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o3章】大宗师

窗外阳光普照，谷中布谷鸟的清脆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云梦山的这一场突来的滂沱大雨，在寅时初刻便停歇了。

雨后的泥草芳香，透入屋内，分外清新，魏随云躺在床上，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只有这清新的感觉，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感觉自己如同做了一场离奇的梦。梦中有许多陌生的古代画面，古代人物总是不间断的出现在脑海中。梦中还有许多熟悉的现代画面，现代人物如浮光掠影而过。

他怔怔看着屋顶，努力集中的自己意识。

“我真的穿越了吗？”他问自己。

穿越后的二十余日，每天醒来，他都要这么问自己一次。而每当看到这具和前世迥然不同的身体时，他方才确定这是事实。这是一具比前世更加出色身体：结实的肌肉，充满着力量，笔挺身段，匀称十足。虽然前世身材和力量也是不错，但是168cm身材俨然二等残废，哪有现在这般标准呢？

“魏齐死了……”看着屋顶，魏随云喃喃道。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有点失落，有点伤心，还是有点迷茫……如果说他真的把魏齐当做父亲，那也未必；可若说他对魏齐一点感情也没有，那也不是。魏齐虽然不是治国良臣，慷慨志士，但是对于他这个“儿子”可算是体贴入微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替他复仇吗……”魏随云喃喃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按照魏齐的托付，上了这云梦山的五里鬼谷呢……他突然挂念起，还在病床上的母亲，不知她现在如何，还好有舅舅的照顾，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又想起了在监狱中的父亲，不知他过得可好……突然间，他感觉被一直被仇恨蒙蔽了的自己，或许真的是太冲动了。

脚步声起。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魏随云知道来人是因门下四弟子而名传千古，被赋予巨大神话色彩的鬼谷子王诩。一想起，前两日在跪在门口对鬼谷子这个大宗师的破口大骂，大用激将法，他不禁脸上一阵火辣。不过眼下赤身**，他也不敢起来行礼告歉。虽然战国是个礼乐崩坏的混乱年代，但是即便如此，相较与他前世生活的现代社会而言，还是有过之而不及的。男子裸呈相对是大大失礼的。

“把衣服穿上。”王诩扔过来一套麻布衣衫。说着便背过身去。这套衣衫是当年苏秦在山上学习纵横术时所穿地。几十年来。王诩一直保留着它。

“谢前辈。”魏随云急忙三下五除二。把穿上衣裳。虽然战国衣服地款式和穿法。与前世不同。男子衣服是交叉领。下身缠绕式。但凭借“魏随云”这个纨绔子弟地记忆。他还是轻车熟路。

“小子胡言乱语。请前辈勿要见怪。”穿戴妥帖。魏随云躬身行礼。

“你说了什么吗？我倒不记得了。”王诩淡淡道。

“是!”

即便魏随云在前世满嘴可以跑火车。但是在这样一个影响中国历史地大人物面前。也不敢造次。他抬眼平视前方。却只能看见王诩地下巴。这名传千古地鬼谷子身量地高大。大大出乎魏随云地意料。魏随云地身段已称地上高挑。可这鬼谷子却比他还高了小半个头。

他身着灰色麻袍，脚踏葛麻草鞋，虽然一头银，白须苍苍，但是却红光满面，尤其那一双眼睛，亮如晨星，犀利如刀，直欲洞穿人的肺腑。这样的人物，与其说一名以教育而闻名的智者，倒不如说是一名纵横天下的江湖豪客，则更让人信服。魏随云一眼不眨地与王诩对视。他素来胆大，且心气极高，若非如此也不会不借助外力，独自一人进行疯狂的复仇。他心想自己刻下要是避了过去，岂不是让对方小瞧自己。

“恩！”王诩点了点头，低眉避了过去。然而心中却出现了一个老大的疑问。为何仅仅一夜之间，魏随云的气质竟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外表可以骗人，可那双眼睛却骗不了人。当日，王诩之所以拒绝收魏随云进入门墙，除了自己不想再收徒之外，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对魏随云资质并不满意。唐举的相人之术闻名列国，可鬼谷子在相人上也是不遑多让的，若不是这样，为何门下四名弟子皆名满天下？他教得好是一方面，可弟子若没有资质，教得再好也是枉然。当日，魏随云的眼睛虽然明亮十分，却夹杂着一丝阴狠毒辣，如同当年的庞涓一般。有庞涓的前车之鉴，王诩如何肯重蹈覆辙？可是，为何一夜之后，那双毒辣眼神突然变得平和中正，清澈如水呢？

“到侧室去吧。用过早食，你便下山去吧。”王诩淡淡道。所谓侧室是主卧相连的一间小房间，是烹茶吃饭的场所。

魏随云楞了一下，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心中苦笑：“穿谁身上不好，非要穿到这个不载于史册的纨绔子弟身上，我前世已是个复仇者，不料今生依旧是个复仇者，但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前生的仇人许知远已是强大十足，可今世的仇人却更是彪悍万分。范睢何许人也？虽然魏随云只读过中国通史，以及一些野史，却也知道范睢的厉害。他化名张禄，只身入秦，被秦昭王拜为相国，深得重用。在位期间，其一、辅助秦昭王废宣太后，逐秦国政坛“四贵”穰侯、高陵君、华阳君、泾阳君于关外，固干削枝，巩固秦国中央王权。其二、推行“远交近攻”的战略思想，为秦国统一七国打下基础。而在影响中国历史走势的长平之战中，他用反间之计，让赵括代替廉颇担任主帅，最终致使赵国45万军队全军覆没，再也无力抗衡秦国。而后，他更是计杀了与自己有仇怨的一代名将、“屠夫”武安君白起，手段之辣，让人指。

跟这样的人物为敌，魏随云想一想就不寒而栗，范睢岂止彪悍，简直变态、Bug。虽然此时长平之战尚未爆，但废宣太后，驱除秦国“四贵”之后，范睢已成为权倾秦国朝野，仅次于秦昭王的第二号人物。

“随云年富力强，有手有脚，山间飞禽走兽、野果清泉，何者不能为食，这顿早食就不劳前辈了。”魏随云大声笑起来，尽量表现出非常有气节的样子。他聪明万分，自然知道，一味苦求是绝无希望说服鬼谷子把自己收入门墙，只有以退为进，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如果前辈无事，随云这就告辞了。”他向王诩长长鞠了一躬。再也不理王诩的反应，大步迈出门去，只是病体未愈，脚下轻浮不稳。

王诩疑问道：“你的大仇不报了？”纵然他学究天人、心智群，但论起诡诈，哪里可以与现代人相提并论，

魏随云心中大喜，停下脚步，他知道事情还有转机：“自然要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手刃范睢，随云岂有面目立于这苍茫天地之间。”转过身来，面向王诩，沉声道。他知道即便没有“独尊儒术”，忠孝信义，也是这个时代最重要价值评判标准，所以他必须装。不过在他装得七情上面的时候，而心中却苦笑踌躇不止：“我到底要不要替魏齐报仇呢……”

“那你准备怎么报这个仇？”王诩淡淡道，脸色古井不波，看不出他心理有什么变化。

“只身入咸阳，只凭手中三尺青峰，斩下范睢头颅……咳咳……”魏随云慷慨激昂道，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他本想举起手中铁剑以壮气势，但一看手中，空空如也，昨日那把断剑已经不知被鬼谷子仍到哪里，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十足。

“那你就去吧。魏齐果真生了个气壮河山的好儿子。”王诩哈哈大笑起来，抬腿走入了屋内，不看魏随云一眼。

这让魏随云顿时傻了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走是留。如果走了，无异送死；如果留下，刚此他的那一番豪言壮语，岂非让对方耻笑，鬼谷子果真是老狐狸一只。正自踌躇不决的时候，王诩浑厚的声音又从竹屋内穿了出来。

“如果不急走，那就入内用早食吧。”

“是！”魏随云尴尬地下摸了摸自己老脸，回身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