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作者:绚★风月      更新:2019-08-20 05:16      字数:10480

月王府的亲卫们和望天城的几百百姓,在杨二的带领下,浩浩汤汤的往城内的那座小山而去,数量之多,竟是把大半边山路对都给占了,从山下往上看,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煞是好看。

杨二此时可谓出尽了风头,确切的说,他这小半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身后跟了上千人,他往哪里指,后面的人就要乖乖的往哪里跟,真可谓指东不敢往西,指南不敢向北!

循着记号一路找去,直走了三盏茶的工夫,才到了杨二标记过的那个山洞,把所有人都留在了外边,月王府的几个密卫和月幻、月余一一拥而入,果然,只一小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喊杀声,又过了一小会儿,里面的声音小了下来,渐趋于无。

先是月余一从山洞里面走了出来,每只手里都拎着三颗人头,血淋淋的,看样子,应是刚刚被看下来,往地上一丢,看向了众人,“六名细作皆以伏诛,息天将军虽有重伤,但伤不及性命,大伙儿放心吧!”

月余一正说着,便有两个月王府的密卫从里面抬出了段息天,用的,是藤条穿了几个人的外袍制成的古代版担架,段息天全身是血,原本质地名贵的袍子被血迹染得斑斑点点,有新血,有旧污,各色的血迹,直看的一众百姓顿觉触目惊心,本能的让到了两边,给抬着他的人让出了道路。

“火国的混蛋!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如何交代!”月初云似是本能的念叨了一句,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给躺在担架上“重伤”的段息天盖上,“马上下山,我要给‘天馆’送信去道明原委,让那边派人过来给他治伤!”

月初云的话收到了极好的效果,为了不耽误给“重伤”的段息天医治,所有望天城的百姓均是以最快的速度涌下了山,不用人说的,承担起了为古代版担架开路的职责,一路上,行人避让,马车绕行,走得竟是比上山的时候快了许多。

担架进了指挥府,径直被抬进了段息天的房间,抬着他的两个密卫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嘿嘿一笑,故意松手就要把他丢在地上,岂料他早有计较,不及他们松手,便一个鲤鱼打挺,从上面跃了起来,伸手给两人一人一记巨大的白眼,蹭到了月初云的身后,抿紧了唇,一副“这仇我记下了”的模样。

“十六,二十,你们太胡闹了。”感觉到了段息天的不悦,月初云忍不住浅浅一笑,朝着站在她面前的月十六和月二十使了个眼色,低声责怪了一句,“还好他反应的快,不然,若是摔坏了,可如何是好?”

“是,小姐,我们知错了。”看了月初云使的眼色,月十六和月二十便知,她不是真的责备他们两人了,互相看了看,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很是“有诚意”的看向了段息天,“息天将军,我们以后不敢了,你大人大量,这一次,就看在小姐的面上,别追究了吧?”

“息天,可愿给我这个面子?”月初云浅笑着转身,伸手揉了揉段息天的额头,眼中尽是宠溺,“我记得,你不是个小气的孩子的。”

“唔,好。”听月初云都这么说了,段息天哪里还好意思抓着不放,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极为享受的蹭了蹭她的手,“‘老师’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老师’让息天不要计较,息天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忘了。”

听段息天称呼月初云老师,月十六和月二十都忍不住微微一愣,心道,他不是“那位大人”的弟子么?怎么竟称呼自家小姐老师?难道说……不,不,不,不可能,自家小姐才十六岁,“那位大人”是从十五年前就在了的,如果说,小姐就是“那位大人”的话,那她岂不是刚刚一岁多一点,就开始行善事了?一岁多一点,我的乖乖,都说小姐是天才,可也不可能天才到刚满周岁,啊,不,满了周岁多一点点,就开始……可是,段将军为什么称呼她老师呢……

“别胡思乱想了,达者为师。”

知月十六和月二十在想些什么,月初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可不想被人当成是妖孽,虽说,五岁以前,为了不要嫁入皇家,她做过不少让人掉眼珠子的妖孽事,但是,在认可了月家之后,认可了自己爹娘和四个哥哥之后,她便不再那么做了,为了他们,她愿意嫁,大不了变成个“英年早逝”的皇后好了,反正,以她的本事,只要她想逃,还真是没什么人能抓的住。

不同的话,在不同的人听来,意义自是不同,一句达者为师,在段息天听来,是月初云在责备他过于狂傲,不够虚心,但是在月十六和月二十听来,却是当自家小姐在某一方面胜过了这位段将军了,才使得他不得不称呼老师,再见段息天羞愧的低了头,更是对这种想法认定了,心里,对自家小姐的崇拜更是多了起来!

本来在月王府的这些密卫之中,月初云就有着等同于她的另一个身份在普通百姓中的声望,这种声望,最早来源于她四岁生日的时候。

那一日,为她庆生之后,月王爷便抱了她,召唤了月王府所有的密卫,向所有的密卫吩咐说,小姐对你们的吩咐,等同于我下的家主令,不管有多么的荒唐,违背了,就等于叛出月家,从此,不可再使用月家密卫的名姓。

第二日,月初云就对所有的月家密卫下了一个极其荒唐的命令,每个人的双腿和双臂上,都需各绑缚一个二十斤的沙袋,不管做什么,哪怕是吃饭睡觉练轻身功夫,也不准拆,而原本的修行,更是被她改的莫名其妙,武技招数统统不练了,改成了什么负重跑,什么平衡木,还有什么滚木跳杆蛙跳,总之是怎么看怎么想拿人玩儿,而她,却是搬了一把小椅子,让人撑了遮阳伞,躺在训练场的外缘看热闹,手边,是各种小孩子吃的零食,风雨无阻。

这般折腾了一个月,每天都折腾的所有人头皮沾上枕头就入睡,最后,终于有一人忍不住提出质疑了。

她却并不生气,只是哧哧的笑,告诉众人,现在把你们腿上的沙袋都解了,两两捉对练上几招。

众人依了她说的解了沙袋,捉对比试,皆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跳的更高了,躲得更轻松了,连出手打下去,也变得拳风更凛冽了!

于是,所有人都不再对她的“胡闹”有意见了,依着她的意思,重新绑上了沙袋,重新练起了她让他们练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后几年,又在她的要求下,依着每人的具体情况,选择了专修的方向,还增加了编制,使得原本只有的五十人,变成了九十九人,从而,成就了现在的,令云国皇帝都不敢轻视的月家密卫。

“小姐说得对,达者为师,达者为师。”月十六和月二十抿了抿唇角,看向段息天的目光却尽是羡慕嫉妒恨,可恶的家伙,竟然跟小姐撒娇,真当自己是没满月的孩子不成!

身为月家密卫,他们的年龄与比段息天相仿,比月初云大的多的,也就是七八岁,至于少的,更是只有三四岁,说的难听一点,他们根本就是看着月初云长大的,虽然,她是小姐,他们是密卫,她却从来都不曾把他们当成下人看的,以至于,时日长了,他们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了月家人,而不是什么侍卫。

在月初云的熏陶下,每一个月家密卫,都以自己的身份为荣,他们从来都只会自称自己的名字,哪怕是跟月天驰,也不例外。

月家密卫没有前五,排名从第六开始,因为,月初云说,她有四个哥哥,她排名是第五的,谁都不准抢!

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极其荒唐的,但是,在月家密卫看来,却是感动异常,小姐,她,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当成了兄弟!

“呐,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嗯?”看出了月十六和月二十的不高兴,知定是对自己与段息天过于亲密,引来他们的不快了,不仅浅浅一笑,走近他们,伸手在他们的额头上分别弹了一下,柔声道,“犯错的可是你们,我还不曾罚呢!”

“十六愿意领罚!”

“二十愿意领罚!”

两人微微一愣,欣喜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同时应声,心里暗自思衬,为了这一下,别说是领罚了,就是挨打都合算啊!啧啧,一个月不洗脸了!我得转着圈显摆去!

“出去,每人绕着院子跑一百圈,负重一百斤。”月初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并不重罚两人,他们只是抱了玩闹的心思,并不是有了什么坏心,若是罚得重了,不合适,“跑完了去找二哥,近几日事多,他想必还有事会安排你们做。”

目送着月十六和月二十离开,关了门,段息天才彻底暴露出了他只有在月初云面前才会出现的隐藏人格,往她身边一腻,想都不想的抱住了她的胳膊,“老师,我今日的表现,可还好?”

“勉强过得去。”月初云笑着抽出自己的胳膊,扯着段息天的衣袖在桌边坐了下来,伸手又揉了揉他的额头,认真地问道,“今日我们所谋之事,有几处疑点,来,说与我听听,都有哪些是不合理的。”

“第一,囚禁囚犯之处,未设守卫,容得一个没有任何武技的樵夫入内,而恍然未觉。”

“第二,审问囚犯,又不是新犯,何须把一些事情说得那么详尽,分明就是告知之嫌。”

“第三,樵夫告知之时,仅有讶异,而无震惊,以他们所知的我的身份,这种反应,太过于平淡。”

“第四,军中将军被敌方细作所捕,被人冒充,而我的性子前后变化巨大,军中竟无一人知晓或者怀疑,于理亦是不合。”

“第五,得知我身处危险,仍不尽快救援,还与百姓们谈笑风生,这不是为将帅者当有的行为。”

“还有呢?”见段息天不再说了,月初云忍不住浅浅一笑,伸手掐了掐他的脸。

“息天想不出还有什么不妥了,请老师指点。”知月初云定是还有其他的疑点要说,段息天忍不住微微一愣,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想的够全面了,可是,没想到,还是未能让月初云满意。

“人。”月初云笑着缩回了手,眯起眼睛提醒了段息天一下。

“对了!还有人!”听了月初云的提醒,段息天立刻瞪大了眼睛,就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怎么就没想到,人有问题!

“第六,百姓!救援这种危险的事情,本就不该带着没有自保能力的百姓的!应只派几个密卫前往,尽快施救,一来,可以避免人数过多,惊扰细作,护得被俘的人的安全,二来,也可避免细作不敌之时,狗急跳墙,以百姓们的性命相挟!”

“三来,还可以避免细作趁乱混入人群,逃出生天。”见只是提了一个字,段息天便想到了,月初云亦忍不住心喜,他已经想的越来越宽了,距离与自己比肩,真的,应只有一步之遥了吧?到时候,真的要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么?告诉了他,他们还能如现在这般亲近么?

“老师,不管息天的真正身世是什么,对你的尊崇,都是不会变的!”感觉到了月初云的情绪波动,段息天忍不住抿了抿唇角,他不喜欢她的身上露出这样的气息,或者说,每当她身上露出这样的气息之时,他都会莫名的觉得心痛,以前,当她是男人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老师若是觉得为难,就不要告诉息天了,息天不想知道,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只要能一直待在老师的身边就好了,别的,根本就不重要!”

“有些事,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就总要知道,不然,便会伤到你身边的人,你重要的人。”月初云轻轻的摇了摇头,站起身,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仰起头一饮而尽,“息天,你真正的爹爹和娘亲,都尚在人世,段家,本就只是一个用来让你暂时容身的所在罢了,只是不曾料想,你会因为他们结的仇怨而遭遇那样可怕的事情,说实话,我真的不敢想,若是那日,我没有突然做了噩梦醒来,去段家寻你,或者晚去几步,没能来得及让人为你当下屠刀,我是不是要遗憾或者内疚一辈子……”

“真正的爹爹和娘亲,并未给过息天半分的慈爱,自息天记事以来,每日看到的,就都是段家夫妇的关心,他们说,他们是我母亲的远亲,可是他们待我,比待自己的亲生子女还要和善了几分。”段息天皱了皱眉头,从月初云的手里接下了杯子,对她喝凉茶的习惯很是不高兴,明知道这对身体不好,但这许多年,她的这个坏习惯却是从来都没改过,“在息天的眼里,他们就是我的亲爹和亲娘!”

“那日,若不是他们冒死把息天藏在了反扣的水缸之下,息天恐根本就等不到老师来。”说起段氏夫妇,段息天的眼中忍不住溢满了泪水,他对他们,从来都是尊敬的,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段息天此时的心情!幼时,他们疼他,宠他,哪怕是面临死境,他们也是挡在了他的前面,现在,他长大了,学了本事,有了能力孝敬他们了,他们,却已经都不再了!

虽然,亲手为他们修建了坟冢,虽然,为他们手刃了仇家,虽然,违着良心,帮他们还上了欠那个什么王爷的人情债,但是,他做的再多,他们也都不再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为他们承又欠膝下,让他们尽享天伦,已经变成了一件,对他来说,永远都遥不可及的事情……

“看到你这么大了,还一身的小孩子气,他们会不放心的。”月初云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的丝帕,为段息天擦了擦从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柔声说道,“你的亲娘,也是极爱你的,你若是能在她的身边长大,她定会比你段姓的爹娘更疼你。”

“有老师陪在息天的身边,爹爹和娘亲,定是会放心的!”段息天执拗的抿了抿唇角,从衣袖里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煮茶的小炉,拎了水壶上去,“虽然不知道老师当时在他们的耳边说了什么,但是,息天是看到了的,他们,都是很放心,很放心的含笑而去的!”

“你当时都吓得哭成个小花猫了,还能有心思看这些。”

月初云浅浅一笑,对他的细心很是满意,身为智将,最重要的,不是要有多么聪明的头脑,而是要有足够敏锐的心,只有能看到所有的敌我情势,才能制定出最完美的策略,而段息天,正是天生便具有这样的能力,这也是她仅看到他一眼,就决定教他谋略带兵的原因。

彼时,段家上至七十老叟,下到刚出生三日的婴孩,皆被杀手索去了性命,不管是地位崇高的老祖宗,还是身份卑贱的佣人,所作之事,皆是在为他拖延时间,以求能护他周全!

她匆忙赶去之时,段家夫妇已经只剩了一口气的硬挺着,死死的拖住杀手头领的腿,而他,则已被其他的杀手从一口缸的底下拖了出来,身中数刀,遍体鳞伤,眼见就要不活了。

是她亮出了云思乐送她的听风楼的令牌,用一条“天字号”的消息,从那些杀手的刀下换下了他一条命来。

见她不发一言的向他走来,他没有正常的十二岁的孩子那般的哭闹和退缩,而是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看她,直到她走到了他的面前,才动了动薄唇,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定会比你付的代价有用,你若肯助我复仇,我的命,便是你的。”

当时,她问他,你可知一条“天字号”的消息等于什么?那可是能买到一个国家的军备分布的顶级消息,你认为,你有那么大的价值么?

他答,我与你非亲非故,你既肯为了我付这么大的代价,就证明,我是有这个价值的。

“应该说,我当时,除了这个,再也没有心思看别的了。”段息天轻轻的摇了摇头,抓起月初云的手,放到自己的脸边,蹭了蹭,“那时,我虽只有十二岁,却是知道,若再不看,就是永别了的。”

“当时,可曾想过,我会收你为弟子?”月初云深深的吸了口气,对段息天的反应,很是无奈,时而残忍如恶魔,时而幼稚如孩童,呵,有些事情,不承认都不行,他跟自己,可真像!

“不曾。”段息天抿了抿唇角,感觉着月初云对他的纵容,很是不想松开,他的老师,自段家没了之后,唯一给他温暖,宠溺他的人,他与她的关系,似乎早已不是简单的老师和弟子的那样,而是,亲人。

以前,他把她当兄长,当父亲,现在,他把她当姐姐,当……母亲,好吧,虽然,她比他还要小了那么几岁,但是,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值得依赖,这是一种习惯使然。

“当时,觉得我会让你做什么?”月初云抿嘴一笑,心道,你倒是老实,问了就说,还承认的这么爽快。

“杀手。”说起自己当时的所想,段息天也是忍不住一笑,松开了月初云的手,仰起头,看向了她,“我虽然不认识你给他们看的东西,但是,从他们的神色来看,应是对那个东西极为忌惮的,不,不对,不是忌惮,是畏惧,他们怕那个东西,所以,对拿着那个东西的人,也一并畏惧了,能让杀手畏惧的人,在我的认识里,应只有他们的同行,而且,还是声望和势力都高于他们的那种同行。”

“那,你当时是怎么看出他们是心怀畏惧的呢?”月初云缩手时顺手揉了揉段息天的额头,重新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心道,果然与我当时想的是一样的,他定是把我当成了看中他天赋的杀手组织的头子,呵,怪不得当时跟我说,若能助他复仇,他的命便是我的呢!

“他们握刀的手在发抖,虽然很轻,但碰到我脖子的刀背,却是一顿一顿的。”扭头看了看已经开始冒出白色水汽的水壶,段息天伸手把它拎了下来,捻起茶壶,走到门边,开门,泼掉了里面的凉茶,关门,重新走回了桌边,坐下来,泡起了新茶,“还有他们的声音,也是带着滑音的,会武技之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冷到,他们说话时,带着滑音,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镇定一些,避免出现颤抖,影响谈判时向你索要更多的好处。”

“息天,答应我。”月初云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向后倚在了椅子的靠背上,用食指的尾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知道你的身世之后,不要叛出云国。”

“老师,您说过,所谓的国,不过是一个束缚人心的枷锁,息天和您,都是无国之人。”段息天微微一愣,没想到月初云竟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国之人,何来叛出之说?”

“那好吧,我们换一种说法。”月初云轻轻的叹了口气,对段息天的执拗很有些无奈,都怪自己平日里给他灌输了过多无国籍的思想,本想着淡化皇族愚忠思想对他的束缚,开拓他的视野和心境,让他在谋略和带兵方面可以更进一步,不料,却是过犹不及,让他的执拗转移到了别处,“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与云国的皇族为敌,尤其是,不要伤害皇后娘娘。”

“息天可以答应老师,不会伤害月天心。”段息天稍微想了想,认真的回应道,“至于云国的皇族,只要他们不做对老师不轨的事,息天亦没有道理对他们做什么,只是些陌生人而已。”

“你发誓,只要云国的皇族不对我行不道之事,便不会对他们动手。”月初云轻轻的点了点头,心想,息天不是个糊涂胡闹的人,只要有了这么一条誓言对他稍加束缚,给他些时间思考,待他把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便会好起来的。

“我段息天在此立誓。”

听月初云让自己立誓,段息天便马上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来,扫了扫袍子,就地跪了下去,举起一手,至耳边,很是认真的说道,“只要云国皇族,不对老师做出不道之事,我,段息天,便不与其为敌,若违此誓,愿被逐出师门,此生再不得与老师相见!”

听段息天竟用被逐出师门立誓,月初云忍不住微微一愣,“天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是比性命犹有过之的,昔日,听旁人说了一句“天馆”的不是,他便把那人弄了个家破人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他来说,用被逐出师门立誓,已然是最最郑重的誓言了,可是,若是有一日,他明了了他自己的身世,“天馆”于他,还会是现在这般的重要么?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可是,却不能说,让他换个誓言,她不想伤害他,亦不忍伤害他。

“好了,起来吧。”月初云轻叹了口气,伸手把段息天从地上扶了起来,拉他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却是已然放弃了继续开导他的念头,“息天,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冲动,你是智将,不是莽夫。”

“恩!”

段息天用力的点了点头,朝着月初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从桌上捻了茶壶,倒了一杯茶,捧到了她的面前,“老师,用茶。”

从段息天的手里接过茶,月初云喝了一小口之后,便本能的抬起头来,朝他看了过去,结果,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竟是险些把喝到了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原来,刚才为了假装负伤装的逼真,段息天故意在自己的脸上抹了许多的血迹,经过了一路被抬下来的颠簸,蒙上了不少的灰尘,又经过刚才的一番动作和烹茶的水汽蒸腾,出了些许薄汗,两者混合在一起,自然是使得整张脸都精彩至极了起来!

被月初云这么一笑,段息天才猛得想起,自己的脸上刚才被涂了血迹的事,再感觉着现在脸上的不舒服的感觉,顿时便想到了,自己可能出现的样子,又羞又窘,脸色直由白便红,由红变紫,再由紫变黑了起来,伸手就要用衣袖擦拭,却被月初云拦了下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擦脸还只想着用衣袖,羞不羞,嗯?”月初云直直的盯着段息天的花脸,眼中尽是回忆的色彩,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了自己的丝帕,放在桌上,拿起水壶,倒了一点儿水上去,用嘴吹凉了,才又拿起来,帮他擦拭起脸上的污迹来,“我从段家带你回‘天馆’的时候,你也是这副样子,一张脸,跟画符似的,要你自己洗脸,还不肯,硬是赖着让我帮你擦,我不肯,你就满床打滚,牵动了伤口,疼的脸都白了,也不肯服软。”

见月初云亲手帮自己擦拭,段息天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其实,刚才他也想赖着她帮自己擦赖着,可是,想了又想,终是没好意思,现在,她既然主动要帮他擦,他当然是不介意趁机撒娇了!

月畔带领的月家铁骑驰援而来,随行的云轻尘一下马,便什么都不顾的向人打听了月初云的所在,恨不能直直的飞到了她的身边去,向她一诉相思之苦。

可是,他健步如飞的冲到月初云的房间之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对话,却是彻底愣住了,连扬起来,要推门的手,亦是悬在了半空。

“你怎得这么不老实!不是告诉你了,先不要动的嘛!”

“动一下有什么关系……”

“傻啊你!当然是会疼了!”

“可是,很不舒服啊……”

“不舒服也忍着!都弄进去了,怎么可能舒服的了!”

“唔,别,别这样,老师,疼……”

“很快就好了,别动,我帮你弄,乖啊……”

门“轰!”的一声被从外面踹了开来,云轻尘怒火中烧的冲进了屋子,却见月初云正用丝帕蘸了水,帮段息天擦拭弄到了眼睛里的污迹,段息天眼睛通红,眼泪兀自掉着,一副撒娇的孩子模样,才知,刚才是自己思想不健康,乱想了。

“尘?”听到门发出了一声哀嚎,寿终正寝,月初云本能扭头看了过去,目光,恰好遇上了尴尬至极的云轻尘,“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听月初云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云轻尘的心情顿时好了若干,心道,看来,她还是惦记着我的,也不枉我整日对她朝思暮想的了!

“你踹门干嘛?这门惹你了?”月初云的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残废”了木门上,不解的皱了皱眉头,“你把门踹坏了,我晚上怎么睡,嗯?”

“到我那里睡!”

云轻尘与段息天异口同声的说道,然后,便出现了战火的直线升级,两人先是怒目而视,再是攥紧拳头,让自己的骨头发出噼啪的轻响,以示警告,再然后,便是演变成了争夺月初云的关注的示威。

毫无疑问,云轻尘已经因为段息天刚刚的那一句话,而在心底里对他有了桎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情敌。

而段息天,则是把云轻尘当成了对他老师不敬的恶徒,登徒子,未见面,就破坏人家的门,鬼知道他是不是从开始的时候,就打算好了,要在踹坏了门之后,算计自己的老师去跟他挤一个屋子!看这身没熟的柿子似的打扮,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七皇子云轻尘了,哼,皇家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是!真想不通,老师为什么要让他立誓,不会与云国皇家是人为敌!看这个混蛋的嘴脸,就是一副欠揍模样,别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师,我的眼睛好疼!我,我不会瞎掉吧?”

段息天可怜兮兮的求了一句,伸手扯了扯月初云的衣袖,用出了他百试百灵的“装可怜大法”,惹得月初云一阵紧张,顾不得再与云轻尘说什么,便转身看向了段息天的眼睛,声音温柔无比,像极了一个哄着哭闹小孩的好娘亲,“别乱动!我帮你擦出来就好了,不会瞎的!嗯?现在呢?还疼得厉害么?”

“唔,疼,好疼,老师……”段息天趁机抓住月初云的衣摆,做痛苦状,“轻,轻一点……”

“乖,别紧张,嗯?我帮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月初云拧紧了眉头,对段息天喊疼,很是紧张,低头,凑近他的眼睛,掰开眼皮,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现在呢?”

“唔,好多了。”段息天眨了眨眼睛,朝站在月初云背后的云轻尘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宛然是想彰显,他对月初云的占有权,“老师,再吹吹,再吹吹就不疼了!”

云轻尘被段息天的挑衅气的七窍生烟,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称呼月初云老师,可见,应该是住在“天馆”里的那三个小混蛋之一,他虽没被月初云邀请进入过“天馆”,但对“天馆”的一些基本的事情,还是听月初云的嘴里听说过的。

依月初云那护短的性子,自己若是当着她的面,痛扁了她的弟子,当时,自然是舒服了,可是,事后,还不定要被她怎么折腾你!这该死是小子,根本就是一不安好心是狗尾巴草,哼,他现在是不敢把他给怎么样,但是,以后嘛,谁知道谁哪天就会倒霉来着!

既然不能直接动手揍你,那么,恩,当务之急嘛,自己是先装可怜把月初云给引过来了,切,跟他云轻尘比装可怜,他行么他!自己可以装了十几年是可怜的!要技术有技术,要经验有经验!

想及此,云轻尘立刻发出了一声痛哼,紧接着,便就地坐了下来,“啊,好疼!”

“尘,你怎么了?”

听云轻尘喊疼,月初云的肩膀忍不住微微一抖,转身,朝他看了过去,“哪里疼?可是不小心伤到了?”

“唔,腿,腿抽筋了……”云轻尘装的极像,一边露出强打的笑容,一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腿,指尖刚刚碰上,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我,我没事,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来时的路赶得太急,不曾休息好,呵呵,这辈子都没这么赶过路……”

“别动,我看看。”

听了云轻尘的话,月初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云轻尘给别人看到的一面,是娇生惯养,柔弱至极的,可是,她却知道,他根本就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他的武技,应是与云天希不相上下的,能让他都腿抽筋,定是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赶路,外加饮食不曾好好的用,才会造成的!

“我没事,不用管我,你先照顾他,他伤的是眼睛。”云轻尘以退为进,很是“大度”的说道,“等你帮他看完了,扶我一把,带我去自己的房间,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听了云轻尘的“大度”,段息天顿感危机,这个家伙,太危险了,竟然用出这种手段来!不行!我得想想办法,不然,老师就要被他给骗走了!

“那你先坐一会儿,自己慢慢揉揉,我帮息天擦好了眼睛,便扶你去休息。”面对苏云卷,月初云从来都没有过iq,而面对云轻尘,她亦是从来都没有正常过,关心则乱,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朝着云轻尘投去了一个“还是你省心”的目光,月初云便重新转身,朝段息天走去,“来,息天,我接着帮你擦眼睛。”

“唔,好……”比谋略,段息天只会对月初云俯首称臣,小小的云轻尘,他还真就没放在眼里!你不是会以退为进么?那小爷我就给你来个将计就计,让你在那里“好好的”休息个够!我就不信,你能腿抽筋,抽上一个时辰!