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19章】东胡名士的抉择(上)

“阳城君以为魏随云此策何如？”喃喃自语的韩非，蓦地抬头望向阳城君。韩山被那犀利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

“险则险矣，却是亘古未有的奇策、大策。”韩山道。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有点心虚。

“奇策？大策？景侯啊、昭侯啊，你们可听见了儿孙们唱的亡国之音？”韩非大笑了起来。韩景侯是韩国的开国之君，韩昭侯是韩国的中兴之主。

一向冷峻而精神的韩非突然间变得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为何？为何？”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沮南土，眴兮杳杳，孔静幽默。郁结纡轸兮，离愍而长鞠。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他高歌着，再也不看魏随云和韩山一眼，踉跄而去。

“放肆！”韩山脸色铁青，正要作，魏随云一把拉住他。

那孤单萧索身影让魏随云难受十足，只有他才能理解韩非：大悲莫若于心死。

韩非唱得是三闾大夫屈原临终前作的《怀沙》。十五年前，白起率军攻陷楚国国都，楚襄王仓皇逃窜。屈原得知了这条消息，顿时天旋地转，精神和意志遭到了毁灭性的摧残，于是慨然投汨罗江自尽。韩非少时师从楚国兰陵县祭酒，一代大儒荀子，自然对这当地广为传唱的《怀沙》耳熟能详。

看着韩非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韩山怒骂道：“呸！什么叫亡国之音？难道他韩非把我等比作楚地祸国殃民的子兰、靳尚1之流不成，难道他韩非把大王比作……”他本想说把大王比作楚襄王，但想一想，终是不妥，急忙收住声音。

“韩非兄长了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看着远方韩非的背影，魏随云喃喃道。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他感觉心中乱成一团：自己拿韩国当炮灰。这样对韩国公平吗？如果秦赵两败俱伤。给韩国一个稳定变法空间。也许韩国并不一定就不可能崛起。算了吧。即便秦赵两败俱伤。韩国也有先天性地展缺陷。其一未出天下中央。与列强比邻。领土难以四拓。其二。也是最重要地是。当权者没有变法地决心。突然间。魏随云想起了蔡泽地话。“申不害术治误国误君。从此韩国再无中兴之主！”

“大胆魏随云。你在王城内大声喧哗。该当何罪？”一声清脆地轻叱声。蓦地转入耳朵中。魏随云转头。只见一个盛装地少女。在宫女地拥簇下。缓缓而来。眼前地少女。眼前地少女。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绮公主！”韩山问礼道。来人是韩桓惠王地小女儿。韩绮公主。对于这个年轻貌美公主。魏随云在新郑里有多有耳闻。百姓称她。善使气。任游侠。当然这是面上地话。其实通常情况下。这位貌美小公主地游侠行动总会让新郑地街头鸡飞狗跳。不过。好在事情并不严重。所以百姓们也不和她计较。

魏随云朝她作揖行礼。对于美女。他总是很有风度地。

可是。韩绮却不看一眼。竟自向韩山嗔道：“三叔。你怎么跟这只云梦山里地大猴子、大坏蛋走到一起？”

韩山愕然。待想明白。饶有趣味看了眼魏随云。哈哈大笑起来。“胡闹。胡闹！随云你何时得罪绮公主。让小祖宗大雌威？”

“三叔，讨厌！”韩绮满脸通红。

魏随云尴尬地摸了下老脸。近距离接触小美人，他终于想起对方是谁？不是那夜被他一剑拍中香臀的胭脂马，却是何人?

那日，她女扮男装，魏随云已感受她的万般俊俏，今日回复女儿之身，更是扑面而来的惊艳。今天她穿的是一袭粉红色的长袖袍子。袍子，后领直起，前领相交，露出她白皙而优美的脖子。虽然衣身宽松，把她玲珑浮凸的身形隐藏了起来，但是却有一股华贵的风度。

清风拂过，自她腰间垂下的环佩，时不时的叮当作响，说不出的悦耳。

“请公主恕随云冒犯之罪，失手之罪。”魏随云真心真意地长长作了一揖，眼睛瞟向了她的香臀。对待美女，就要拿出中世纪的骑士精神。

韩绮脑海中浮现昨夜那香艳的一剑，脸上顿时飞起红霞，她跺脚恼道：“你还说！”其实，事后她现自己居然并没有那么恼魏随云的那一剑。她其实恼的是，魏随云那副淡然处之，从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嘴脸。

韩山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他只听说昨夜韩绮跟着韩安，夜访魏随云，然后便大怒而归，至于其间生什么故事，当事人没说，也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瞧着样子，韩绮口里虽称魏随云为大坏蛋，心理只怕未必如此……他看了看魏随云，又看了看韩绮，脑子蓦地一亮，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奇妙的方法。

“既然随云已经认错了，那绮公主就原谅他吧。难道公主还要他负荆请罪？”韩山哈哈笑道：“负荆请罪，我看就算了，不如鲜花赔礼吧。”

魏随云七窍玲珑心，哪里还不知道是时候借梯下台了，又是长长一揖，“请公主给随云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

韩绮没有想到魏随云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点措手不及，“谁要你痛改前非了！”

“那公主要随云做什么？纵然是倚天摘星，涉水捞月，随云也在所不辞。”魏随云恶心吧啦道。只听得韩山鸡皮疙瘩掉一地，好小子，有你的。不过当事人，韩绮却是红霞满脸，心理喜滋滋地。豆蔻少女，真正情窦初开，最是受不得这种甜言蜜语，况且说这话还是飘逸潇洒的一夜便名震国都的青年俊杰。

韩绮突然感觉自己脸上一片滚烫，心儿扑通扑通直跳。其实在听到鬼谷门生在新郑的惊天动地的手段后，她就忍不住想要去见识见识魏随云，是以才死缠烂打地央求了王兄韩安整整一个下午。

她偷偷看了看四周，现没有注意自己的失态，方才轻抚胸口，道：“谁要摘星捞月，你倒会说大话。”

魏随云道：“那请公主明示？”

韩绮道：“这样吧，听说洧水岸边的野芍药花已经开放了，我还没有去看过呢。明天日暮时分，你亲自驱车来接我，可不准迟到哦。”虽然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依旧掩饰不住欢快。

魏随云道：“随云敢不从命。”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约会的事情，就这样订下来，进展快得让韩山都有点难以相信。他心道：看来要乘早向大王吹吹风，此事若成，我韩国无异于得到半壁江山。

这时韩绮又问道：“三叔，韩非哥刚才为何大呼什么亡故之策？”

韩山与魏随云对视一眼，大感头疼，这事该从何说起呢？希望这件不要传到韩桓惠王耳中，否则韩非也许真的性命堪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