最后会在年仅二十五岁的**中央代表邓小平的游说之下,李明瑞断然拒绝了蒋介石的“广西省主席”、“第十五军军长”的委任状和巨款的高官厚禄。拒绝了李宗仁、汪精卫等派来的说客的引诱。成为了一名坚定的**战士,令人不得不感叹邓小平虽然年少而非凡的才干。

在北伐战争之中,李延年与李明瑞有过数面之缘。不过真正令其印象深刻的却是第三次“反围剿”之中的方石岭之战,是役国民革命军第五十二师及李延年所在的第九师一部遭到了红七军的猛烈攻击,最终全军崩溃。而时任红七军军长的正是指挥部队经桂、黔、粤、湘、赣五省,历时10个月,跋涉数千里,大小战斗百余次,历尽艰险到达中央苏区的李明瑞。

虽然此后不久在中央苏区肃反扩大化中,率军来到苏区仅三个月的李明瑞,就受到无端的怀疑和整肃,并于1931年10月23日在江西于都县朱田村被错杀,年仅35岁。但是他坚定不移的跟着**走的精神却总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李延年的思绪,究竟与自己敌对的整个政党有什么魔力,能令一个曾经为了利益出卖过长官—李宗仁的新军阀,如此无私的奉献自己,最终甚至被送上祭坛也无冤无悔,在方石岭之战后很多个夜晚,李延年都被这个问题折磨,碾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刘、邓结束鲁西南战役后,其主力四个纵队—一纵、二纵,三纵,六纵齐装满员,平均每个纵队都在3万人左右,其主力一纵更编制有4个旅外加1个骑兵团、炮兵团。不过经过了突进大别山之役和与白健生的连场恶斗之后,主力部队损失极大,加之部分部队地方化。其四大主力纵队都只有3旅6团,平均不到1.5万人。而后续跟上来的王宏坤、张才千的十纵和十二纵纵都是共军在太岳、太行、冀南、冀鲁豫等地组建起来的二线纵队,大概也就万把千人而已,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是秦基伟的九纵和陈赓的四纵。”说到秦基伟和陈赓之时,李延年的脸上竟仿佛蒙上了一曾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