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汤天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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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管涌的地点是金沙洲大堤流沙口地段。这里古代是一条沙河。

修堤时，金技术员就反对。他层层汇报，见人就说就反对，可都是挨一顿臭骂。

于是就对**失去信心，一边指挥修堤，一边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都是**领导！”就成了金右派。

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说他：“比右还右，打断他的左腿！”他就成了一条右腿的金鸡独立了。

金鸡独立这名词，本来是武术、舞蹈中的一个姿势，在围棋中，则是一种战术。

虽然金鸡独立在流沙口地段燃起大火，却没有人来：孙场长隔的远，一时到不了；普通的职工家属却不敢来！

因为金鸡独立对他们说过多少遍：“涨大水时，你们千万躲开流沙口地段，这里迟早会决堤，你们想活命的，就不要来！”

只有瑶医生不怕死，他偏爱瞧热闹，要看大堤如何溃决！

金鸡独立忙喊：“你来的正好，四眼狗刚被救上来，幸亏三脚姨潜到水底，才帮小王小李把四眼狗拖上来。已经把四眼狗肚子里的水挤出来了，可是没有心跳和呼吸！”

瑶医生说：“快做人工呼吸！”

金鸡独立说：“做了好一阵了，也没反应，把我累坏了！不用白费劲了吧？”

小王用枪指着金鸡独立说：“周总理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你再唱反调，老子毙了你！”

金鸡独立说：“他娘的，老子放火烧了自己的屋，引来你们，为你们带路，你不感谢我，反而几次要枪毙我！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都是**领导！”

小李说：“小王腰部受伤，不能为四眼狗做人工呼吸，刚才只向周总理汇报了几句话，电台就没电了，没空汇报你的功劳。回头给你记大功！”

小王说：“这小子开口闭口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都是**领导！应当打成右派！”

金鸡独立笑着说：“你总算说对了一句话，老子就是右派！这个瑶医生也是右派！关键时刻只有右派爱国！”

瑶医生说：“少费话，快帮我做人工呼吸！”

小李连忙配合瑶医生为四眼狗做人工呼吸。

小王说：“救活四眼狗，给你们两个摘去右派帽子，救不活，你俩陪葬！”

金鸡独立说：“你也活不长，这一带是管涌群，解放军大部队再不来，大堤很快会溃决！

他娘的，周恩来也是只说不做尽骗人，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都是**领导！”

就听到喷气式战斗机轰鸣声，接着投下照明弹！

金鸡独立说：“伞兵呢？只有几个照明弹有屁用！”

他向四周一望，说：“又来一个做人工呼吸的妹子！刘茉莉，快来给四眼狗做人工呼吸！”

刘茉莉问：“田苇怎么啦？管涌堵住了吗？陈青玉怎么不在？”

小王认识刘茉莉，因为刘茉莉白天缠着小王小李，想和两个美男子一同参军。

金鸡独立说：“四眼狗找到管涌入水口，被吸进去了。幸亏我放火烧自己的屋，引来这两个狼心狗肺的解放军，给他们带路，赶到这里，救出四眼狗，堵住管涌。

你快给四眼狗做人工呼吸，让瑶右派也歇歇气！反正你们年轻人每天就是做人工呼吸，互相吃舌头，有经验！”

刘茉莉问：“田苇还能救活吗？”

她感谢田苇救了大堤，也就是救了陈青玉！

小王说：“能！周总理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他！小李和金右派还要迎接伞兵救大堤。你快和瑶医生给他做人工呼吸，军医乘直升飞机马上到。救活了田苇，我让你参军当军医！”

小王当然没有这个权力，但是，要让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去给死人做人工呼吸，他只能乱许愿了。

刘茉莉当真了，说：“我还有个男同学，名叫‘陈青玉’，他也要参军，你让我们俩一同参军当军医好吗？”

小王说：“行，一言为定！”

刘茉莉大喜说：“不许反悔！”

两人击掌为誓！刘茉莉连忙跟瑶医生一道，为田苇做人工呼吸，她见小王有枪有汽车有电台，开口闭口代表周总理，根本不相信他在哄她！

刘茉莉想起田苇刚才还是活的，现在已无心跳呼吸，不禁难过起来，忘记了陈青玉。

忽然孙场长带人乘船赶到，他被治安主任背着跑上大堤，他一看到军用吉普车、电台和拿枪的小王，知道解放军先来了，大堤险情一定已经缓和了，他紧握住小王和小李的手，跪下来向他们表示感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治安主任立即介绍说：“这是我们国营金沙洲农场总场孙场长，大批民兵随后就到。”

他掐了金鸡独立一把，金鸡独立说：“这位是奉周总理的命令，前来巡视的解放军小王小李。”

孙场长这才说出话来：“感谢小王长，感谢小李长！”

小李说：“我不是什么长，那位知识青年田苇，事先找到了管涌的入水口，用身体堵住了入水口，争取了时间，挽救了大堤。周总理再三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他。他一直没有心跳呼吸，你有什么好办法？”

孙场长说：“快送总场医院，内湖有船！”

瑶医生说：“不行！送去的路上要几个小时，到那里只能开追悼会了！最好的办法是：就地做人工呼吸，叫医院送药来！”

金鸡独立说：“医院里的庸医，加起来也抵不上这位瑶医生！听瑶医生的没有错！”

治安主任想：“要让陈青玉替我顶罪，田苇死了更好，送往医院的船上正好下手！”就对孙场长说：“这个瑶医生是个兽医，戴帽右派，他的话可不能相信！”

金鸡独立说：“有人***还不如野兽呢！你看这头牛，能够救主人，逼着别人做人工呼吸。”

治安主任说：“有病不去医院，要医院干什么？要相信科学。死在大堤上多难听，周总理要是追问：‘为什么不送医院？’你们怎么回答？死在医院病床上，也好向周总理交代！”

孙场长说：“快送医院！小李长认为如何？”

金鸡独立说：“小李长，不要听他们放屁！你是要送个死人给周总理呢？还是要送个活人？”

小李说：“你刚才不是一直反对做人工呼吸，说他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又主张做人工呼吸了？”

治安主任说：“这个坏家伙是个极右派，开口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都是**领导！’

船上也可以做人工呼吸嘛，我们的船很大呀。对不对，孙场长？”

孙场长说：“是啊，船上也可以做人工呼吸。快送医院吧。”

小李说：“船上必须不停地做人工呼吸！快抬上船！”

金鸡独立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都是**领导！”

治安主任说：“你们听听，多么反动！”

孙场长说：“把他给我抓起来！”

小李笑着说：“这小子反动已极，我都听他说了好几遍了，真该枪毙他！不过今天带路有功，周总理说要谢谢他。大堤险情未除，他还有用，让他带罪立功吧！”

治安主任说：“看在小李长的面上，暂且留你一条狗命！来人，把田苇抬到船上去！”

瑶医生说：“不能抬，抬走就是尸体，留下还有一分希望！”

治安主任踢他一脚，瑶医生滚开了，骂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都是**领导！”

刘茉莉相信瑶医生的话，抱着田苇不让抬走，他若死了，她同陈青玉参军当军医、跳出农场的美梦就永远实现不了了！

治安主任乘机拦腰抱住她，让她在怀里挣扎，让她那丰满而温暖的**隔着薄裤为治安主任的大麻雀按摩！

他早就垂涎她的美色，心想：“半路上把船弄沉，让田苇死透，让你昏迷不醒，我可要舔你的小荫纯、荫弟和雏女妙膜！然后捅你癖眼！”

嘴里却安慰她说：“你也一同上船，船上也可以做人工呼吸嘛！”

刘茉莉无力挣扎，被治安主任紧紧抱住往内湖船上拖！

另有两个人，抬起田苇往内湖船边走。

金鸡独立对母牛三脚姨说：“三脚姨，上！冲！抵他们！”

母牛三脚姨低智商，知道主人不行了，自己又帮不上忙，必须靠别人救主人。可是这两人抬走主人，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忽见金鸡独立让它冲，它立即担心主人一去不返、扔下自己一个，它低头用牛角一挑，将后面的民兵挑起离地三尺，那人一声惨叫，扔下田苇，滚下大堤！

三脚姨又向另一民兵冲去，那民兵主动抱头滚下大堤！

治安主任正紧抱着刘茉莉，让她的**为自己的大雁隔裤按摩着，来不及躲闪，被三脚姨将背上刺了一个洞，向上一挑，也扔下大堤！

堤下两人惨叫，令人指！金鸡独立哈哈大笑，说：“三脚姨，好样的！”

孙场长说：“来人呀，把金鸡独立给我捆起来！”

金鸡独立说：“三脚姨，谁来给我顶谁，不怕死的就来！”

孙场长说：“把牛给我打死！”

瑶医生说：“千万不要打，它受伤后更凶猛，把吉普车也推倒，电台也踩烂，把小王小李长的肠子也踩出来！”

孙场长忙说：“快，保卫小王小李长！”

他自己护在小李的前面，几个民兵也胆怯地凑了上来，其中一人说：“这只牛可不能惹它，我弟弟抽它一鞭子，当时它的腿还伤着，鼻子上还有缰绳呢，就把我弟弟顶得现在还拄拐杖！现在它腿伤好了，鼻子上又没有缰绳，肯定会把我们都挑出肠子来！”

小李说：“让我一枪打碎它的脑袋！”

孙场长说：“千万不要开枪，刚刚安静下来，枪声又会引起混乱！”

小李心想：“周总理要我带枪护身，不是打牛的。”就说：“金鸡独立，你的功劳已经抵消的差不多了，你也该立新功了。你说大堤下一步怎么办？”

金鸡独立说：“大堤垮掉算了，让周总理急得吐血，枪毙你们这帮混蛋！”

孙场长说：“大堤若是保不住，我先枪毙你！”

金鸡独立笑着说：“老子烂命一条，腿只有一只，早就豁出去了，有你给我陪葬，老子重于泰山！”

小李说：“金鸡独立，你还是爱国的，继续爱下去吧！”

金鸡独立说：“我爱国，国不爱我，平白无故把我打成右派。你若有本事为我和瑶医生平反，恢复原来的级别待遇，我就帮你。”

气得孙场长翻白眼！

忽然传来飞机声，电台联系上了，伞兵即将空降，请地面做好接应。那电台电池快没电了，休息一会儿又可以通几秒钟，只能间断短暂工作。

孙场长命令说：“各个民兵，快去迎接伞兵，保护他们的安全。”

众人立即下水向内湖外湖游去，在照明弹的照耀下，只见有一个伞兵的降落伞未打开，垂直下堕，众人惊呼，眼看伞兵要摔成肉泥，那伞却打开了，众人松了一口气，那伞兵落在外湖边上，立即被人抢救上岸。

那人一上岸就高呼：“同志们，我是周总理，”他喘了口气，接着说：“派来的！”

小李惊喜地说：“华。国锋同志，您怎么跳伞来了？”

原来，华。国锋知道洞庭湖出事了，就与伞兵一起来了，头一次跳伞，差点摔死！

小李简要地汇报了情况，华。国锋说：“立即同周总理联系！”

他对周总理说：“我是华。国锋，我跳伞到达金沙洲大堤，已经与小王小李会师，大堤一切正常，有我华。国锋现场指挥，请周总理放心，我办事，你放心！”

他放下话筒说：“雨停了，云散了，湖区风景真美呀。”

金鸡独立说：“美不了几分钟了。”

华。国锋说：“不像又要下雨的样子呀。”

金鸡独立说：“老管涌正在扩大，新管涌正在产生，大堤快完蛋了！”

华。国锋说：“不会吧？”

有人来报告：“老管涌正在扩大，新管涌正在产生。”

华。国锋说：“知道了，让大家都睡一觉，小心着凉。伞兵集中休息，空投的粮食也集中起来。”

金鸡独立说：“大堤快垮了！”

华。国锋说：“不会垮的，昨夜没有垮，如今天快亮了，风雨也停了，民兵也上大堤了，伞兵和粮食也到了，十万6军马上就到，形势一派大好，怎么会垮呢？昨夜没垮，就不会垮了。”

金鸡独立说：“我、我恨，昨天我不该带路！”

华。国锋说：“你不带路，这个知识青年肯定死了，你带了路，他还没有活。你有什么好恨的？”

金鸡独立叹气低头，与瑶医生刘茉莉一同做人工呼吸去了。

华国锋写了两张纸条，把金鸡独立叫过来说：“你和瑶医生昨晚有功，我写了两张证明，给你们摘掉右派分子的帽子，你们填上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至于平反，那就要推翻十年前打右派的往事，我做不到！”

瑶医生闻讯赶来说：“多谢长，你不是说着玩的吗？”

华。国锋说：“你是要孙场长也签名？”

瑶医生说：“不但要孙场长签名，这位小李长也要签个名才好！”

小李笑道：“我字不好，正好练练字！”

金鸡独立也跟着办理，他望着纸条哈哈大笑，又放声大哭！

瑶医生说：“这个知识青年，已经做了几个小时的人工呼吸，实在，唉！”

华。国锋说：“直升飞机马上到，周总理派出三个医疗队，搭乘三架直升飞机，一架失去联系，一架出事故迫降，另一架马上到。”

果然直升飞机来了，军医跳下飞机奔来，给田苇注射强心针，输氧，忙了一阵说：“六七个小时的人工呼吸，还没有恢复，大脑严重缺氧，缺氧十分钟，脑细胞就开始坏死，现在已经不可能活过来了，最多是个植物人。”

孙场长说：“送医院去行吗？”

军医说：“心跳没有恢复，最好是就地人工呼吸。”

小李说：“他的眼睛怎么还张着？”

瑶医生说：“他生前有什么心愿未了，所以死不瞑目。”

刘茉莉见军医也无能为力，不禁哭了起来。

金鸡独立说：“别哭了，他有什么心愿未了的？你想想？”

刘茉莉说：“他，我不知道，对了，有人偷了他五块钱，他誓说，找不到‘死不瞑目’。”

瑶医生说：“我没带钱，谁塞给他五块钱，让他安心死去？”

当时的五元钱，足够农民一人两个月的伙食费，相当于现在的五百元，众人都舍不得掏，心里却自我安慰：“这是迷信！不是我舍不得。”

刘茉莉摸出衣袋里的一张纸，正是田苇的入党申请书，就塞进田苇的手中。

可是田苇的双手是松开的，她哭着说：“田苇，我偷了你的五块钱，我还给你十块，你抓紧啊，别让十块钱被风吹跑了。”

瑶医生说：“人生下来，两只手是抓紧的，一只手抓‘名’，另一只手抓‘利’，抓了一辈子，两手一松，就死了，他要是能抓紧，他就是活的了。”他也哭了。

田苇虽然没有心跳呼吸，大脑并未完全死亡，他觉得自己像一张风筝，又像一个氢气球，浮在骨肉身体的上面，飘呀飘，由一根细线把自己和肉身联系在一起，细线越来越长，他离地面骨肉身体也越来越高。

他想：“我要升天堂了！”那细线立即变长，他见刘茉莉在为自己的肉身做人工呼吸，那细线立即变短些了。这样一上一下，真是好玩极了。不过，细线还是越来越长，他也越飘越高。

听到刘茉莉塞给他十元钱，他笑了，心想：“为什么早不给我？我要升天堂了，用不着了。”那细线又长了许多。

听到金鸡独立对刘茉莉说：“十块钱你收起来吧，田苇拿了也没有用！”

田苇想：“放屁！我拿了当然有用，我答应给我妹妹买件花衣服，她从小穿我的剩衣服，像个男生，同学们都嘲笑她，对了，这十块钱足够她买一套花衣花裤呢，也许还可以买一双花袜子呢。不过花尼龙袜太贵了，一双五块多，只能下次再买，不对，我升天堂去了，下次哪个会给她钱呢？”

又听刘茉莉说：“我还给你十块钱，你抓紧就是你的了！”

田苇想：“我不能骗妹妹，我要抓住这十块钱！”

他用力一抓，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是细线短了一点。

刘茉莉惊喜地说：“我知道你在抓，你抓住就是你的，使劲！”

田苇又是用力一抓，还是没抓住，只是细线又短了一些。

刘茉莉说：“抓，使劲，抓住就是你的！”

田苇又用劲一抓，还是没抓住，他没有力气了，想放弃了，细线又变长了，离刘茉莉更远了。

刘茉莉痛哭流涕地说：“你不要放弃，你快用力抓住，抓住就是你的！你抓住了，我就嫁给你，我的处雏女妙膜就给你！”

他见刘茉莉哭得很伤心，心想：“我要是抓住了，她一定会很开心，她笑起来真美，我真想再看看她的笑脸，我拼命也要让她笑一笑！她的处雏女妙膜真的会给我吗？我要她的处雏女妙膜！”

田苇咬紧牙，憋住气，用尽全部力量，拼死一抓，只觉得自己像一片薄铁皮，肉身像一块大磁铁，“轰”地一声，紧紧地吸在一起！

他昏过去了。

刘茉莉欣喜若狂地说：“他抓住了，他抓住了！我把他从阎王爷那里抢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