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了。

对希儿薇来说，这或许还不到妨碍赶路的地步；可是对板车上躺著的少年来说可就不太舒适了。她找了个地方避雨。

少年躺了一整天，有尝试著要起床赶路，可是却有些欲振乏力。他叹了口气躺回床上，迟疑一下，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撒谎吗？”

“嗯……”美丽女佣答道：“若非看那些猎户不顺眼，就是出于仁慈吧？”

立贤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听得女子这么说，不禁苦笑了一下，又问?“这……这岂不是十分伪善吗？什么仁慈不仁慈的，平时大啖鸡肉不吃斋，逢年过节才买几只小动物来放生，你觉得这样有仁慈可言吗？而就算吃斋，还不是一样要吃植物，难道植物就不算生命、为何偏偏要戒吃动物？”

“中国不是有句老话，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希儿薇回答道?“对于偶然善的人来说，也许放生的小动物和平时为了口腹之欲宰杀的千百只小动物没什么分别；可是对于被放生的小动物来说，?的生命对?自己而言却是独一无二的、正巧因为这偶然的善心得到拯救，怎能说这不是仁慈呢？”

少年默然片刻，并不答话。

“再以佛教的教义来说，本来并没有要求信徒吃斋戒荤，而是戒食三不净肉?见杀、闻杀、疑为我杀。这便是仁慈的表现，也就是看到动物被宰杀、听到动物被宰杀，或是可能被自己害死的动物，对这些动物戒吃?们的肉展现仁慈心。”女子继续说道?“但是，其实杀身成仁乃违反人性，能做到者非常人。一般为了填饱肚子而吃肉、也不见得真有什么罪孽；主人见到那『芝宝』被人追猎、流露恐惧害怕的表情，而动了仁慈，乃人之常情；与平日为充饥猎食野味，不能一概而论。”

立贤叹了口气，望著檐外渐小的雨势，道?“你真是安慰人的天才。不过我只是随口撒了个谎，也不见得就能帮那个精怪逃出生天，有做还不是等于没做。”

希儿薇微笑著说道?“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主人如果真想要救那精怪，还不只是一句话功夫。如果主人想要奴婢把那些猎户全杀死，也只要下个命令就行了啊！”

“开玩笑！”少年吓了一跳?“哪里有为了救一个精怪杀一堆人的道理。有没有别的比较好的方案啊！”

“呵，当然有，奴婢只是说笑。”女子掩嘴轻笑道?“那些猎户之所以围捕那个精怪，想必也只是为了钱；我们先出钱把?买下来，也就好了。”

立贤苦笑著说?“这个听起来是可行，不过……你有钱吗？我这么冒牌的少主人，可是一贫如洗！”

女子笑答道?“奴婢身上当然要准备一些稀有金属，不然怎么服侍主人。请主人在这里稍后，奴婢去去便回，很快为主人办妥此事。”

“不好不好。”少年说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捉到那精怪了没，你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刚好雨也停了，还是把我也一起带去吧！”

希儿薇当然谨遵嘱咐。于是她先拉著板车追到了猎户们的附近，然后取出一只耳机，别在少年领口说道?“这个可以接收到奴婢和其它人的交谈声，从奴婢胸口的这只钮扣型麦克风。虽然没有翻译机能，但我想主人会想要听。”

“嗯，谢谢。”平时也许不怎么样，可是立贤病得全身虚弱的时候，就算希儿薇只是暂时离开，也会感到十分不安。

少年目送女子离开后，躺回板车上。为了防止雨丝再度飘下，希儿薇离开前虽然重新搭起了遮雨篷，不过那东西还是没什么保暖效果，由于刚下过雨，山风加倍冷飕飕的。立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女子事先交给他的暖包，摩擦了几下。

这时本来只有风声林声喧嚣声的耳机，也开始传出声音?

“姑娘你好，怎么又回转来了，有什么事吗？”猎户领队的声音。

然后是熟悉的希儿薇?“说起来有点冒昧。其实我家少主并不十分熟悉这儿的语言，包括刚刚我和各位的交谈。后来我向他解释清楚之后，他对那个能变化成大熊大狼的精怪很感兴趣，想把它买下来看看什么模样。”

猎户领队道?“呃？这个有点困难……”

旁边另一个猎户插嘴道?“那东西很值钱的哩！……”

接著立贤听见洒出一把金属砂之类的声音，然后还有猎户们惊叫、叹息、吞口水的声音，最后才听见女子说道?“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可以再加一些。”

“……其实，不是钱的问题……”听猎户领队为难的声音，少年可以想象他们正在面面相觑。希儿薇反问道?“有什么别的困难吗？还没捉到?的话，我可以稍等一阵子；或者是已经有人预定了这只？”

猎户领队答道?“不是。这个芝宝，是很珍贵的药材，能补精补血补元气，一匹能够活人无数。否则?几百年道行，俺们也不会无冤无仇去犯?；既然是药材，还是让医生拿?去救人、来得物尽其用点。”

少年听了不禁犹豫──如果说自己为了填饱肚子猎食野味不是罪，那么猎户们追捕用来做药的精怪，如能活人无数，可倒算是功德了。但他还在踌躇之间，女子已经爽快地答道?“那还不简单，正好我们要去拜访拓荒前线的名医，反正我想我们少主也只是感兴趣想看看那精怪的模样，到时候等他对那东西没兴趣了，只要大夫有需要，我们便送给她作药；不然反正也是要付医疗费的。”

“呃……”猎户领队还在犹豫，其它的猎户已经抢著说道?“那就这么办！那家伙应该逃累了，我们快追上那个家伙了，请姑娘随我们来吧！”

“我回去知会少主一声，再追上各位会合，各位请。”女子笑著说?“请各位记得尽量捉活的，无论要看变化还是药用，还是活的新鲜。”

希儿薇当然不只是回头“知会一声”而已，而是拉著板车远远地跟在猎户们后头。只闻猎户们呼啸著彼此相应、用爆竹惊吓那“芝宝”，然后慢慢缩小包围圈。立贤还是有点担心，对女子说道?“你反正要付给他们钱，抢先把?捉到也不要紧吧，快去看看，免得猎户伤了?的性命。”

“好的……啊！猎户们好像停下来了。”希儿薇遥望著远处说。

少年知道她的“感侧距离”非常人所及，连忙说道?“快去快去！”

“天色晚了，主人一个人留在此地，请多加小心。”女佣不忘叮嘱一句，便转身一个箭步消失在黑暗的林间深处。

虽然四周都暗下来了，加上云层仍厚、星月无光，但是立贤听得到希儿薇的声音，因此并不害怕。美丽的女佣很快便追上猎户们，语带关切地说?“来晚了，各位得手了吗？还是有什么困难？”

猎户们转身望了望她，回以抱歉的一笑。希儿薇心头一紧、还以为那“芝宝”已死，连忙排众而出上前一看，原来是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窟。

“那──那精怪，逃进这里面去了是吧？”女子问道?“有别的出口吗？”

“别的出口是没有，据进去过的人说、洞也不深，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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