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以掩怯懦
作者:儿童的铲屎官      更新:2019-07-29 06:44      字数:2227

李小曼顺着高扬的视线看去,且触及陶桓那双和润的眉眼,确也实难想象他那所谓的寡而无趣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可她并不喜欢爹娘端的这般态度:仿佛人长几岁,便有了“指点”的资格……事实上,各有各的处境,李阿福夫妻俩也仅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别人“指点”,自家的乌遭事都还拎不清哩。

李小曼摇了摇头,却是打断了陶桓的应语,问道:“陶桓,你与高扬是明日一早就走么?”

陶桓疑惑的目光不禁朝李小曼投来……

且听高扬在旁点头接话道:“是啊。左右耍过了一趟,我与桓弟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小曼,你的腿既受了伤,留在山里也帮不上你爹娘什么忙,便跟我们先回去吧,这样也好照应些。”

“可让你们绕往拖罗河那湾子的方向,会耽搁些时辰。”李小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高扬却是浑不在意,“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就黑风能让你骑,我有我的小黄马,碍不着我什么事。”

高扬话音轻快,言毕还促狭地瞅了眼陶桓。

“那可麻烦你们了。”江二娘闻言连忙出言相谢,正想出声叮嘱李小曼几句,然那张泥黄色的面皮上所洋溢出的欣喜之色很快便被李阿福的拉扯动作给引得凝滞下来。

江二娘不解地侧过脸去,低声问李阿福道:“你这是怎么了?”

“呃……”李阿福干动了动嘴皮,眼珠子如气蛤|蟆般骨碌一转,忙又垂下头去。

江二娘被李阿福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急躁如她,语气里便不自觉地加了一股子冲气,呵声道:“李阿福,你这哑巴了?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呀!”

“娘,您能帮我敷下伤么?”李小曼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对江二娘出声相询。

她的打断方式终究太过明显,江二娘的神情不禁愣了几息,却才反应过来李阿福的意思——呵,可不就说想让陶桓二人为自家打上些猎物再回去嘛。

“难怪小曼她爹方才一直与陶桓强调说什么救命恩情,敢情儿这糟老头子还想着往人身上薅把羊毛?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会算计……这都什么道理?”

江二娘暗自腹谤,回头挖了李阿福一大眼,只她到底不好将话摆到台面上,便只能硬挤出一抹笑容,往女儿的方向挪身过去,道:“好的,娘来帮你。”

“嗯。”李小曼低声以应,而随着她视线轻垂,嘴角的那丝笑意终转成了无奈。

余光轻瞥了眼身旁的高扬,且见他直往火边凑,却也不曾留意到李阿福夫妻俩的举动的情形,李小曼的心思可算是定了几分。

她并不想看到家里人对陶桓开口……

李小曼知道,只要她爹提出那种要求,陶桓与高扬想都不想就会答应,因为对他们而言,猎兽之事不过耍个场子而已。

可对自家而言呢?

李阿福找到了凭借,试图遮掩自己的怯懦——这样的情状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一直没有得到改变,尤其在江二娘嫁来李家村,成了这个家里的主事人之后,李阿福似乎更是“心安理得”地站在江二娘身后了,而江二娘便成了那个凭借。

而方才的情形,不过是李阿福心冀着让陶桓也成为自己的“凭借”罢了。

李小曼念及此处,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心下既觉尴尬,又觉得有些无力。

“好在有娘在场,可算是把爹心头的想法给压了下去。”李小曼低头看着江二娘与她轻解开腿上的布条绷带,一边想着。

然接着陶桓却缓声启口。

“明日不妨等了你爹娘一同回去。”陶桓悠缓地拾起两根干木柴凑进火堆中,方才抬了抬眼,对高扬笑道:“总不好两手空空地回去不是?”

高扬闻言不禁有些惊讶,转即看向李小曼一家人……

“花豹子便只有那张皮有些用处,而肉质却过于粗糙,市面上难有人买,野兔野鸡倒比这要好上许多,也易于搬运。”陶桓瞥了眼李小曼她爹那惊愣住的模样,散漫出声。

李小曼且瞧得李阿福那一脸的按捺不住的欣喜之色,不禁嗫嚅地动了动唇……

陶桓虽然话说半截,可当中意思已然传达尽全——便不必李阿福开口求助,也不教那句“我帮你家”的话摊得字字分明,他与高扬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

“我无所谓啊。”高扬笑着摊了摊手,待见自己这道话音一落,李小曼她爹娘便表现出一副心石掉回肚子的神情,不禁对陶桓轻扬了扬下巴,笑得一脸莫名。

“可你上次便是因为我的事,在山中逗留许久,才惹出的风波……”李小曼下意识避开她娘那道惊喜的目光,微促的话音轻吐而出,便是欲劝。

“那事与你无关。莫说我当晚赶回去,根本来不及阻止我母亲,就假设我从不曾到过这野山林处,人也会设计教我失踪一阵的。”

陶桓想起前不久家里所打发的那两个门房,话音沉顿了片刻。他终究不愿细说,接着转过话题,故作释然地笑了笑,道:“何况这回我是与高扬一同进山的,来之前我已经和我母亲打过招呼了。”

“你不必觉着有所负担。”陶桓定定地对李小曼说道:“关键是你的伤,明日不妨让你娘留下看护你吧。”

李小曼眸色微凝,且听江二娘轻叹出声,说改教李阿福留在洞中看护她的话后,心绪一阵复杂。

“娘当真可说是摸透了爹的本性,知他不敢出头,随了陶桓他们进山猎兽,这才提议爹爹留下照看我的吧。”李小曼心下如此暗叹,且抬眼瞥得陶桓眉间稍蹙了瞬,旋又敛起这丝微妙情绪的情形后,终究是半句劝阻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夜色渐深,泛着清辉的月弯似也装了一腔沉甸甸的心事般,久久地盘挂在松梢头,不见挪升。

李小曼盯看了月弯半晌,睡意愈消,且瞧得那自告奋勇说自己守夜的高扬已靠着石壁呼呼大睡的情状,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

而这时腿上的痛觉莫名地清晰了几分,李小曼无奈之余,只得用手肘撑了上身,缓缓坐将起来,看眼伤势……

“你做什么?”

空静的夜里传来一道低闷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